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巧丫鬟 第22章 恍然又遇孔雀錦

作者 ︰ 仟佰禾

因連日廟會,挑擔子、擺攤、搭棚子的商販尤其多,除了廟外通衢,廟內也劃了一處空地賃給這些人,一來顯得熱鬧,二來廟里也多些收益。

董師傅住的靜室僻靜些,四周的景致十分清幽,看得出,住的都是些有些身份的人。雖然納悶董師傅何以有此待遇,此時柳兒卻顧不得這些,逮著個下人模樣的婆子打听清楚方位,直奔廟市而去。

到了廟市,柳兒眼楮都不夠使了。

摩肩接踵人擠人的如何熱鬧自不必說,各種售賣的東西更是讓人目不暇接,小販們吆五喝六的鬧泱泱的不絕于耳。

吃的玩的用的,各色吃食老遠的香氣撲鼻。柳兒只看了看並不太在意。賣胭脂水粉各色釵環首飾的,也只大略瞅了一眼,她這個年紀,金銀首飾還罷了,挑了兩支還看得過眼的紗花、頭繩,好歹出來一趟,回去顯擺的時候,可不能忘了同時堵人家的嘴,不然以後也不用在繡莊混了。

想到這里,又回頭找賣吃食的擔子,挑了兩包沒大見過的果子,吃人的嘴短,到時候誰吃誰短些,沒事兒也少派些她的不是,有好事多想想她,就不算白瞎了心思。

不知不覺間,柳兒習慣性地著意經營生存環境,原本的直性子,已改了許多。

一眼瞧見賣布匹尺頭的,忙奔過去,卻大失所望。不過是一些普通的料子,轉瞬想到是期許過高了。

這種臨時的集市,有些個普通的綢緞布匹就不錯了,難道還想看什麼妝蟒羽紗的。

真正的富貴人家,誰沒有個固定的鋪子或者商家供給,難道真跑著外面集市買衣料不成,倒是自己犯傻了。

溜達到賣荷包、香囊、帕子、抹額等一些小件繡活的攤子,花花綠綠琳瑯滿目倒是好看,眼前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常在外跑小生意的,別有一種識客的眼光。

本來看柳兒是個半大孩子,沒大注意,只顧著招呼別的買主,說的口沫橫飛的,對著一對穿著齊整的母女,可著精氣神兒地夸人家姑娘,「……哎呦,還是小娘子有眼光,不是老婆子我夸口,我這里的東西,都是頂尖的繡娘精心縫制的,就說小娘子手上這只荷包,別看顏色不那麼鮮亮,可給家里兄弟用卻是極好。不妨偷偷說給女乃女乃姑娘知道,我這整個攤子上的料子,就數這個最好,原是哪家高門里流落出來的好料子,正經八百的野鴨子頭上的毛織的羽緞,有錢都沒處買去,加上這繡工,嘖嘖,五百錢不貴了……」

最後這事兒還是要落到銀錢上,商家本性。

本來的柳兒對銀錢不太在意,懂事後在賈府,吃穿用度都是頂好,也用不到什麼錢,大丫頭的月例也不少,盡管她花錢隨手散漫,臨死前剩下的東西,統共還是值個幾百兩銀子,夠小門小戶過一兩輩子的了。

如今想法卻變了,別看讀書識字了,卻更知道了些世道艱難。

眼下一听,什麼荷包要五百錢,頂她前世半個月月例了,夠貴的,忙扭過頭去瞧。目光先不經意掠過那對母女,卻猛然嚇了一跳。

卻是熟人,前世熟人。

不是別人,正是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周大娘。另一個年輕的姑娘,正是他家的女孩兒周月秋,因生在八月節里,小名兒圓兒。

要說周瑞家的,兩口子都是乖滑的人精,雖然是太太陪房,做事卻從不出格,上下人緣都不錯。兩口子雖說在府里很有些體面,但女兒大了,卻贖身出府嫁娶,並沒熱心富貴地一輩子指著府里過活。倒是兒子不成器,只得在府里混日子。

前世柳兒同周瑞家的來往不多,面子情罷了。她進府的時候,她家女孩兒已經嫁了人,只約略地見過一兩面,話都沒說上過一句。只記得似乎嫁了個倒賣古董的,姓冷,外鄉人,有些家底,周家兩口子幫著操辦了婚事,下人都說那秋月低嫁了。

被身後擁擠的人群踫了一下,回了神兒,柳兒斂了神色,拿著個香囊,眼角余光繼續卻打量那周秋月,看發式穿著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白淨秀氣,有幾分姿色,比周家兩口子長的強多了。

那周秋月听那賣貨婆子口沫橫飛的,有些不耐煩地道,「什麼好東西,當我們沒見過麼,野鴨子毛就算好的了,真真沒見過世面!難道你不知道還有孔雀毛織的料子,那才叫好東西。听你說話就知道不真,指不定什麼東西瞎充好貨呢!若不是看這繡工稍稍能看,你當你這料子真能入本姑娘的眼麼!媽,咱們走吧,想來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玩意兒,不過就是個熱鬧罷了。」

賣貨婆子也是個潑的,一听不樂意了,也是欺人家小姑娘臉女敕,當即提高了聲音,「小娘子怎麼說的呢?有嘴巴出去打听打听,我王婆子的東西,十里八街的有名號的,這料子這做工,長眼楮的都能看見吧?不是你說不好就不好!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講理不是!雖說挑剔是買主,但也不能太出格了不是?給個痛快話兒吧,買不買,不然別耽誤老婆子買賣,一大家子還指著這個糊口呢,斷人生路菩薩要怪罪的。」

周秋月氣的不輕,待還要上去理論,她老娘忙拉住,為這點子事兒不值當,一個市井婆子,沒的跟著丟人,他們可是要臉面的人家。

「算了,什麼大不了的,別學那些眼皮子淺的,多大點兒事兒,喜歡就買,平時大手大腳的,也不差這一遭,不是還要去拜菩薩麼,正事要緊。」為幾個大錢,跟個市井婆子說嘴沒的跌份兒。

周秋月自小也是嬌生慣養,讓人伺候長大的,有氣性,沒受過委屈的主兒。所以還真不是錢的事兒,實在看著這婆子忒不順眼。胸中堵著口氣,不出實在不舒服。

讓她跟個粗婆子拌嘴倒是不能,但也不想讓她得意,遂定了定神兒,道︰「我也不與你多說,管他野鴨子野孔雀的,咱只說這荷包,給個實在價,多少錢賣吧?」

婆子做生意慣了的,能屈能伸,一听有門,看這姑娘穿戴也是有些家底的,忙堆出個諂媚的笑容,「剛老婆子無狀了,小娘子勿怪,我是粗人,直性子。既然小娘子大度,給個底價吧,算是結個善緣,再少就賠錢了,一口價,四百個大錢,不能再少了。咱們不說料子的事兒,小娘子是個有眼光的,咱只說這繡工,好繡娘也要三天的功夫呢,這工錢就超過了。再說這花樣也大方不俗氣啊,松鶴延年,多吉利,無論給長輩還是兄弟的,都是好的……」

新一輪口沫橫飛又開始了。

可惜,這周圓兒今兒是打定主意要殺他個吐血的,兩下里開始了拉鋸戰,你貶我夸你夸我貶,但態度都還保持了克制。

周瑞家的幾次想拉走閨女都不能,暗怪自己夫婦倆把女兒慣壞了,卻無可奈何,只得陪著,臉色卻有些尷尬。

最後價錢降到三百個大錢,王婆子死活不肯再降了,口氣老實不少,「好姑娘,就當賞老婆子口茶水喝吧,再低實在是不能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三百個大錢,老婆子也不賺什麼,只當剛剛老婆子言語不中听,給姑娘陪個不是了吧。」

周圓兒其實也覺得絮煩了,她本也不是那精打細算愛計較這三瓜倆棗的人,又見她老娘臉色不郁,當即掏出荷包,付了錢算完。

柳兒看了半天熱鬧,怎麼說混在繡莊這麼些日子,多少算是個懂行的,那婆子的話雖說不盡屬實,俗話不是說麼,買的沒有賣的精,但也看怎麼說,繡工上她確實夸大了不少就是了。

看周家娘倆要走,柳兒眼珠一轉,有心賣這娘倆一個好。她可不敢保證這一世自己命好,一定不會給賣進賈府里頭去。雖然她不想再進去了,不過先稍稍有個好念想也是好的,順手的人情兒。

打定主意,遂抬高了嗓門兒,脆生道︰「這位大娘,剛剛這位姐姐買的那樣荷包還有麼,我也買一個,太便宜了,一看大娘您就是個實在人。」

婆子只當夸她呢,這才歡喜地正眼瞧著柳兒,「小丫頭,算你有眼光,可惜了的,那樣的荷包就一個。不過我這里還有顏色鮮亮的,你這樣的小姑娘最喜歡了,價錢也沒那麼貴,喏,這個綠色杭綢繡粉色鳳仙花的好吧,只要二十個大錢…….」

看周家娘倆舉步要走了,柳兒忙攔住婆子話頭,道,「不要,就要剛剛那個姐姐那樣的,那個料子才叫好。我家主子有那料子的大衣裳,一模一樣的,說是孔雀妝花錦,孔雀羽毛和金絲捻線織成,金絲極細,要對著光才看得出料子光澤,听說一匹要幾十輛銀子呢,都是要送進宮里給娘娘們用的,那位姐姐真是撿到寶貝了嘻嘻……」

周圓兒听見,忙舉起荷包沖著日頭一照,果然流光溢彩金星點點,大喜,不免多看了柳兒幾眼。

周瑞家的也頗為詫異,暗道不知這小丫頭是哪個高門里的下人,穿著上看不出,模樣兒倒是齊整,言語也伶俐,卻也沒多說什麼,帶著滿面歡喜的女孩離開了。

王婆子臉都青了,跟身上的衣服一個色兒,看柳兒那叫一個礙眼,語氣更加不忿,「誰家的孩子,到底買不買,不買趕緊走,別在這兒耽誤我生意!」

雖然不樂意,但是她心里卻有八成把握,眼前小丫頭說的八成是真的。

因她當家的是個貨郎,能說會道極會來事兒,走街串巷的,和一些高門里針線上的下人都熟識,除了賣些針頭線腦的,經常也能買到些人家用剩下的下腳料,別看零碎,卻都是好東西,很多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料子。

現今打量柳兒,在她眼里穿著自是不俗了,模樣出挑,想必是伺候正經主子的,想來若是哪家高門里的下人,自是比她見識多多了。

柳兒見著婆子不快,也不在意,忍著笑正打算離去,忽的旁邊一位公子上前道,「這位小姑娘,倒是個有眼光的,我這位兄弟正好要買些東西送人,能不能煩勞幫著挑一些。」

抬頭一瞧,是兩位少年公子,衣著不俗,看氣度便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爺。

她卻不知,這兩位已經在這看了好一會兒熱鬧,都覺著小丫頭甚是有趣兒,忍不住逗一逗,正好也要賣人人情,買這婆子的東西,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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