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年的緊張籌備,徐心然新建的制衣坊,終于正式開張了。
這一天,福盛祥制衣坊的新址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京城生意場上很多有頭有臉的人都來向徐家父女道賀。徐心然大方得體地請賓客們入座。徐掌櫃也不停地拱手感謝大家的光臨,並說了許多請大家關照的話。
姜夫人帶著姜雨晨姜雨寧兄妹兩個送上了賀禮,那是一副名貴的字畫,徐心然急忙道謝︰「多謝表姑母。」
姜雨晨看見她很高興︰「心然,你竟然真的在這個地方建起了制衣坊,真是了不起啊!」
這幾個月,姜雨晨並沒有怎麼見到徐心然,因為他不是被李元帥派出去送一封秘密信函,就是被關在軍營里演習陣法,甚至還進宮當了一個月的侍衛,負責保衛先皇最疼愛的女兒——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妹妹——雲沛公主——的安全,宮里規矩又多,著實叫他悶了一個月。好容易有空,還要陪著母親和妹妹,因此,與徐心然倒沒有怎麼見面。這叫他十分內疚,認為在徐心然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自己居然不在她的身邊。
徐心然說︰「都是大家幫襯起來的。表哥,您先進去坐吧。」
這個時候,姜夫人已經領著姜雨寧走進了前廳,挑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坐了下來。
姜雨寧悄聲問道︰「母親,您不是不同意心然表姐嫁給我哥哥嗎?為什麼今天還要給她的制衣坊來捧場?」
姜夫人說︰「這是兩回事。這制衣坊雖然在心然的名下,可終歸,還是你表舅的。」
姜雨寧又說︰「娘,您真的不打算與徐家聯姻嗎?我看得出來,慧瑛表姐,很喜歡哥哥的。」
「徐家的女兒配不上你哥哥。」姜夫人小聲說,「以後你不要再有這些奇怪的念頭了,你哥哥將來的妻子,一定出自官宦世家。」
「恐怕不止是出自官宦世家吧?」姜雨寧轉了轉眼珠,「我哥哥為什麼突然進宮給雲沛公主做了一個月的侍衛?恐怕不止是原先那個侍衛得了急癥的緣故吧?」
姜夫人說︰「這里人多嘴雜,不要說了。」
姜雨寧急忙住了嘴,向四下里看了看,更加小聲地說︰「可是哥哥回來說,那位雲沛公主驕橫跋扈,太不懂事兒。看樣子,他對雲沛公主沒什麼意思。倒是心然表姐,哥哥惦記得緊呢。不信您看啊,哥哥到現在還沒有進來呢,恐怕是與心然表姐說話,都忘了旁的事情了。」
姜夫人瞪了她一眼︰「我和你說過的話,你全都忘了嗎?」
「沒有啊。」姜雨寧無聊地擺弄著一個空茶杯,「我就是說說而已。其實呢,我也覺得,我哥哥若是娶了雲沛公主,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姜雨晨還在門口與徐心然站在一起,幫助她招呼賓客。
「徐大小姐,恭喜恭喜!恭喜新的福盛祥制衣坊開張大吉!」程洛山帶著兩個小廝,慢慢走了過來。
徐心然料定程掌櫃不會來,最多,只是他的兒子程洛山來應個景兒罷了。
徐心然才要說話,忽然發現程洛山很不友好地盯著自己身旁的姜雨晨。
程洛山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這位公子是……」
「哦,這是我表哥姜雨晨。」徐心然急忙介紹,又對姜雨晨說,「這位,是輕羅坊的少東程公子。」
姜雨晨冷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想納我表妹為妾可後來又退了親的程公子啊。」
徐心然急忙說︰「表哥,表姑母和雨寧恐怕等急了,你先進去陪她們坐吧。」
姜雨晨卻不肯離開︰「她們不用我陪。」
程洛山拱手道︰「在下正是程洛山。不過,我與徐大小姐的事情,恐怕輪不到姜公子來評判吧。」
姜雨晨警惕地看著他︰「心然,是我的表妹,我自然不允許有人欺負她。你們程家已經有了一位少夫人,那就不該再對心然有非分之想。心然這麼出色的女孩子,就是給你們程家做少夫人,都辱沒了她,可你們程家竟然還想要她做妾?後來還退了親。你知不知道,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大的羞辱!」
程洛山波瀾不興︰「姜公子的意思是不是,我那次應該娶心然為妻?」
「‘心然’也是你能隨便叫的嗎?」姜雨晨不客氣地瞪著他,「心然如今與程家毫無瓜葛,還請程公子自重。」
姜雨晨本來不是個沖動的人,可他就是太在乎徐心然了,而且他並不知道程家退親其實是徐心然在幕後操縱,他只是單純地蘀徐心然不平。盡管,他並不希望徐心然去程家做妾,可他仍舊要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程洛山。
「表哥!」徐心然急忙阻止姜雨晨,「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都不要再提了,好嗎?今天,程公子是代表他的父親、輕羅坊的程掌櫃來恭賀福盛祥制衣坊新址落成的,是我父親和我請來的客人,還請表哥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程洛山笑了一聲︰「看來,這個地方並不歡迎我們程家來賀喜啊。」
徐心然急忙說︰「不不不,怎麼會不歡迎呢?輕羅坊是京城民間制衣行業的龍頭,今天程公子能來賞光慶賀我這小小的制衣坊落成,我真的很感激。」
程洛山能看得出來,徐心然雖然對自己十分熱情周到,可她對每一個前來道賀的賓客都是如此。苦笑一下,命小廝抬上了賀禮︰「一點心意,還望徐大小姐不要嫌棄。」
「這是什麼呀,這麼大?」徐心然看見他的兩個小廝抬著一個小箱子,不由得好奇道。
程洛山說︰「打開就知道了。」
徐心然走上前來,將箱蓋兒打開。
「好一顆玉白菜啊!」賓客中發出了一陣驚呼。因為程洛山送來的賀禮,是一棵玉雕的白菜,和真的大白菜一樣大小,晶瑩剔透,一看就價值不菲。
徐心然吃了一驚,她不知道,這是程掌櫃的主意,還是程洛山自己的主意,而且她立刻又想起了那個白玉臂釧。
「程公子,這麼貴重的賀禮,我們真的不敢收啊。」徐心然說的也是實情,像這樣的場合,來對生意開張道賀的客人,一般送些平常的、不值幾個銀子的禮物,算是表達一下心意,若是關系親密,就如同姜夫人,與徐家是親戚,且兩家關系一向很好,所以她送了一幅名貴的字畫,這並不奇怪。可是輕羅坊與福盛祥是生意上的死對頭啊,此次請程掌櫃前來,徐掌櫃本來是不同意的,經過徐心然再三的勸說,勸他要有些胸襟氣度,他才勉強答應,可內心里並不希望程掌櫃來,他覺得,程掌櫃要麼不來,要麼就來攪局,至少要說些刺耳的話叫他心里不舒服。可是,程掌櫃的確如他所願,沒有來,然而,人家的兒子來了,不僅來了,還送上了一件這麼貴重而又引人注目的賀禮。徐掌櫃看著程洛山,心想,他們程家,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程公子擺擺手︰「徐大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程洛山的一片誠心啊,我是誠心希望福盛祥制衣坊生意興隆的。」
徐心然十分為難。這玉雕的白菜,實在是太貴重了,而且象征意義也非常明顯,彰顯著送出禮物的人對福盛祥制衣坊的祝福,不收的話,會叫人家難堪的,而且在這種場合,生意場上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來者都是客」,若非人家上門挑釁,那就絕對不可以駁人面子。
可是,若是收下的話,這麼沉重的一份人情,她徐心然以後該怎麼還呢?況且,是該還給程掌櫃還是該還給程洛山,她此刻還不知道呢。
在場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看著這一幕。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當初程洛山打算納徐心然為妾,這事兒在京城的綢布行中也著實傳了一陣子,可最後徐心然遭到了程家的退親,這叫大家都認為,這下子,輕羅坊和福盛祥維持了多年的友誼,算是徹底完了。
可今天,福盛祥的死對頭輕羅坊的少東家居然給福盛祥送來了這麼貴重的賀禮,這叫眾人不得不瞠目結舌,一個個不動聲色,心里卻在不停地猜測著,程洛山,到底要干嘛。
程洛山親手將玉白菜捧了起來,捧到了徐心然的面前︰「這只是我的一番心意,徐大小姐只需要知道,我是真的希望這間制衣坊財源廣進,至于這件賀禮貴重還是不貴重,就不重要了。」
姜雨晨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看著他︰「程公子,心然不敢收這麼貴重的賀禮,您還是舀回去吧。」
程洛山有些尷尬,轉向了徐心然︰「是真的嗎,徐大小姐?」
眾賓客已經完全安靜了下來,大家不約而同地看著這三個人,想知道這件事情怎麼收場。其實,這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此刻徐心然是騎虎難下,這棵玉白菜,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更何況,她與程洛山還曾有過那樣一段瓜葛。
當然,也有人猜測,程洛山對差點兒成為他小妾的徐心然,仍舊不能忘懷,借此道賀之機,向人家表達愛慕之心呢。否則,一向以精明陰鷙而聞名于京城綢布行的程洛山,怎麼會這麼大方,送給生意死對頭這樣一件吉祥如意的賀禮,盼著風頭就要蓋過自己的生意對手發財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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