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恢在內城的南門城樓上設立了一個案台,親自坐鎮,範福一直站在他的邊上,像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保鏢。命令已經下達,士兵也全都派了出去,現在就等著結果了。按照溫恢的想法,這些刺客不可能一直住在這里,他們在薊城必定有一個臨時落腳點。雖然按照幾個百姓的指認,這些刺客的落腳點已經找到,但那是一座無主的破落宅子。溫恢認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主公是在三天前出發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刺探到主公的行程,並安排了這麼一場刺殺行動,這些刺客的背後必定有一個強大的勢力,他們中一定還有人潛伏在這座城中,而這些人也應該是在三天內才剛剛到達此處的。
站在城樓上,溫恢雙眉緊皺,看到有士兵不時地將一些嫌疑者送入大牢,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下一步就是要撬開這些嫌疑者的嘴,但關于這個,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去做。
「參軍大人,你看,那人好像是盧毓!」範福突然叫道。
順著範福手指的方向望去,溫恢果然看到了盧毓。只見他帶著一什士兵,押著兩個人,正朝著自己趕來。
「你跑哪兒去了?」看到盧毓,範福迎了上去。
盧毓抱拳笑了笑,指了指身後的兩人,說︰「不好意思,讓兄弟擔心了。主公被襲擊的時候,我發現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于是就暗中跟著他們,找到了他們的住處,但又怕他們逃走,于是一直在外面盯著。剛剛一隊衛兵路過,我就讓衛兵把他倆給帶來了。」
「好!你果然是個人才!」听到盧毓這麼說,溫恢非常開心,之前的煩惱一掃而空,現在的問題似乎簡單了許多。
「大人,我們冤枉啊!」被抓的兩個人高叫道。
「冤枉?有冤枉你們向大人去說吧!」溫恢仔細地瞅了瞅這兩個人,看上去很文雅,像是在幕後搞策劃的主。
不多久,這兩個人跪在了劉和的面前。
「說吧,你們是誰?」劉和有氣無力地問道。
「大人,我叫徐邈,這是我的好友韓觀,我倆都是薊城的百姓,不是刺客同黨啊!」名叫徐邈的人磕頭答道。
「徐邈?韓觀?」劉和皺了皺眉頭,然後轉身問盧毓道,「當時,他倆干了什麼?」
「主公,當時他倆什麼也沒干,就是一直待在現場,直到我們把那些刺客全都擊殺了後方才離開。」
「這麼看來,你們二位果然有問題!」劉和笑道,「說吧,當時在想些什麼?」
「大人,我們什麼也沒想啊。」叫韓觀哭道,「看到那些刺客後,我的腳都嚇軟了,邁不動步子,景山兄就一直陪著我。」
「他邁不動步子,你也邁不動步子嗎?」劉和轉眼問徐邈道。
「大人,我倆都是讀書人,從沒見過這種場面,還請大人明察。」徐邈磕頭道。
「明察?」劉和冷笑了一聲,緩慢地說,「我的明察就是你們倆個在撒謊。我不喜歡有人對我撒謊,無論什麼理由。說實話吧!難道還要等我用刑?」
「……」一陣沉默。
「來人,……」劉和失去了耐心。
「大人,我說。」徐邈慌了,「草民自幼習畫,喜歡觀察,這次大人遇襲,機遇難得,草民只想在一旁看看在刺客襲擊的時候,大人、各位軍爺、刺客和百姓等眾人的反應,如此而已。所以多留了一陣子,好友韓觀只是在一旁陪我壯膽,此事與他無關。」
「哼,死到臨頭,還不說實話!」溫恢怒了。
「大人,草民說的句句屬實!」
「主公,用刑吧,不用刑,他不會說實話!」溫恢道。
「不!我相信他的話。」劉和搖了搖手,然後又對徐邈說,「你看,說個實話,這麼簡單,為什麼剛才不說呢?」
「大人,你真的相信我?」徐邈愣住了,不僅僅是徐邈,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信,為什麼不信?」劉和反問道。
「大人,您難道不覺得這個理由過于荒誕了點嗎?說實話,這個理由連我自己都不信。」徐邈顫顫地答道。
「是有一點荒誕,所以,還需要你證明一下。」
「證明?怎麼證明?」
「這個簡單,你就在此作畫一幅,把當時的情景都給我描繪出來。如果畫得好,不僅能證明你的清白,我還有賞,但如果畫得不好,那就準備脖子上挨一刀吧!」劉和笑呵呵地說道,但卻讓徐邈感到自己的脖子直發涼。
一個侍從將徐邈帶出大堂,去偏廳作畫去了,卻留下了韓觀繼續跪著。溫恢湊了過來,低聲問道︰「主公,你真的相信剛才他所說的?」
「不是這兩個人。」劉和非常自信地答道。劉和的自信源自于記憶中對史書的了解,徐邈和韓觀可都是聰明人,如果真的是他倆參與的謀劃,這兩個人絕不會留在現場,至少不可能同時留在現場。不過,劉和並不願意向溫恢解釋這些,于是岔開了話題,問道,「今天晚上你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抓了多少人?接下來準備怎麼做啊?」
「稟告主公,屬下將三天內新到此城的客商及其在此城的聯絡人員全都抓了起來,共計抓了有三百來人,接下來準備一個一個的審訊,不怕撬不開這些人的嘴。」
「刑訊逼供嗎?」
「是的,主公」溫恢點了點頭,「現在別無他法。」
「別無他法?!哼!薊城的一場大火,燒掉了我在這里的所有人望,你是想再加一把火,讓這里的人從此都把我恨得咬牙切齒?」劉和有些生氣。
「……」溫恢不知如何作答。
劉和不再理睬溫恢,卻對這跪著的兩個人說︰「喂!你們兩個,別再趴著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薊縣縣令已經趴了很久了,雖然听到了劉和的命令,他還是不敢抬頭,一句話也不敢說。他現在沒有任何想法,只是希望能保住性命而已。韓觀抬起了頭,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旁邊的官爺繼續趴著,于是又低下了頭。
「有什麼想法你就說出來吧!」看到韓觀似乎有話要說,劉和鼓勵道,「有話憋在肚子里,不難受嗎?」
受到了鼓勵,韓觀壯著膽子抬起了頭,說︰「草民有個想法。」
「說。」
「剛才听到這位大人說,把三天內新到此城的客商都抓了起來,草民認為此舉很對,但是草民認為,沒有必要將這些客商在此城的聯絡人員也都抓起來,應該立刻放了他們。」
「為什麼?」溫恢問道。
「草民在想,這次針對大人的刺殺行動沒有成功,這些人一定想要將此結果速速告知他們的主人。如果這些客商是來做生意的,或者投奔親友的,那麼他們的家人應該會立刻想辦法在城中疏通關系,而如果是有謀劃的人,那麼他們則會在城門打開後立刻出城。……」
听了韓觀的話,溫恢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他看了看主公,卻見劉和也正瞅著他,笑著說︰「听到了沒有?知道該怎麼做了?」
「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安排。」說完,溫恢大步離開了大堂。
不多久,徐邈的畫完成了。由于緊張,又是匆匆而作,這幅縑帛上並沒有染色,但劉和遇刺時的主要場景全都已印在了上面。刺客們的瘋狂,親衛們的匆忙,百姓們的恐慌,全都栩栩如生。畫中的劉和摔倒在了地上,剛剛向刺客投擲出了一把匕首,他的坐騎已經中箭奔了出去,一個武官正提槍趕去護主,一個文官則不知所措的呆滯在自己的馬上,一個女子想要跳下馬車,她身邊的小童卻打著手勢在勸阻她,畫中還有兩個人在路邊伸長著脖子,而不遠處,另一個小侍衛正雙眉緊鎖地緊盯著他倆。
「好啊!畫得真好!」劉和大贊道。甄宓也湊了上來,當看到畫中的自己後,不由的臉色微紅。
「我說過,如果畫得好,就要賞賜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劉和對徐邈說。
「大人,放我們回去吧!」徐邈不敢討賞,他依舊跪在地上,低著頭說道。
「放你們回去?這不可能!」劉和挑了挑眉毛。
「大人,難道你要食言?」徐邈驚慌地問道,一旁韓觀的臉色也立刻變得蒼白。
劉和笑了,他站起了身,走到徐邈和韓觀面前,將他倆扶了起來,說︰「你們二位都有大才,正當年輕,是該報效朝廷的年紀。我劉和受陛下所托,立宗人府,募天子軍,期望能平定這個亂世,輔佐陛下建立太平盛世,還懇請二位能夠助我一臂之力!」
劉和說得很誠懇,讓兩個人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大悲又大喜,兩個人最終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點下了頭。
登記好名字和住址後,剛剛被抓的原本居住在薊城的百姓當夜就放了回去。
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後,矮胖子低聲問道︰「現在我們怎麼辦?」
瘦高個答︰「還能怎麼辦?等天亮後城門開了,我就出城去通知甲組撤了,讓他們立刻去請大師兄速來想辦法營救師傅和師姐。」
「讓大師兄來,這樣好嗎?」矮胖子看了看刀疤臉,「這樣一來,師傅的計劃就全被打亂了!」
刀疤臉一臉無奈︰「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把師傅和師姐先救出來要緊。好在大師兄與那劉和有些舊交情,只要他出面,師傅和師姐必定無事。」
「唉∼」矮胖子嘆了口氣,「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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