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而過的汽車,閃動的警燈,和咆哮地永無停止的警笛,還要警察義正言辭地喊話,劉簡的記憶里一直有這樣的一副畫面。
那是他十年前從綁匪的車子里被解救出來的畫面。
他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副駕駛的位置,嘴巴因為被膠帶死死的粘著發出任何聲音,雙腿卻越發顫抖。
更夸張的是,安全帶錯綜復雜的把他固定在座位上,綁匪可能覺得一條不過癮,又把駕駛座上的安全帶絞斷,扯過來繞過他的脖子綁在了車的靠背上。
他斜眼看著套著黑色頭套綁匪氣焰囂張的開著車,眼前冒出許多副血流成河的畫面,隱約听到後面有小孩哭泣的聲音,還沒來的急辨別清楚,他就感覺身子一下子沖了出去,再後來,他就失去了知覺。
三天後,劉簡在醫院里醒來,周圍的大人們卻沒有對他提起這件事。
出院後不久,劉簡就被送往了美國,而這件事就像國家機密一樣被封鎖了。
後來,在一次探親時,劉簡發現了當天的一份報紙,他才知道原來那天他听到的小孩哭聲是真的,當時和他一同被綁架的還有其他五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孩子們依次被綁匪扔到後備箱和後車座上,因為空間有限,劉簡才幸運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汽車在巨大的撞擊下迅速變形,車上的七個人,除了被束縛安全帶的劉簡外,無一幸免。
每次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劉簡都忍不住發抖,倘若當時自己沒有坐到副駕駛的位置,或者綁匪沒有「彪悍」的用安全帶將他束縛住,他現在可能早已不在人事了。
也正因為如此,劉簡對安全帶總抱有感恩的情節。成年後的劉簡在獲得駕駛執照後,堅持要乘坐他的每一個人系上安全帶。
在這個宛如星際的房間里,兩個男人交流了很久。
口干舌燥時,邱默文抬手看了看時間,然後抬頭掃了劉簡一眼,「已經很晚了,你選擇回家還是打算在這過夜……」
劉簡苦笑了一下,環視這間彌漫著酒香的房間,無奈地聳聳肩,「想回家。只是……」
「怕被人看到還是……算了,我送你回去……」邱默文直立起身子舒了個懶腰,心中忽然涌動著一絲暖意。劉簡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和自己並肩作戰的老友。
劉簡臉上呈現出萬分感激地神色,匆忙收拾里一下物品,雖說醉意全無,但畢竟喝了那多,整個人還是晃晃悠悠的。
他跟著邱默文走去停車區。剛系好安全帶,就記起邱默文生病的事,于是關切地問︰「你剛吃完藥,現在開車不會有什麼事吧……」
他話還沒說完,邱默文已經平穩地發動汽車,劉簡只好選擇不在說話。倚在座椅上,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起來。
這個時間的台北街頭基本沒什麼車,很快就到了劉簡的公寓。邱默文按了一笑喇叭,劉簡驚醒,他睜開眼楮,環視周圍的環境,然後緊張兮兮地把臉轉向邱默文。一臉地諂媚︰「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邱默文眼楮望向遠方,把側臉留給劉簡。
「我這樣上去的話……我怕秋風會……你能不能陪我上去。或者是假裝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去……」劉簡語氣低沉地說道。
「哎……」邱默文嘆息了一下,「那你怎麼解釋我和你同時出現?」邱默文的鼻孔發出微微的喘息聲。
「這……其實當一個人醉倒在街頭,迎面而來的車輛里有任何一位他的朋友,他都不會流落街頭……」劉簡的語氣依然低沉,臉上卻慢慢開始呈現一種沉穩地表情。
邱默文把手支在額頭上,用力想了一下,「ok……我陪你上去……」
見邱默文答應,劉簡很是歡喜,他快速拉開車門,跳下車,站在車旁伸了幾個懶腰。
趁劉簡沒有注意自己,邱默文拿出手機快速給邱若藍發去短信︰你在哪?我要送劉簡回家……
還沒等邱默文下車,邱若藍就回復了信息︰我在自己家,放心,一切安好……
邱默文輕松一笑,下車,鎖好車門後,跟在劉簡身後走進了公寓大廳。
一分鐘後,劉簡和邱默文從電梯里走了出來,在劉簡的指引下,邱默文站在了劉簡的家門口。
走廊里是聲控燈,因為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啪」得亮了起來,明晃晃的燈光撒在邱默文和劉簡的臉上,本應敵對的兩個男人靠的很近。
兩個男人對視一笑後,劉簡做出一副喝醉的模樣,倚靠在邱默文的身上,邱默文從肩膀位置拉起劉簡的胳膊。
邱默文剛要抬手敲門,劉簡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怔了一下,掏出鑰匙遞給邱默文,小聲說道︰「秋風好像睡了……」
見劉簡如此體貼,邱默文心中苦澀起來,他想用笑來回應,卻擠不出一絲,最後他沒有說話,一邊扶著劉簡,一邊開門。
在鑰匙插入鎖孔時,劉簡忽然輕輕地說道︰「以後你遇到什麼事可以找我來商量,不要一個人抗了……秋風知道會難過的……」
听到劉簡如此說,邱默文的身體顫抖起來,就這樣放心把秋風教到這個男人手里吧……
邱默文的錯愕里,門另一端的秋風同樣帶著錯愕的表情打開了房門。
……
似乎在一夜之間,隨著秋風懷孕的消息,與她關系親密的所有人,都像是經歷了重生一般,除去邱默文和劉簡的聯盟。
邱若藍也在快速地尋找著盟友。
從秋風那回來後,邱若藍怎麼也睡不著,她把冷氣開得足夠大,然後在鵝絨毛毯的床上輾轉反側,她的心里總有一個小人在奔跑,穿著紅色連衣裙的秋風光著腳丫奔跑在鄉下干涸的土地上。
客廳的鐘聲沉重的敲了六下,這意味這屬于台北的清晨又要來了,她「嘩」的拉開了窗簾,陽光毫不吝嗇的照了進來。
她痴痴的看了一眼窗外慢慢開始忙碌的城市,忽然想到了什麼,她轉身拉開衣櫥,上次她結婚時穿過的那件婚紗,被她塵封在衣櫃里,輕輕撫模著那一層又一層的紗布。
她又記起什麼,光著腳沖到了秋風的房間,在一直棕色木檀香箱子的最底層,找到了那個被紅布包裹的長命鎖。
長命鎖的兩端都有很明顯的咬痕,那是秋風和自己當年為了證明自己牙好特意留下的證據,長命鎖是秋風一直戴在身邊的。
秋風一直強調那是管修留給她的,而事實上,長命鎖的真正主人是阿嬤。
當年邱若藍出去留學時,阿嬤不放心,于是把長命鎖交給邱若藍保平安。
而留學期間和管修墜入愛河的邱若藍,在管修回國時把長命鎖送給了管修,那時的邱若藍希望,長命鎖能佩戴在他們孩子的身上,而事實上,管修也真的做到了。
他把長命鎖掛在了秋風脖子上,而秋風也的確喊自己是媽媽。
命運的年輪,總喜歡捉弄用情深的人,八年後,邱若藍再次見到長命鎖時,管修已經離開了人世,他把長命鎖還給邱若藍的同時,也把秋風托付給了邱若藍。
而現在,秋風就如同這長命鎖一般,成了邱若藍心上的一塊肉。
現如今,秋風也要當媽媽了。
她回到臥室,把長命鎖放在自己的枕頭下,心想有機會要把這個親生交給秋風,將來秋風也可以傳給她的孩子。
只是一想起秋風懷孕的事,邱若藍就忍不住憤恨起來,尤其是在看到劉簡和別的女人親昵的照片後,這種憤怒就更加強烈起來。
縱使秋風與自己無任何血緣關系,但她覺不能讓秋風受到一絲傷害。
但怎麼才能最快最直接的讓劉簡表明態度呢?邱若藍在客廳里左右踱著步子。
邱若藍很快想到了自己的閨蜜姚莉貞,她是兩人的介紹人,又是劉簡的表姐,況且听說,姚莉貞和劉簡父母關系不錯,讓她出面探一下劉簡父母的口風,進而給劉簡壓力,嘿嘿,這個主意不錯!
于是她快速撥通了姚莉貞的電話,電話那端的姚莉貞已經結束徹夜狂歡,正坐在自己馬桶上解決著人生大事。
听到邱若藍語氣如此急促,姚莉貞誤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你怎麼了,如此激動……」
「是啊,是啊……發生大事了,我迫切需要你的幫助……你現在在哪?」邱若藍繼續一副心急火燎地語氣。
「我在我媽家啊,剛要打算休息,你?你怎麼了?」
「在你媽媽那……是信義區那嗎?你等我,我過去載你……」
「喂……」姚莉貞對著電話筒喊道,電話那端的邱若藍卻早已掛掉電話。
邱若藍隨手抄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手機、錢包全塞進包里,拿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只是沒等她走幾步,又退了回來,她記起了長命鎖。
她沖回臥室,從枕頭下掏出長命鎖,小心翼翼握在手里,然後才拎著包走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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