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巧丫鬟 第8章 家家有本難念經

作者 ︰ 仟佰禾

轉瞬小年,因著晚上主家要祭灶,吃過早飯後,廚房少不得開始準備祭灶的羹湯灶飯、果品香燭、糖瓜糖餅等祭品。

柳兒除了偷空兒吃過了張嬸子給開的小灶外,也分到了一些灶糖炒豆,灶糖是外面采買進來,那叫一個粘牙,一不小心把她一顆原本就有些活動的下門牙給粘掉了,沒把琴姐兒和秋紅給笑死。連炒豆都沒吃,塞給桃紅了事。

因為要過年,夫子和針線師傅已經不過來了,一時之間大家清閑了不少。

不過琴姐兒仍舊每天敦促墨哥練大字,據說今年的春聯要墨哥兒寫,他那筆字,還真得加緊了。

姐弟二人伏在炕桌上相對而坐,秋紅和柳兒一邊伺候,手上也都沒閑著,秋紅在給琴姐兒繡荷包,柳兒則給三人打下手,兼伺候三人茶水點心,一時屋子里倒也寧靜。

忽听得外面亂糟糟的吵嚷聲,開始大家也沒在意,偶有貨郎或挑擔叫賣的小販經過,叫賣聲和街坊那嗓門兒大的呼喝聲也是能听見的。

可一會兒的功夫,內院想起  的腳步聲,似乎挺急,很快李婆子喘著氣急喊︰「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後面的話因著人進屋听不見了。

琴姐兒似乎想起了什麼,啪地放下筆,一邊下炕穿鞋一邊吩咐︰「柳兒你看著墨哥兒,秋紅跟我來。」

看著姐姐帶著丫頭出去,原本就坐的有幾分不耐煩的墨哥兒呆不住了,扭來扭去的又寫了倆字,抬頭看了柳兒一眼,低頭接手做荷包的柳兒沒看他,一賭氣扔下手里的筆︰「我去尿尿。」說著就要往地上跳。

柳兒頭都沒抬,涼涼地道︰「真有尿呢,外間有痰盂給哥兒用,若是說謊呢,外間案上花瓶子里有雞毛撢子,姑娘回來見哥兒字沒寫完,也會給你用的。」

墨哥兒不怕他娘,倒是有幾分怕姐姐的,便有些遲疑,又不服氣被個小丫頭嚇唬住了,一撇嘴︰「你幫我寫,不然待會兒我告訴姐姐你掐我!」

屁大的猴崽子就知道告刁狀兒了!

這可真不是嚇唬人,墨哥兒別看年紀不大,心眼兒也就比他姐姐少了那麼一點點,看誰不順眼還真干過陷害的事兒。

有一次桃紅沒忍住嘴饞,拿了他一塊點心吃,以為他人小不當事兒。結果,這崽子當時沒吭聲兒,轉眼嚷嚷點心荷包丟了,結果在桃紅鋪上找到……

想到這里,這小鬼兒還真不能得罪。柳兒停下手里的針線,抬頭盯著墨哥兒,直到把小崽子盯的有幾分心虛,眼神兒躲閃,方道︰「你想怎樣?」听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和哄鬧聲兒,其實柳兒心里也是癢癢的,更甭提愛湊熱鬧的墨哥兒了。

墨哥把小腰板一挺,他是爺們,怎麼會怕了個小丫頭呢!

「你幫我寫完這幾個字,快點兒!」

「哦?然後呢?」

「然後找我娘吃點心,我餓了!听見沒有,小丫頭,少爺我高興了,也賞你幾塊糖吃!」因著過節,他屋子里有好幾種剛買的糖果子糖瓜的。

吃小猴崽子的糖果子,柳兒覺著自己得饞成什麼樣兒,不過……她倒是好幾天沒正經模過紙筆了,手癢心癢的,且可以去看熱鬧……于是,偽小丫頭柳兒屈服在偽爺們的婬威下,兩人皆大歡喜。

自此墨哥喜歡上暗地里威脅柳兒了,忒有成就感。

整個家里,就柳兒最怕他,讓小娃兒做夢都能笑醒。

模仿墨哥兒的筆跡寫完大字,給兩人收拾妥當了,拉著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墨哥兒出了屋子,只見正房門口站著幾個丫頭婆子,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的,顯然女乃女乃有話兒不敢進去打擾,秋紅也站一邊,不見琴姐兒。

柳兒一想,自己還是別進去討人嫌了,鬧不好主子心情抑郁,拿沒眼色的奴才撒氣也是有的,回頭低聲跟小猴兒商量︰「咱先去廚房墊補點兒吧,今天廚房做了不少果子點心的,听說還有點了紅點放了糖餡兒的女乃餑餑,糖三角。」

墨哥兒喜歡帶紅點和糖餡點心,一听,點頭︰「先去吃,回來找娘去。」

甭管什麼目的,到底沒有了吃的忘了娘,柳兒憋著笑趕緊的夸了他兩句懂事孝順,麻溜兒的拉著他去了灶房。

張嬸子和柳兒親厚又有默契,這邊麻利地拿了桌凳拾掇著讓墨哥兒吃東西,和同樣嘴里吃著的柳兒閑話兒︰「都跑去瞧熱鬧了,你來的倒是時候,快吃吧,鬧不好午飯不定什麼時候能吃上呢。」

柳兒好奇,低聲詢問緣故,張嬸子瞥了吃的歡快的墨哥兒一眼,手里挑著豆子,壓低聲音︰「我也是听我表姐你李嬸子說過幾句,先去了的大爺有個兄弟,讀書不成做事更不成,整天好吃懶做的學壞了,因著老太太寵著小兒子,大家也沒辦法。後來又沾了賭,把祖上傳下來的老宅子都輸了,老太太又氣又愧的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去了。老太爺也氣的不輕,又沒了宅子,一股火也病了半年方好,卻也是心灰意冷萬事不管了。後來大爺掙命,拖著原本就有些單薄的身板,咬著牙用大女乃女乃的嫁妝,南來北往地做買賣,方重新置辦了這處宅院,老太爺臨去之前給小兒子娶了房媳婦攆出去單過了,沒兩年大爺舊疾復發也去了。先兩年還消停,後來估計也是日子過的艱難,這兄弟媳婦一家子隔一陣子就來打個秋風,大女乃女乃原本就恨的要死,如何肯搭理,卻耐不住他們鬧騰,尤其年節的時候,這不麼,又來了。」

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打秋風打到寡嫂頭上,也算少見的不要臉皮了。

張嬸子似乎也有同感,冷笑道︰「這還罷了,更有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兒呢。听你李嬸子說,這一年來,這兄弟相上這宅子了,說是老太爺留下的,也有他這兒子一份兒。還有更可笑的,居然說他嫂子寡婦失業的拉扯著倆孩子不容易,沒個長輩照應,將來佷子佷女說親也有妨礙,他舌忝著臉皮居然要搬來一起住,說方便有個照應,也對得起他死去的大哥!你听听你听听,真真是人面獸心不知所謂。」

「既是這種人,打出去算完,做什麼還讓他們進來鬧,不是自己找不自在麼?」依著柳兒的性子,這種人就甭搭理他們,根本不用客氣,算什麼親戚,跟仇人也不差什麼了。

「嗐,這不就是欺負女乃女乃好性兒,要面子怕給街坊鄰居笑話麼。花錢消災,反正每次只要不讓他們空手,周濟他仨瓜倆棗的,也能打發走,女乃女乃也不差那點兒東西。」

見過不要臉的,柳兒還真沒听說過這麼不要臉的,一時瞠目,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長見識了。

春大女乃女乃一家子,柳兒平時也听過婆子們扯些閑篇兒,大略也知道一些。

夫家姓徐,徐大爺徐濟春,原本是個秀才,讀書上還過得去,就是身子骨不是太好,娶了自小一起長大的棄嬰春娘。

原先家里也還算過得去,徐老太爺早年做絲綢生意掙下的家業,一座三進的大宅院,並一間位置不錯的綢緞莊,怎奈生了個敗家子徐二爺,從小到大的不讓人省心。

先是在青樓跟人爭風吃醋,打了有背景的紈褲,鋪子沒了。

再則賭博,家宅沒了,同時把一貫溺愛他的老娘氣沒了,老爹氣病,差點沒了。

若不是因為他,估計徐大爺也不會那麼早過世。

這也就是春娘,自小老太爺老太太待的跟自己閨女一般,春娘也知恩圖報,尊敬兄長友愛弟弟,自小也是跟親兄弟一般,極有感情的。

不然,若是一般的嫂子,稍微有點兒氣性的,早跟徐二爺斷了來往,累死自家相公的仇還沒報呢,豈能容他囂張到現在。

不過,這回顯然事情有些棘手,柳兒和墨哥兒吃完東西,柳兒又拖拉著墨跡了一會兒,回到正房院里,那沒人心的小叔子一家居然還沒走,春大女乃女乃屋子里吵嚷聲音越發的大了。

女人尖利高亢的咒罵聲、男人粗啞冷聲的威脅,還有李嬸子憤憤然地駁斥,幾乎算是清晰地傳了出來。

前院的小丫頭婆子們在二門上探頭探腦,原本在正房門外的秋紅他們卻不見了,估計進屋里助陣去了。

墨哥兒顯然也沒見過這陣勢,听不見他娘的聲音,一時有些嚇著了,張了嘴哇地一聲要哭,嚇的柳兒一把捂住,扯著他往她們住的廂房去,心道少爺你可別添亂了。

嘴里小聲兒哄勸︰「哥兒快別哭了,女乃女乃跟人講理呢,你這一進去打擾,讓女乃女乃分了心,可就講不過你二叔了。你沒听現在二叔一家子的聲音這麼大麼,那是女乃女乃歇口氣兒,馬上女乃女乃就反攻去了,一準兒滅了你二叔二嬸的氣焰,讓他們不敢再鬧騰了,消停兒的,咱們快進去。」

墨哥兒扯著柳兒捂住他嘴的手,嗚嗚搖頭,雙眼淚盈盈的,好不可憐。

柳兒停腳抬頭盯住他︰「咱說好,你不哭我就把手拿開。」看墨哥兒點頭,她松開捂著他嘴的手。

墨哥嘴巴一得了空兒,急道︰「我娘會沒事兒吧,我二叔他們會不會打我娘?」

柳兒心酸,不淘氣的時候,這倒也確實是個懂事孝順的,沒白夸他。

拉著他進了房內,一邊伺候他漱口擦臉擦手,一邊肯定地道︰「別擔心,女乃女乃可是個厲害人呢,還有你姐姐、李嬸子、秋紅,還有幾個丫頭婆子,我們這邊人多,你叔叔嬸子就倆人。你別听他們大聲小氣的,吵嘴他們是吵不過我們這邊的;就是打起來,我們這邊拳頭巴掌也比他們多。再說,他們不佔理兒,鬧大發了,官差來捉了他們去,也是要吃牢飯的,以後就更清淨了。」

好歹安撫了墨哥兒,拿了陀螺讓他在屋里地上玩兒,柳兒扒著門縫兒,覷著外面听動靜兒。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腳步雜沓,柳兒一瞧,當先一個靛青色棉袍的瘦高男人急步而出,渾身上下帶著股子憤憤然,一閃而過,柳兒沒看清什麼模樣。

不過隨後跟著的胖女人倒是瞧了個正著,梅紅色大襖和嘴上同色的胭脂,倒也相映成趣。

一廂走著嘴里還不閑著︰「他大伯娘還是好生想想吧,機會難得,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也不知怎的,剛剛出了正房的琴姐兒忽的暴怒了,一把搶過邊上裝著掃地,實則听聲兒的婆子手中的大竹掃帚,幾步上前,一路追打那胖婦人,一路喝道︰「滾!我家沒你們這等腌的親戚,給我滾!滾!」

「哎呦,你個不知好歹……」

「孽障!有爹生沒爹養,沒了尊卑的小畜生,忘恩負義的東西,今天我就替你老子教訓教訓你!」

那先頭的青袍子男人,一看自己女人挨了打,一肚子氣更加按捺不住,轉身迎上來,一把撥開琴姐兒揮過來的家伙,幾步上前就對琴姐兒揚起了巴掌。

春大女乃女乃原本就臉色不好,一看小叔子居然要對女兒動手,也顧不得別的,忙上前一把拿住男人的一條胳膊死命往後拉,嘴唇卻氣的直哆嗦,愣是說不出話來。那句忘恩負義她可是听的真真的,她自問對得起他,對得起他們一家子,天地良心!

眾婆子也忙上前,拽胳膊的拽胳膊,抱腰的抱腰,那男人一時竟動彈不得,只嘴里畜牲孽障的罵個不停,唇上的幾根鼠須抖個不住,帽子也歪了,形容狼狽又猥瑣。

「殺人啦——來人啊——」

大家只顧著撕扯男人,一時沒注意那胖女人,給她得了空,上去一把掐住琴姐兒的手腕,扯開嗓子嚎著就開始撒潑。

原本也沒什麼,畢竟女人麼,拽著女孩兒哭兩聲兒還真沒甚大不了。可這人心底忒齷齪,一路抓著掙扎不休的琴姐兒,一手抹了鼻涕眼淚往琴姐綠綾小襖上蹭不說,順手扯了琴姐兒頭上的簪環首飾,並腕上的鐲子,麻利無比地揣在自家懷里,琴姐兒一時竟掙月兌不得。

春大女乃女乃一看女孩兒受了委屈,掙扎著想過去幫一把,忙亂之中,不知被誰絆了一腳,一個 墩兒摔在那里,疼的她直吸氣,一下子竟站不起來。

其余眾人胡擼一個大男人還忙不過來,哪里注意到琴姐兒那邊,就是柳枝也不過掙扎著去扶自己主子,哪還顧的其他。

柳兒趴門縫看鬧的忒不像了,尤其那胖女人,其形容之惡心,做派之可恨,比起榮府那些死魚眼老婆子們也不差什麼,這簡直就是糟蹋人家女孩兒臉女敕,同時明火執仗的強搶了!忒齷齪!

她原本就是爆碳性子直脾氣,最是嫉惡如仇的,哪里忍得住,抬手就要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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