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風水寶地靈園
「童童,你過得好嗎?這里的小朋友那麼多,你應該不會覺得寂寞吧?你會不會怪媽咪一個月才來看你兩次?」楚恆坐在為寶寶買的墓地前,有些失落地自語著。
跟小石牌一樣造型的小小墓碑,沒有照片,僅有向童兩個大字與右下角一行生卒年月的小字。
別看墓地不大,但由于風水甚佳,卻也是楚恆花了重金才買下的。
「童童,對不起!媽咪要食言了,恐怕不能帶你爹地來看你了原以為兩人總有重逢之日,屆時,兩人破鏡重圓,便帶著他來這里為他們的孩子捻香祈福,聊聊家常,共同願孩子早日投胎轉世為人。可是,如今這局面,她不能開這個口。已經答應要放手了,便該放得徹徹底底。否則,難免不是徒增他的困擾?
「你知道嗎?你爹地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她的眼神充滿緬懷的溫暖,以自己心中最美好的回憶,講著關于「向凌」的一切。
「所以……這次媽咪應該沒做錯的對不對?童童也會支持媽咪的決定吧?」抬手輕輕地碑石上感受著上面一字一劃的凹凸感,日光下杏眸一點點閃亮。
「媽咪知道你會的,你是個好孩子!爹地已經重新有了想守護的人,所以……我們一起祝福他
「別怪你爹地,他真的很愛你否則,他與她也不會決裂至此。
你以為當母親的就有權利決定親生骨肉的生死嗎?
他曾如此震怒地質問著她,在那之後,他便訣絕地放開她的手。
「家里的育嬰室,全是你爹地親手為你設計的所以,請相信他是真的很愛你!
「你爹地真的很有才華對不對?既能彈得一首好琴,又會親自設計鑽戒,還會幫你設計出那麼有創意的房間……」她笑得與有榮焉。
薄薄的日光照得她有些頭昏腦漲,剛站起身,身子便虛晃了下,險險穩住。
秀眉蹙得更深,痛意自腳底襲來,一陣一陣抽痛著。
她緩緩垂眸,目視到那一團雪白上的赫赫紅點,冷不防倒抽了口氣。
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了!
她自我安慰著「沒事的、沒事的!」人已重新在墓碑前坐下,傾身將雙足上的兩團雪白給解放出來。
血肉重新模糊一片!
因為外來阻力而導致那些痂塊被強制月兌落,那些原本已結痂,不日便會月兌落下來的傷口目前全部紅腫破皮出血。
「看來還得又得在家多呆幾天了她苦笑,一聲低低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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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向凌依照著青衣和尚的指示,終于找到這一片位于塔山後山的風水寶地時,這一個環境清雅怡人的靈園,除了空蕩的石碑外,哪里還有人?
青衣和尚說,楚恆是他守廟以來所見的來得最常的人,一年多以來,逢初一十五便來,風雨無阻。
他還說,楚恆為他們那個無緣的孩子取名為向童。
向童、向童……
倏地,瞳孔猛地一縮。他的眸光一定,停在某處,再也移不開眼。
墓碑那兩個大大的字刺痛了他的眼,讓他的心似被人生生割剜著般地疼痛,疼得他連呼吸也困難。
他直直地凝視著,腳下的步木然朝它走近。
清冽的雙眸滿是壓抑的痛苦與愧疚。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有一聲啜泣,一滴眼淚如晶瑩的水晶,迅速自他的眼眶凝聚、擴散,然後滴落,無聲、無息,流過臉頰,掉入土中。
孩子、童童……他的寶貝。
當指尖觸踫到冰冷的碑面,心似乎也在瞬間被凍麻。
「童童,爹地來晚了,直到現在才來看你。對不起!」
困難地吐出聲音,唇角微微一垮,眉宇間流露出遮掩不了的痛意,而沉靜的眼眸,眼波涌動,亦被更多翻涌而上的痛色所淹沒……
驀地,眼前醒目的白紗攫住了他的視線。
他彎身一撈,卻是兩條染血的繃帶。
他倒抽一口氣,這……是楚恆的!
天!她今天為了來看孩子,到底吃了多大的罪?
「楚楚!楚楚!」他放聲大喊著她的名字。
他霍然轉身,四處搜尋著她的身影。可是偌大的靈園,除了穆肅的座座塔狀墓碑,哪兒有她的身影?
已經……走了嗎?
有些悵然地任著手中的繃帶滑落,那雪白上的斑斑血跡剜疼了他的眼。
倏地,他雙眸驟瞠,她這樣子要怎麼回去?依她那愛逞強的不討喜性子,必定是不會打電話讓誰來接她,肯定還是想靠自己硬撐回去。
這怎麼可以?
這一程要開的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彎曲環繞的坡形山道呀,腳上吃疼,踩油門踩剎車必定受影響。
如果一個失誤……
向凌硬生生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下想。只能飛快地抄著來時的路,一路狂奔。
楚楚,等我!
哦,對了!手機!
向凌邊跑邊從褲袋里掏出手機,迅速地撥打著楚恆的號碼。
嘟!嘟!
**!
忙中出亂,眼睜睜看著手機因自己跑得太快而沒控制好平衡就這麼自手中飛出去,掉落在不知哪處的草叢中。
向凌忍不住低咒一聲,朝手機飛出去的方向走去,又氣又急地撥弄著草叢尋找著手機的身影。
也許是心急定不下心來吧,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他一咬牙決定放棄了。
又跑了一小段路,他猛然想起楚恆還得歸還小石牌,應該還會回到小廟!
于是他便加快腳上的速度朝小廟的方向跑去。
「施主你來遲一步了,楚施主已經回去了青衣和尚如是說。
向凌急遽地喘著氣,完全上氣不接下氣,根本說不了話,只能合什回了個禮便匆匆告辭。
快點!快點!再快點!
此刻向凌恨不得自己能瞬間長出一雙翅膀,揮一下便又飛到楚恆身旁。
待他氣喘吁吁地來到停車場,楚恆原先停放的車位早已空空。
「該死!」
來不及多加思考,他拉開車門便上車,踩足了油門,「咻」一下便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腦海中,她跪在地藏菩薩前的虔誠背影不斷地來回倒映,像一根根針,刺得他全身疼痛難忍。
楚楚,等我!
此刻,腦海里竟然只有這一個念想,如此強烈地希望達成!可他甚至還不知道,一旦追上了楚恆,他又該做些什麼?
可他忘不了那一座小墳前的淡淡余香,是她帶著如何一種心情為孩子焚燒的?
其實此刻,他心里幾乎是恨著楚恆的了!
為什麼總要在失去以後才會表現出自己的在乎?對自己如此,對孩子一事亦然。有用嗎?有用嗎?
太遲了!
如果你早些真真正正地在乎我,我們何以至此?倘若你早些愛著那個苦命的孩子,他又何以未能有福睜看看這世界便胎死月復中?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楚恆,我要你一個回答,到底為什麼?
快點!再快點!
楚恆,等著我!
驀地,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一閃一爍地亮著,讓他的眼楮極不舒服。慢半拍地抬眼,才知道那分明就是迎面而來的車所發的報警信號。
他倒抽一口氣,迅速將方向盤打圈。
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