「今天是什麼菜?」
「番茄醬牛肝向凌回頭,淡笑著回答。他五官本就生得極為出色,此刻眉眼含笑,眸波生輝,魅力值更是飆升數倍,顯得極為惑人。然而,他身上那股靜蘊的氣質,太過干淨純粹,總讓人有種聖潔之感,柔和而舒服,卻又神聖而不可侵犯。
楚恆回以淺淺一笑,捕捉到他的目光在掃過來的一瞬間變得無比的柔和,像這一個春之季的水那樣溫軟,眼底的純澈化作漣漪的水波,一圈一圈地在眸心擴散開來。
這個決定是對的吧?
自那一天,她拉著他歸來的身影跟他說了決定之後,他的心情一直處于極度亢奮的狀態。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這幾日的心情一直很好,連一直藏在眸心深處的淡淡憂郁也一並無蹤。
她答應他一切以寶寶為主,也一並請他答應,如若身體允許,她要繼續上班。
沒錯,她是在心里做好了失去楚氏大權的準備,可要她什麼也不做便放棄,她卻也無法做到。于是,盡人事,听天命吧。
他沒反對,只是苦了他三餐變著花樣往楚氏給她送飯。但因為有了期待,所以對這一切,他是甘之如飴。
盡管楚恆早上起來依舊會晨吐不止,但自從她發現自己對酸甜味比較鐘愛,吃了也不會引起反胃嘔吐之後,向凌便主要用番茄和檸檬變著菜色做給她吃,而且為了顧及孕期的營養,他不厭其煩地上網查資料記食譜。就算被楚恆取笑他像個備考的高三生,他也只是模模鼻子笑得很無辜。然而成效便也出來了,找對味,楚恆嘔吐的次數減少,營養照顧得到,精神便不至于那麼差。所以,這幾天,她照常上班,辦公效率也還可以。每天準時下班,做不完的工作她會帶回家,精神還支撐得住時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卻意外地發現,這幾日過得充實而又輕松許多,並不若之前那樣地辛苦。
「牛肝?懷孕可以吃牛肝嗎?」
「可以的。牛肝含有豐富的鐵,而孕婦所需的鐵是孕前的2倍,再搭配蔬菜富含的維生素、鈣、無機物等,這道菜的營養價值不可小覷他低眉端視著她仍是平坦無比的小月復,眉梢間的幸福清晰可見。
楚恆撲哧一笑,「還真說得頭頭是道專業程度可與營養師一比了。
「那是他難得驕傲地將下巴微抬。繼續手頭上的動作,細心地將松茸蘑去皮,按其斷面形狀切好,將之與之前切好的胡蘿卜、土豆、洋蔥放到一起。
楚恆盯著那一塊剝去薄膜在牛女乃中浸泡的牛肝,一時忍不住又有反胃的感覺。趕緊走開,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文件又重新看起來,務必盡快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楚恆對這道菜有著莫名的抗拒了。結果等到成菜端上桌,在向凌殷殷期待的清澈目光下,她只能硬著頭皮,打著吐就吐吧的想法,將之送進嘴里,結果卻發現味道不賴!
可見有時人若執著于既定的觀感而選擇拒絕,一路會錯失多少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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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幾天過去,楚恆談不上好受,卻也開始有些適應懷孕而帶來的妊娠反應。而向凌從不可置信她態度的瞬間逆轉,卻也開始了更加期待小家伙呱呱落地的那一天。
他開始計劃將二樓主臥房隔壁那間客房改成育嬰室,並且不厭其煩地上網瀏覽參考那些頗受好評的育嬰室樣品房圖片,看到相關有創意的裝修材料或好看掛件,也不管同一部件是否重復,便下單購買。
看著已然讓人來搬得空空如也的房間,他只要想到在之後將有一個柔軟的小東西住進來,女乃聲女乃氣地「爸爸、爸爸」地喚著他,便覺得激情澎湃,心里的創作靈感如泉涌。
曲子、房間設計圖,只要他腦海里靈光一閃,他便拿起本子刷刷地描繪著。
他覺得此生從未對一件事操弄得如此開心,以致于楚恆打電話回來說晚上不會回來吃飯時,他竟也沒有覺得不妥,只是溫柔地叮囑著她,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掛上電話之後他便又埋頭刷刷地畫起兒童床的設計圖了,初步打算設計成兩層式,床身一面貼牆一面帶護欄,左邊直梯,右邊螺旋滑梯的創意造型。
碳筆輕輕勾落在紙張上發出細細的沙沙聲,一筆一劃幾許碳痕,勾勒出的不止是一張童床的造型,更是他心中最為向往的藍圖。每每思及此,淡色唇邊的笑痕始終不曾淡去。
而此時,楚恆正怔怔地放下了電話。望著辦公室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發呆,神色忽明忽暗。
為什麼?
為什麼一听到那人生病了,心里居然會這樣難受?不是早已打定主意,不再為他或喜或悲了嗎?為什麼接到桑姨充滿擔憂的電話後,她卻還是做不到不在乎?
記憶中的他,從來都是剛強的,即使媽媽離世時帶給他不小打擊,他卻只是沉默地壓抑自己的痛苦,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楚氏和小幸身上,不曾頹倒。
即使小幸的早逝帶給他致命的打擊,他亦只是臉上多刻了幾道滄桑的痕,性格變得更加陰沉,亦沒有倒下。
如今……他終于放任自己像個遲暮的老人一般,轟然地倒下了嗎?
桑姨說,他閉著眼楮,一直喊著她的名字……
手背陡然染上一抹涼意,彼時她才知道,自己竟落淚了!
無論她臉上裝作如何漠然倔強,本能卻是她無法抗拒的。無聲一記啞笑,真相教她認清了自己的天真。
于是,她不再猶豫,抄過了自己的公文包,準備驅車前往楚宅。
她一路款款而行,已然換上腿的平底鞋,舒適而安靜,不再因踩在地板上而發出 的響聲。
回廊處的小會議廳,楚信正與部下開著會,他安坐于首席,神態傲然,有一種上位者運籌帷幄的睥睨之姿。
楚恆心上一緊,因這驚鴻一瞥,一種微妙的感覺在心里滋生,剎那間有一種亟欲摧毀的痛意。
意識到這一點,她一驚。極力壓下這種負面情緒,加快了步伐往自己的專屬電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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