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厲的風,吹痛了向凌的雙耳,黑暗中,他卻只一動不動地憑著石欄,俯瞰夜色下隨風飄曳的叢林。
上一次,拉著她往塔山上跑,她染著淚意依在他懷里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如今,兩人卻是徹底沒了瓜葛……
他眉目未動,眸光未閃,長睫下卻流露出不自知的蒼茫與悲涼,手卻不期然捂上肚月復,似乎胃部的灼痛感便又重新作痛。
他突然一笑,捂著胃邁步離開。
車子沿著山路而下,離開了塔山,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又開始沿著另一條山道而上。
當他停車後徒步登上極頂,舉目四望,整座蓮花峰就像在霧里飄一樣。站在當初兩人共同佇立過的位置,一個人,沉靜地望著東方。
當晨曦破曉而出,他仍舊一動不動,自始至終表情絲毫未變,就那樣冷淡地看著。只是,嘴邊卻緩緩漫出一抹輕淺的笑。心里有種想法破繭而出。
楚恆,我要忘了你!我一定會忘了你!
總有一天,我要徹徹底底地忘了你!讓你在我心里,不留一點痕跡。那樣,我的心,就不會如此刻般,空洞過後,是一下又一下加倍地鈍痛著!我真的累了!
自我解嘲一笑,驀然想起偶然在網絡上看到的一句話,有多少曾經敗給一句我累了,有多少青春就這樣荒蕪了,又有多少我愛你變成了我曾經愛過你!
或許……某一天再回首,他也會變成曾經愛過楚恆而已……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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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提著剛從超市里買到的盒裝方便面,楚恆臉色蒼白,模樣清減憔悴,雙目無神地木然走著。
身後兩個女人時不時的嘰嘰喳喳,她一點回頭看的**也沒有。只知道她們打從她進入超市時注意到她的存在後,就一直喁喁私語,似乎是在對她評頭論足的。
然後她買好離開,她們也如影隨行,跟在身後。
她不認得她們是誰,只隱約覺得有些眼熟,估計是附近的住戶吧。
可是,不管她們是誰,她都沒有興趣知道。她只想快點回家,然後安心地在家里好好呆著,哪兒也不去。
對!她要好好在家里呆著!
她加快腳上的步伐,逃命似的進了家門,「呯」一聲關上了外圍的矮門。
王太太和陳太太相覷一眼,眼里閃著同樣不懷好意的微笑。
「她這是怎麼了?活像見到鬼似的?」王太太瞟了日式別墅雪白的圍牆,率先開口笑道。
「我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就像個鬼陳太太抬手捂唇,笑得花枝亂顫。
王太太聞言更是一陣迷惑,「是呀,她、她怎麼會搞成這樣?」跟以前意氣風發的都會女強人形象差之不止十萬八千里。
陳太太一記冷哼,惡毒猜測道,「九成九是那小白臉老公受不了她,自己離開了吧?」這幾天都沒看到他的人了呢。
「哦?」王太太被挑起興致,雙眼閃著八卦的光芒。
陳太太一副擔心隔牆有耳狀,拉了拉王太太的手,「來,上我家說去,別教人听了
王太太立馬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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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凌剛來過
楚恆怎麼也沒想到,一進屋里,楚成淵赫然坐在小客廳中。然而,更教她意外的是,他說向凌回來過。
「那他現在人呢?人呢?」手里的提袋自手中滑落,她一個箭步上前,激動地拉著楚成淵的手,一臉狂亂地追問。等不到回答,她又眼神凌亂地滿屋子尋找他的身影,樣子近似歇斯底里。
楚成淵看著這樣的楚恆,心里悄然劃過一抹痛意,竟是真的心疼不已。
「爸,你告訴我,他上哪兒去了?他人呢?嗯?」頓了一下,她又自責不已地道︰「我就知道我該好好在家里呆著,不該離開半分半刻的。他果然還是回來了!」語畢,她竟扯起一抹笑,他果然還是後悔離婚了嗎?是不是回來告訴她,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呵呵……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楚成淵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又哭又笑的樣子,仍是無法將她自記憶中那個高貴冷艷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爸,向凌上哪兒了?人呢?」
楚成淵刻滿風霜的老眼不禁浮起一抹水光,竟有些不忍直視地別開眼。
「爸,求你告訴我!」
求?楚成淵不禁自嘲一笑。
曾經他想做的是狠狠地打擊她,看著她挫敗的模樣,想從那張高傲的嘴里說出懇求的話,承認自己確實沒什麼資本值得他驕傲。可是,當他此時此刻如願听到了,卻只感到滿腔苦澀與深深的憐惜。
「咳——」大病一場還未痊愈的身軀,負荷了太多種復雜的情緒,引發一陣陣濁重的咳意,讓他咳得滿臉通紅。
待氣息平穩下來,他才不忍地看向楚恆,「向凌回來拿護照,還有這個——」他略一猶豫,才拿出放在身邊的小本子交到楚恆手上。那是向凌特地帶來給楚恆的,他要給她看清他的決心。讓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兩人之間確實已經再無一絲一縷的聯系了。
楚恆瞠大了眼,死死地盯著離婚證三字。
她石化當場,久久無法接受命運跟她開的殘忍玩笑。
楚成淵看著她的臉,那深受打擊的模樣,眼淚將泫未泫,苦苦咬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剎那間像被人毫無預警地掐住心髒,疼得無法呼吸。
直到這一刻,他終于明白,原己潛意識從不曾懷疑,她是他的女兒。
即使曾經因打不開心結而錯待過她,卻見不得她真的受傷難過。
再沒有哪一刻更清楚地意識到,這就是他的女兒,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是他唯一的親人。
「你要去哪兒?」回過神來,才發現楚恆不知何時揉皺了手里的紅褐色本子,撒腿就往門外沖。
楚恆頓住腳步,半回過頭,咬唇不語。
楚成淵無奈地輕嘆了聲,「既然他現在不想見你,你何妨成全他,讓彼此先冷靜一下?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
楚恆瞪著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釘在那里,明明嘴邊還浮現著一絲哭意,眼神卻寒意刺骨。「眼下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向凌更重要!」
「好……是我口誤楚成淵有些哭笑不得地認錯,在楚恆臉色稍緩之後,他卻是一臉嚴肅地朝她說道︰「如果不想你和向凌的孩子
——我的外孫白白失去的話,現在馬上去整理一下儀容,跟我到楚氏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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