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彤的眼淚落了下來,步履蹣跚地回了軍帳之中,卻有一道身影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天邊泛著茫茫的青色,頭頂卻是黑壓壓的雲朵,壓抑得可怕,童彤只是冷然地望著突然躥出的人影,微紅的眼楮終于適應了這無端的昏暗,童彤只是淡淡地說道,「早
黎念澤望著童彤發紅的眼楮,有些微怔,不過轉瞬明白了過來,撓了撓腦袋,只當她想起了那些傷心事,他一向不是個善于安慰的人,此時只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童彤卻只淡淡地笑道,「何事?」
黎念澤這才獻寶似的拿出了手中的一把滿天星,如白色的星辰嵌在青翠欲滴的綠葉之間,那一刻,黎念澤的臉忽然有些紅了,「唔,給你
童彤是想要伸出手來的,只是又放了下來,抓住了左手的手腕,她的聲音有些冷,「我不喜歡臉上是不近人情的冷漠神色,至少是黎念澤從未見過的,她說完了這句便與黎念澤擦肩而過。
黎念澤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只是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花束,將它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一刻,他忽然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很好看啊他聞著淡淡的花香,只是嘟著嘴,輕聲地說道。
未央睡得很淺,天還未亮,她便起了身,四五月的天氣,只覺得神清氣爽,只是未央卻提不起興致來,只覺得呼吸急促。喘不上氣來。
她夢中都還記得,這便是林浩然上位的日子,過了今日,他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再沒有人可以將他如何,他也不必看人臉色。
至少,不會像那個老家伙,就連當個皇帝,也那麼窩囊。
龍袍加身,林浩然臉上的笑容是愈發的陰狠,過了今日,一切都換了一個天地,只不過卻在此時傳來的消息。
宗人府的林渙歌,果然不見了。
林浩然此時是無暇追究這件事情的。那個林渙歌。他又想起了那般傷痕累累的夢境。只是吩咐了下去,加派人馬在昭陽殿外,一干人等。若無他的允許,擅自靠近,殺無赦。
如今這個時候,不容許出一星半點的差錯。
更何況……
林浩然想到這里,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長。
昭陽殿內,許久未露面的趙公公不改往日的盛氣凌人,尖銳的聲音滑坡了昭陽殿的上空,直刺耳膜。寬大的龍袍剪裁得當,襯著他偉岸的身姿。看得小宮女紅了臉。
從沒見過這般霸氣的帝皇。
昔日保皇黨的大臣們被捆綁住身體,跪在殿前,看著林浩然一步一步坐上了皇位。
這是沈洛的主意,林浩然想起了那時這些保皇黨的老臣子們令他作嘔的嘴臉,若不是他們,自己又何須小心謹慎,也不會一直等到了今日,如今齊律已死,沈疏的兵馬攔在長安城外,只是憑著他們,毫無作為。
他就是要讓他們看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攀上他們所仰望的位子的。
而在昭陽殿外,秀鸞卻只是冷冷地看著黃袍加身的林浩然,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黑紗覆面,一身純白的孝衣,白皙的面上再不復當初單純無辜的笑容,剩下的,不過是疏離的冷漠。
「公主……」慕安站在她的身後,欲言又止。
「慕安,連你也不听我的話了麼?」秀鸞只是笑著,那笑容猶如寒冰,似乎是一個月兌胎換骨的林秀鸞,渾身豎著尖銳的硬刺。
「慕安曾經答應過皇上,誓死保護公主慕安只是站在他的身後,一臉的剛毅,紋絲不動。
「慕安,你已經欺騙過我了,如今……」秀鸞終于轉過了身子,黑紗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眼里的黑色卻使人不寒而栗,帶著與林浩然如出一轍的寒威,「我再不會信你,你是僕,我是主,我叫你干什麼,你就只能去干什麼,這一點,你還不明白麼?」
慕安僵立著,卻在那一刻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林秀鸞一個人,孤立無援。
林浩然要想坐上皇位,她雖手持太後鳳印,卻也無用,唯一可行的,只有慕安在長安城內發動叛亂,沈疏與他里應外合,如此,放能逼林浩然退位。
自己所做的,便只剩下了拖延時間。
能拖多久,便有多久。
她這樣想著,只是握著手中的籃子,堅定地向著昭陽殿走去。
而在她遠遠的身後,慕安神色莫變,卻沒有依秀鸞的話,他只是就這樣遠遠地站立著,他是自私的,天下人的性命,都比不上秀鸞一人。
卻在這時,一輛馬車揚起了翻飛的塵土,飛快地朝著慕安靠近。
馬車在慕安的面前停下,慕安的神色卻凝重了起來。
「五爺,是時候回家了趕車的小廝畢恭畢敬地看著他,只不過神色冷漠,兩眼黯淡無光,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
慕安神情微怔,果然是到時候了麼?
只是他的腳步卻沒有動。
那小廝又冷聲說道,「五爺,當初慕家有規矩在先,皇上一死,就罷去了你暗衛的職位,老太太特意吩咐我接您回家去
「你回去告訴女乃女乃慕安卻在此時冷聲說道,「就說慕安,恕難從命
他說罷轉身欲走。
「放肆!」這時候卻從馬車內傳來了這般冷冷的聲音,一道風吹過,掀起了馬車的簾子,微微露出了車內臉上爬滿了皺紋的老者森然的一張臉,只是那眼楮清清冷冷,不怒自威,使人無端的自行慚穢。
慕安一愣,他卻不知,竟是老祖宗親自來了。
「回家只有兩個字,卻容不得人拒絕。
慕安依舊不動,只是握緊了拳頭,一時間,兩個人就這般沉默地僵持著。
「安兒,你可不要後悔蒼老的卻透著威嚴的一句話。
慕安只愕然抬頭,卻覺脖頸一痛,暈了過去。
黃貫一把將慕安扔上了隨後趕來的一輛馬車,直對著車內點頭哈腰,「回老太太,小舅子已經暈過去了,咱們可以起身回洛城了
林氏沒有出聲,只是小廝卻揚起了長鞭,馬車一晃就在黃貫的面前消失了。
黃貫這才捏了額頭上一把冷汗,匆匆鑽進了馬車內,車內已然坐著兩個佳人,一個身著木蘭青雙繡緞裳,挽著婦人常見的涵煙芙蓉髻,皓齒明眸,端莊賢淑;一個著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瀑布般的秀發披在肩上,嬌艷嫵媚,望著黃貫嗔怪道,「姐夫也太粗魯了些,瞧慕安暈得,也不知何時醒過來
「念微黃貫只是笑道,「我倒不見你何時還會關心人的說的話毫不客氣。
少女白了臉,氣哼哼地撇過了臉去,直沖著身旁的美婦撒嬌,「姐姐,你看姐夫!」
黃貫只是笑,並不認錯。
馬車飛快地消失在了長安城內。
只是昭陽殿外,秀鸞卻撒著手中的冥紙,一步一步,直到走上高聳的台階。
守在殿外的侍衛們見是鳳鸞公主,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怯怯地既不敢攔著,卻更不敢不攔著,便只低著腦袋,唯唯諾諾。
「鳳印再次,如見太皇太後,你們幾個,還不下跪!」林秀鸞只冷聲道。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跪下,是再不敢攔了。
只是看著林秀鸞只身一人,就這般一步一步,闖進了昭陽殿。
他們想起了林浩然眼里的殺氣,渾身冷不防一個哆嗦。
這公主,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只不過林浩然似乎沒有想到秀鸞會闖入其中,千算萬算,他竟然漏掉了這個丫頭,他總以為,這丫頭毫無心機,不會對自己如何的。
看來事情,遠非如此。
林浩然的臉色有些難看,「秀鸞,朝堂之上,豈能容你胡鬧!」
「皇兄,我帶了父皇來呢!」秀鸞卻只是冷冷地笑著,叫林浩然心中一緊。
冥紙漫天,散在了昭陽殿的金碧輝煌里,秀鸞只是高舉著手中的鳳印,「父皇向來尊敬太皇太後,就是他見到黃女乃女乃,那也是要恭恭敬敬地下跪的,你們呢,膽子當真那麼大麼?」
此話一出,眾人不得已跪下,林浩然的眼里,更是殺氣騰騰,卻還是跪在了大殿中央。
他的這個皇妹,果真是不簡單啊。
「皇兄林秀鸞噙著淚,一步步走近了林浩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今你既然坐上了父皇的位子,皇妹也沒有什麼祝賀您的,如今,終于看見了一樣像樣的賀禮,也不知道皇兄喜不喜歡她說著忽然抽出了腰間的短劍,刺了過去。
林浩然身經百戰,哪里能夠讓她如願,一把抓住了秀鸞的手腕,短劍落地,他站了起來,幾乎折斷了她的手,「秀鸞,這玩笑,可真是大了
「林浩然,」秀鸞卻在此刻只冷冷地盯著他,「是你害死父皇的,是你下的毒,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嘩然。
林浩然卻面不改色,只是冷冷地說道,「秀鸞,皇兄想不到,就連你也被齊律那個賊人蠱惑了,你難道不知,是他害得父皇?還是你明明知曉是他的卑鄙,卻還要做他的幫凶?」
說到這里,林浩然忽的撿起了地上掉落的短劍。
「秀鸞,看來皇兄真的是看錯你了,如今,為了江山社稷,皇兄只能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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