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雖說成日家呼朋喚友的,看著不干正經事,其實人家也是有官職的人。
跟賈璉等二世祖一樣,雖說不用整日當差,因著他老子的干系,現在驍騎營掛著一等侍衛的餃,三品。三品听著不小,實際上不過是個虛名。御前侍衛還有一品的呢,雖說前途看好,可跟真正一品大員甚至二三品大員比起來,天差地別。
驍騎營跟御前侍衛又不同,也屬于京城宿衛,主要在聖上出行時,機動護駕。隨扈與否、隨扈定員都比較機動。也因此,一些不願受約束又想上進的官宦勛貴子弟,都願在此處掛名。進可跟著皇上出行,算有個正經事,退可偷懶應付家里。
跟秦可卿死時,賈府給賈蓉買的龍禁尉不同,龍禁尉完全是個擺設。
如今馮三爺成家了,娶了喜歡的美人,將來少不得要養家糊口,這業,也該立起來,也少不得開始跟他爹,甚至信得過的,開始琢磨前程了,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過了三日蜜里調油的好日子,柳兒回門,照例是回了林府,拉回去不少東西,跟姐姐林黛玉說了半日話。馮三爺則和林老爺在書房用了午飯,也叨咕了半日,兩口子才帶著林府回贈的一車東西,回了柳兒自家。
干媽和她姐姐楊秀姐兒正盼著呢,兩人給干媽和姐姐姐夫見了禮。少不得過去見過傅老太太,方回來各自說話。只如今傅老太太也不得不接受現實,言語也算和藹,並令女兒傅秋芳也出來見過妹子妹夫。
傅秋芳一身素淡打扮,銀白紗衫月華裙,淡掃蛾眉輕點胭脂,原本就有七分姿色,如今更是十成十的風姿裊裊。
馮三爺見過禮後便目不斜視,反倒是柳兒,不免側目多看了幾眼,心內說不出的怪異。見客出來這般打扮,顯然有些失禮。
這算是讓他們家馮三瞧瞧,曾經有過絕色美人放到他面前,而他沒有珍惜的意思?
柳兒心內好笑,如今她多少算是明白,馮三爺或許,但見過的美色不知凡幾,如何還至今守身如玉?或許有他說的緣由,又何嘗不是他過于挑剔,一般人看不上眼的原因呢!這長的好固然重要,可更多的卻是一個眼緣脾性罷,不然何至于歪纏了這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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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試本跟馮三爺談得來,稍後兩人自去書房說話,晚飯也一起用了。
楊秀姐兒和張干媽看柳兒氣色紅潤,原本清艷秀美,如今多了幾分小女兒的嫵媚溫柔,眼角眉梢,j□j隱隱,舉手投足,更見風韻,多少放了心。
「妹夫待你如何?他家人可有為難與你?如今那里可習慣麼?」楊秀姐兒畢竟跟她妹子相處的時日短,還是頗擔憂的。
「都好。」柳兒也不好意思夸馮三爺,只面帶笑容地說的簡單,其實她是真想夸一夸來著。
倒是張干媽,笑著對楊秀姐兒道,「看她這滿面j□j的樣兒,就差不了。你如今還不知麼,你妹子妹夫認得多少年了,巴巴求娶了去,看那情形,真個是手掌里擎著,心坎里溫著,眼皮上供著,直恨不得隨身裝荷包里拴腰帶上帶著了罷。那家子若真有個要為難我們柳兒的,自有姑爺做主。話說回來,我們小柳兒,是那吃虧的品格麼!她不欺負人就不錯了,如今又有姑爺撐腰,你只巴望著那府里的人知情識趣的,別招惹我們丫頭罷。」
說的楊秀姐兒和幾個心月復的丫頭婆子都笑了,柳兒臊的不好意思,嗔道,「媽你就會編派你閨女,人家那里就那般跋扈了。」
李嬤嬤一邊跟著湊趣兒,笑著道,「老太太和大姑娘只管放心罷,老婆子也是見過世面的,倒也沒見過這般體貼的姑爺,小兩口好的跟什麼似的。如今我們院里,凡事都是姑娘說了算,姑娘想到想不到的,姑爺都想的仔細周到,若不是想著姑娘以後在內宅無人敢小瞧,怕是一應瑣事也都處置妥帖了,姑娘只呆著享福就是。最要緊的,姑爺院里那叫清靜,跟一些大家公子比,又是另一樣。身邊的小廝老婆子瞧著,倒是個頂個的機靈能干。反倒是內宅的丫頭們,哎呦,頭一回見,還不如我們姑娘身邊的小丫頭長的齊整。」
楊秀姐兒對這個最上心,少不得細細問了,李嬤嬤和紅花兩個,也細細說與她知道。柳兒在一邊吃點心喝茶,跟干媽說些家常,也不管,不鬧清楚了,她姐姐是睡不好的。
當晚兩口歇在柳兒原本的閨房,馮三爺頭一回進來,月兌了外面衣裳,穿著雪白的綾子中衣散著頭發,興奮的四處瞧了一回,轉回來拉住柳兒,道,「你搬過來後,我一直想著你住的屋子什麼樣兒,我送你的東西都擺上沒有?那時候也沒的機會進來瞧一瞧,如今可好,居然可以睡這里了。好娘子,我們多住一日罷,你這屋子,我看好得很,一日哪里住的夠呢。」
馮三爺不定時犯二時刻到了。
柳兒看著他那樣兒,也不一臉登徒子的討厭相兒了,只覺這才是真性情,不然家里家外總板著一張棺材臉有什麼趣兒。
「你啊,以後什麼時候回不來,多少住不得呢,非得這時候給我上眼藥!趕緊著明日吃過早飯家去,還得給太太請安呢。我可打听過了,大嫂子她們是每逢四六日過去給太太請安,可大嫂子畢竟管家,家務繁忙月兌不開身也是有的,我這算什麼,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兒,自己想想都不像呢,讓人說句不孝,可是打你的臉。可去多了,又怕大嫂子多想。我這正愁著呢!」
馮紫英兩下上了床,摟著柳兒肩膀,自己下巴擱到柳兒肩窩上,這柳兒耳邊嗤笑,「愁什麼,多大點兒事兒。這四六日請安,可是老爺子定的規矩,也不是從太太開始的,而是早年間大嫂子進門後,跟第二位太太打了一陣子擂台,差點耽誤了大佷子臨世,才有了這一說。你只管照規矩來就是了,這點子事兒就難住你了,可像你的性格麼。」
柳兒給他弄得耳朵癢癢,用手推了一把,沒推動,冷笑道,「你當我沒事找事麼,我可打听了,你太太原本要把那位表姑娘嫁給你,後來沒成,不定怎麼不樂意呢。別人守規矩那叫懂事明理,誰知道輪到我了,又是個什麼說辭呢?尤其小姑子如今看我,竟跟仇人似的。且成親那日我听她那意思,竟然極力贊成表姑娘跟你的好事,所以看我萬般順眼的!你說說,能叫我不擔心麼?」
「嘿嘿嘿,娘子吃醋了?」馮三爺笑的曖昧又得意,熱氣吹柳兒脖頸上,發絲搔的肌膚癢癢的,一時耳朵臉頰都紅了,「呸,誰吃醋了,人家說的是實話,實話!」多少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馮三爺更樂,一把抱住媳婦兒,狠狠在白女敕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附耳低聲道,「你放心罷,我早有打算,過幾日你就知曉。太太那里你更不必放在心上,她說什麼不中听的,你只當沒听見,面上過得去就行,這個你不是最拿手麼?橫豎也是長輩,賈府老太太你都糊弄的妥帖,太太可沒人家那丘壑,況且在一起也呆不了幾年,我爹已經開始給四弟琢磨媳婦了。還有二妹那里,脾氣壞成那樣兒,不過是個女孩子,等四弟成了親,嫁出去完事,愛禍害誰家禍害誰家去,橫豎不與我們相干」
柳兒都要懷疑,其實他們將軍府故意的吧?
次日兩人回府,老爺子上朝不在,只見了太太小李氏。
二姑娘在自家院里禁足,倒是表姑娘馮素雲在邊上陪著,見馮三爺兩口進來,清清淡淡地起身見了禮,臉上倒也看不出什麼來。
反倒是小李氏,拉著馮紫英問寒問暖,「昨兒睡的可好?吃了什麼?可休息的舒坦,外頭不比家里,凡事要經心」柳兒坐一邊,穩當當地笑著恭听,仿佛沒看出小李氏的有意冷落似的。
倒是表姑娘蔣素雲,溫和有禮地和柳兒說話,「听說三嫂子針線很是出挑,妹妹素日在家,也不過看幾頁書做幾針針線做耍,不知能不能得嫂子指點一二?」
柳兒笑了笑,「表妹說的什麼話,說嫂子好的,不過是下人們抬舉,哪里就這般了。想來府里有專門的針線師傅教女紅,表妹這般說,可不是折煞嫂子麼。」
蔣素雲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開口道,「倒也不全為針線,想著嫂子能跟表哥一般,對我和二妹妹一般憐惜的,想借著由頭,跟嫂子親熱親熱罷了。」說完更是有些羞的抬不起頭來。
「什麼大不了的事,想跟你嫂子說話,盡管使人叫去就是。你三哥又不是旁人,以往也不見你們這般客氣知禮的,如今成親了,也不必拘束,且只多了人疼你們就是了。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老三媳婦?」
這就開始擠兌上了,倒是一點沒讓柳兒失望,倒也好,也讓馮三瞧瞧,省的自己說什麼,讓他不信實。
柳兒臉色不變,笑容仍舊溫婉,應了句是,瞄了馮紫英一眼,剛想再說幾句場面話,忽地馮三爺接口道,「二妹今兒怎的不見?如今她也一天天大了,該收收性子,爹正預備給她說親呢,讓人知道她這麼個脾氣,可就不好了。表妹素日跟二妹親密,好歹也勸勸,她可不是那擰著不听人話的。表妹知書達理,你們一起長大,好歹說話比別人能入她的耳。只如今你們都大了,在一起還能有幾年呢,說不得說一回少一回了,好歹盡力,別說太太,就是爹和我,還有你嫂子,也都是感激你的。」
一番話說的表姑娘臉色變了又變,小李氏更是無言以對。
你自家姑娘還沒教好呢,還有臉說嘴,當我媳婦是你家丫頭呢?閑了取樂,想使喚就使喚!我還沒舍得使喚呢!你個外人在府里也沒幾天好日子了,不定哪天嫁了出去,鬧騰什麼呢?趕緊著做點兒好事罷,不然給你尋個挫丑窮,惡心你一輩子。
這麼個意思,小李氏和表姑娘算是領會了,心里俱都咬牙暗恨,卻那他無可奈何,只伺機撿軟的捏一捏,比如邊上看著美人燈似的小柳兒。
馮三爺這人,別人不知,如今柳兒自打他調、教自家一窩子親戚開始,就模著些脈搏。這人看著似乎有些不正經,可一旦出手,便是七寸,且快準狠,除非他不想動,想動的,估計少有動不了的。
表姑娘如何想的柳兒不知,顯然,小李氏是多少知道的,看其言談,對馮紫英還是多有顧忌的,以拉攏居多。
這些個言語機鋒,也不過小事,表明態度後,馮三爺兩口子也並不放心上。
只過了沒兩日,忽然二姑娘怒氣沖沖地帶著滿臉淚痕的表姑娘,跑來听濤苑尋柳兒要說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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