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然猶豫了一下,走回來坐下,輕嘆道︰「可誰知道,你會不會已經被我繼母和妹妹收買了,趁著給我治療風濕之癥來害我呢?我妹妹,以前不是沒有這樣做過。(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
端木仁德皺眉道︰「有這樣的事?」
徐心然沒有了方才的冰冷與傲氣,而是苦笑道︰「我表哥因知道我有風濕之癥,听人家說萬全堂的一種膏藥很好,就幫我買了幾貼,剛巧沒見到我,就托我兩個妹妹帶給了我。可是,我的兩個好妹妹,竟然請教了醫生,在膏藥中做了手腳。我並不知情,貼在膝蓋上後,風濕更加嚴重。」
端木仁德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再次勸說她接受自己的治療︰「不管怎樣,有了病就要除掉病根。你的繼母和妹妹沒有收買我,我也不會被任何人收買,我是真心要替你治病的,你相信我,行嗎?」
端木仁德的眼楮十分清澈,目光也很真誠。
徐心然其實剛才說的是氣話。端木仁德怎麼可能被蘇氏母女收買?端木家是世家,祖上是做過御醫的,就在前不久,她听說端木仁德的大哥二哥都被當今皇帝強行封了御醫署的官職,要他們進宮為後妃們瞧病把脈。因此,端木家的人是見過市面的,就蘇氏母女那點兒道行,根本不足以收買端木仁德。更何況,端木仁德心底純正正氣凜然,不會做違背良心的事情。
「好吧,不過我窮得很,付不起診金。」徐心然故意說。
豈料端木仁德竟說︰「就當是我給你賠罪吧,不收你的診金了。」
徐心然被他嚴肅的表情逗笑了︰「端木先生怎麼給個棒槌就認真了呢?我和你開玩笑呢!雖然你的出診費很高,可我還是給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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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福盛祥制衣坊,走出很遠,端木仁德才想起來,自己該說的話,還沒有說。他回頭望了望已經看不見的制衣坊,不由得喟然長嘆一聲,自嘲地搖搖頭,騎著馬走了。
之後,端木仁德仍舊繼續為蘇氏診治,方子都是仔細推敲,用的藥都是他親自送來的,對徐家的解釋,自然是擔心別處的藥材不夠好。徐掌櫃和蘇氏對此充分理解,因為方子用的是人家的,藥材自然最好也用人家的,讓人家賺錢賺到底麼,而且人家要價也並不比別處的高。
而徐心然這邊,仍舊繼續給蘇氏下藥。
端木仁德與徐心然在進行著拉鋸戰,而蘇氏就是那根倒霉的木頭。
其實,兩個人都清楚對方在做什麼,可都裝作不知道,也不揭穿對方,只做自己的事情,互不干擾地進行著兩種截然相反而又針鋒相對的活動。
因此,蘇氏的病情就停留在了神思恍惚、失去了以前的精明能干、卻又不至于變得痴傻的階段。
這一日,蘇氏恍恍惚惚的,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幾個前來回話的小廝和婆子,正打算睡一覺,徐掌櫃卻進來和她商量事情,說是前天才交給她的那筆銀子,他準備拿一部分出來,再去蘇杭進貨。
蘇氏覺得頭暈目眩,實在難以支撐,就將錢櫃的鑰匙給了他︰「還沒來得及入賬呢,暫時放在錢櫃里面,你自己拿吧,最後給我個數兒就行。」
徐掌櫃接過鑰匙,打開了錢櫃︰「若蘭,你是不是這一陣子病糊涂了?這錢櫃里面,哪里有那麼多銀子,只有些散碎銀兩啊。」
蘇氏自然不相信,強撐著身體走過來一瞧,差點兒暈倒︰「前天你交給我,我明明就放在這里的!怎麼會不見了呢?」
說著,蘇氏開始翻箱倒櫃,將能打開的櫃子、抽屜全都翻了個底兒朝天,就連床底下,也強忍著不適看了看,可是,那一千多兩銀子竟然毫無蹤影。
徐掌櫃疑惑地看著她︰「若蘭,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已經入賬了?」
蘇氏也開始懷疑自己記錯了︰「那就請老爺去大賬上看看吧。」
可是徐掌櫃出去很久,回來說︰「大賬上也沒有。安大哥說,這筆銀子你還沒入賬呢。」
「那會去哪兒了呢?」蘇氏急得汗都下來了。
徐掌櫃忽然想起了一些才過去不久的往事,比如母親留下的那一批數量可觀、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和古董字畫,比如那枚早就不屬于徐家的祖母綠扳指……他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種想法︰那一千多兩銀子,說不定又被蘇氏拿去貼補娘家了。母親遺物換來的銀子,扳指換來的黃金,她不都盡數兒填進了娘家嗎?
徐掌櫃越想越覺得蘇氏可疑,不由得厲聲問道︰「你說,你究竟把那些銀子弄到哪里去了?」
蘇氏驚慌地搖著雙手︰「老爺,我真的只是鎖在了這個錢櫃里啊!我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對了,該不會是哪個下人手腳不干淨偷了吧?」
「哼!一派胡言!」徐掌櫃怒道,「鋪子里收來的錢,都是暫時放在你這里的,這麼多年了,半點事情都沒有,怎麼偏偏今兒就被人偷了?這錢櫃的鑰匙,只你一個人拿著,旁人能打開嗎?」
蘇氏急得淚如雨下,拉著丈夫的袖子︰「老爺,我真的不知道啊。前天將那筆銀子鎖進去後,我就再沒打開過。」
「那麼那一千多兩銀子是自己長了腿跑了嗎?」徐掌櫃這次是真的急了。去年在大女兒的悉心經營下,福盛祥不僅起死回生,還掉高利貸,而且還有了不少的進項。盡管,制衣坊的收入,有一半都是大女兒的個人財產,可那不是還有一半兒嗎?那也不少了。徐掌櫃將這些銀子都拿回家來,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妻子。可是,今天他忽然發,自己對妻子的信任是那麼的可笑。這個錢櫃,一直都放在蘇氏的臥室里,除了她自己和幾個貼身的丫鬟僕婦外,旁人連見都見不著。而且,只有她一個人拿著這錢櫃的鑰匙,而且她從不叫丫鬟婆子幫她從里面拿銀子,或者存放銀子。若是要打開這個錢櫃,她都是先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緊緊插上門之後,才打開櫃門。徐掌櫃根本不相信,是下人偷的。
徐掌櫃強烈懷疑,那些銀子,正是蘇氏拿走的。她監守自盜,也不是這一回了。徐掌櫃本想在扳指事發的那一次就狠狠給她一個教訓,可是,就在那個當口,她有孕了,後來又生下了兒子,那是徐家唯一的子嗣啊。徐掌櫃看在子嗣的面上,真心原諒了她,並且可憐她遭到大女兒的惡毒的詛咒,說服自己,慢慢忘了她做過的那些事情。
可是,這個女人,這個被自己剛剛扶正成為徐夫人的女人,竟然將自己對她的信任與呵護扔在腳下,隨意踐踏,這叫他怎能不氣憤傷心?
「若蘭,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的信任你,哪怕你拿走了祖傳的祖母綠扳指,哪怕你將扳指換來的黃金拿去救你的弟弟,哪怕你將母親留下的東西變賣一空……我全都原諒了你。我不僅沒有責罰你,還繼續給予了你信任,因為我總是告訴自己,我和你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該互相體諒互相扶持。所以,我原諒了你。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麼?你說,那些銀子呢?銀子去哪兒了?」
蘇氏嚇得一步一步往後退,根本顧不上看身後,竟將一個架子踫倒,上面的一個青花瓷大花瓶,頓時摔了個粉碎。
可她已經顧不上心痛,只是驚慌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兩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根本就顧不得地上全都是碎瓷片。
蘇氏一邊坐在地上,用兩手撐著地繼續往後退,一邊說︰「老爺……我真的不知道啊……也許……也許是哪個丫鬟婆子趁著我神思恍惚總是沉沉入睡,偷了鑰匙拿走了銀子呢。對對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徐掌櫃正要說話,忽听得外面有人說︰「老爺,夫人,大小姐來了。」
徐掌櫃皺了皺眉頭,對著門外高聲道︰「大小姐來做什麼?」
門外的丫鬟說︰「大小姐說,給一位大客戶做衣裳,選了好多料子,想請老爺給看看,選出來幾樣兒好的,然後拿去給那位大主顧定奪。」
徐掌櫃雖然覺得大女兒來得真不是時候,可一听「大客戶」三個字,還是平息了一下怒氣,來到外間︰「叫大小姐進來吧。」
徐心然果然拿來了很多衣料的樣品︰「爹,前兒有一位人稱‘劉公子’的大客戶來訂購了兩千套衣裳,說明了要用最好的料子。女兒選了這些,可還得請爹拿主意。您幫我從這里頭挑出來七八種最好的,然後我拿去給六公子再挑選。」
徐掌櫃強打起精神,去看那些衣料的樣品。
徐心然說︰「爹,最近咱們的制衣坊接了不少訂單呢,大客戶尤其多。我粗略算了一下,今年,咱們至少可以賺到去年兩倍的銀子。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轉過來了,咱們徐家總是有好消息,制衣坊那邊,最近接待了好幾位大客戶,簽了不少訂單呢。而且,韓大人又照顧咱們,簽了八萬套軍服。今年,咱們的利潤至少有去年的兩倍,而且去年咱們已經將楊天龍那筆債務還清了,所以啊,今年賺來的,都是咱們自己的了。」
蘇氏在里間听得清清楚楚。若是擱在以前,她一定會出來反駁並諷刺挖苦一番,可這會兒,自己掌管的一千多兩銀子不翼而飛,她只能忍氣吞聲。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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