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軒的謾罵並沒有喚回李城的理智,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依舊赤著腳漫無目的的走在石頭小路上。秋天的雨水天氣沒有帶走大地的煩躁,反而讓多半的人心中浮躁起來。可能也與周圍的環境有所關聯,李城格外的不想待在屋子里。那里,彌漫著一種他所排斥的孤立感與焦躁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他是深有體會的。歐陽淵一再的試探,讓他察覺到了在這幻鷹堡里,根本就沒有一絲自己可以立足的余地。
腳下殘留著雨水過後的污穢水漬,每走一步,便響起啪啪的水聲。褲腳濕了大半,也全然不想去理會,任由冰涼的水漬敲打著早已傷痕累累的身軀。
腰身突然一緊,極力推月兌開來人的牽制,透著冷漠的眸子回身望著來人。
「城兒,你到底怎麼了?」歐陽淵抱著他,以一種再也不放手的姿態牢牢的緊扣著他的身軀,緊密的貼著。
李城不敢亂動,也不想給自己這幾天的行為多做解釋,閉目頷首,咬著自己的嘴唇。萬物開始靜悄悄的,剛才還有些生氣的物種,此時也變的蕭條起來,少了往昔的熱情,多了一份沉重的寂寥。
「城兒,別這樣對我,別這樣……」
懇求的語氣,低聲下氣的姿態,焦急的神情,這些,李城全然無視掉了,眼眸睜開又閉上,閉上又睜開,仿似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深呼吸著,用平穩的口吻說道,「歐陽堡主放了我吧。」
歐陽堡主,堡主,就像回聲一樣,不停的貫徹著腦海,失去了言語。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我的生活是雜亂無章的,而你歐陽堡主卻是井然有序的,我們過著不同的日子,生活在迥然不同的時代里,我們,不應該在一起。」
歐陽淵開始大笑不止,笑到讓李城心疼,心疼到不忍心再听下去,努力的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那笑聲太淒厲,即使不听,也覺得心碎了一世間。
「你死是歐陽家的鬼,生是歐陽淵的人,這輩子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別想著改嫁。」
一時間,悲傷的氣氛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李城的沉默以對。
他的認真,他的深情,他的回望,在歐陽淵的眼里只是區區的寵物在鬧脾氣,在和他無聊的互動爭吵。他不想當幻鷹堡的寵物,也不想當歐陽淵的玩意,盡可能的一點一點的撥開歐陽淵攥在腰間的大手,距離他幾尺遠外站著。
「我是個人,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我,玩不起你的誘惑,經不起你的洗禮,更,談不上喜歡這里,你還是放了我吧!」
歐陽淵只是注視著他,從頭到腳,沒有遺留的凝視著他,一絲不苟。平日里溢彩的眸子,此時凶狠冰冷,仿似面前的人兒傷害到了他的極致。
「我,不會放手,你,最好死心。」
李城的身軀騰空,被歐陽淵打橫抱起,雙腳上的水漬不停的滴落,就像他的淚水一般,無情的滑落在雨里,不知所蹤。
最後一次,就讓他再放縱這最後一次,他想,恐怕當真只是最後一次了,所有的悲傷與歡笑,所有的痛苦與嬉鬧,將要在今晚,戛然而止。
他,不能再留在幻鷹堡了。
「城兒,別在鬧了,好嗎?」
是啊,所有的認真,全化作了嬉鬧,有什麼意義?李城苦笑著,摟緊他的脖頸,湊著雙唇,肆無忌憚的啃咬著他的味道,苦中帶甜,讓他嘗到了情愛的滋味。
親吻比以往來得更猛烈些,交纏在一起的薄唇,此時是無論如何都沒人敢分開的,熱情而澎湃。
隱蔽處的身影,無力的喘息著,甚至連步伐都有些顫微,險些摔倒。他看到的一切那麼明了,那麼傷情,卻還想義無反顧的阻止。他的心,當真因為自私變得無恥起來。他的目的達成了,他,卻高興不起來了。
那樣的李城,讓人心疼,疼到骨子里,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會跟著疼痛。
他只是在李城的身上找回那個人的影子罷了,就連影子,他都會如此生疼嗎?呵呵,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種下的因果,自己嘗到了厲害。
再回頭時,庭院中的兩人離開了。
他也順著小路一直走一直走,最終停在了他們初次相遇的湖邊涼亭里。湖面上蒼白的倒影,凌亂的發絲,憔悴的臉龐,如此的自己,不堪一擊。
「二哥!」
差點滑落進湖中的身軀被經過的歐陽軒拉住,拖離了湖面,冷笑不止。
「二哥,你瘋了?你明明不會浮水,要做什麼?要不是我經過,你是不是真的要跳下去?」咆哮的歐陽軒捶打著他的肩膀,企圖喚醒他的神智,而他卻依舊呈呆楞狀態,嘴角勾勒著一絲哭笑不得的笑容。
坐在地面上,兩人對視了良久,幽幽的問道,「三弟,我做錯了嗎?我只是想找自己的幸福,我離間他們,故意捏造事實,這些都錯了嗎?」
歐陽軒長嘆一口氣,第一次听到他說這麼長的話語,搖頭嘆息,「二哥,這不能全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你只是表露出來罷了。」
他的二哥,是個可憐的人,只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也就造成了他的共于心計。這不怪他,一個人寂寞了,就想找點事情做。
「催眠針是我給的大哥。」
「嗯,我知道。」
「我甚至說了一些挑撥離間的狠話。」
「我知道。」
「最終害的李城落寞了幾分。」
是的,李城這幾天的反常行為,皆是因為大哥的不信任。
「催眠針其實一點效果都沒有。」
「他只會讓清醒的人睡那麼一會。」
「李城恐怕是傷透了心吧,因為大哥的不信任。」
他一句一句的說著,歐陽軒不動聲色的听著。冰山一樣的二哥,話語不多的二哥,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和他在這里說了往日加在一起多的話語。
是真的喜歡上了嗎?
「二哥,你,忘記那個人了嗎?」
他抬起淚眼,看著夜色中的歐陽軒,「沒有。」
「那你發什麼瘋?大哥和李城這麼恩愛,你羨慕嫉妒恨啊?拆散他們你很得意?」
話說,歐陽軒的嘴這麼的狠毒,句句說到了他的心里,五髒六腑都跟著悔恨起來。卻不敢說,真的是自己羨慕變成了恨。
「我……」
「別我呀你的,我告訴你,李城準備今晚逃走!」
「他?怎麼會?一點武功都不會,幻鷹堡又豈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歐陽軒捂著嘴一直在笑。
「你笑什麼?」
「我在笑二哥居然一個晚上和我說了一年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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