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不是一只鳥 正文 213芙蓉向臉兩邊開(下)

作者 ︰ vivianco

年關在即,國子監的工程便停了擺,庶吉士便挪了同翰林院一同在尚書房值班,正逢著康熙皇帝五十大壽要到了,大學士們便立意要做「萬壽無疆」屏風進上,囑咐了翰林院里一同來成冊。

蔣廷錫同何焯都是九月南巡之時,康熙在民間訪來的賢士,得了李光地的推薦,在內廷做了修書舉人,同在南書房伺候筆墨,兼被帝王咨以政務。遇著這樣的盛典,怎麼會錯過?二人便結伴去尋人。

︰「自古翰林便是玉堂清望之處,如今得以一沾其清,不勝惶恐啊!」蔣廷錫看看院子里來往的士子,輕輕嘆道。

何焯整整衣襟︰「正是這樣說的,明歲的考試,務必要再搏一搏啊!」

蔣廷錫點點頭︰「難道你我得了這樣的厚恩,自然是要一展所長,報效國家,不然有何面目對鄉老?」

兩人正說得熱鬧,卻不知自己早被人認在眼底,一個著蓮青色官服的從七品已經走了過來,拍了拍蔣廷錫的肩膀︰「蔣兄,多日不見。」

何焯同蔣廷錫一看,正是新提拔的翰林院檢討年羹堯,兩人對著他忙行了禮,蔣廷錫把兩人書寫的萬壽無疆賦托給了年羹堯︰「年檢討辛苦!」

年羹堯哈哈一笑,頗為豪爽︰「叫我聲年兄便可以了,何必這樣拘禮?」

蔣廷錫同年羹堯有些私交,態度更為親密些︰「年兄此時不忙著預備大節,怎麼有空同我們說笑?」

年羹堯嘆口氣︰「就是大節下忙得四蹄朝天,才要偷個空子歇歇,不然如何挺得過去?倒是你們清閑,叫人羨慕啊!」

這話何焯听不明白,蔣廷錫卻了然︰「你是滿人,自然比我們不同。我們倒想有個主子可以投靠,偏偏沒那福氣,你還在這得了便宜賣乖!」

年羹堯本就是想繞到這里來,他出身四貝勒府舊人,一向還得了四貝勒的青目,便是身上這個翰林院的檢討,也是四貝勒求了來的。自從南巡康熙收了幾個內廷舉人後,四貝勒一直想找機會拉攏他們。

不外乎是想在皇帝身邊埋個耳目口舌罷了,年羹堯本不願意干這種事情,自己也是正經讀書出身,在滿人里考出個進士,何等的榮譽?便是沒有四貝勒的舉薦,自己規規矩矩在翰林熬資歷,未必不能拜相,何必行這種阿諛之事?

可是四貝勒府里的戴鐸,最是陰險愛籌謀的人,屢試不中,成日里要挑撥主子給自己謀前程的,這種事,自己不做,戴鐸必然做了。到時候他得了勢,自己這種礙眼的奴才被四貝勒收拾收拾可得不了好。

年羹堯讓著兩位內廷舉人進了自己辦公的屋子,小小的明間屋子,擺滿了典籍典簿︰「昨兒我去四貝勒府上請安,主子還提到你們了,說是南巡路上同你們相談甚歡,思念的很。又說我滿月復八股,再比不得你們滿月復詩書,主子每每讀書積著些疑難,正不知求教于誰。相請不如偶遇,待會一同去四貝勒府上坐坐如何?」

兩位內廷舉人都是認得四貝勒的,南巡回來的路上多得四貝勒照拂,四貝勒為人寡言端凝,雖不親近卻肯禮賢下士,此刻相請,姿態如此放低,天大的面子,如何能拂了他的好意?

兩人忙不迭答應了,年羹堯又乘機拜托他們去請同是內廷舉人的汪灝,蔣廷錫一口答應了,幾人約了時間在神武門見便分開了。

說起來汪灝的年紀三人中最長,在內廷的資歷也最深,何焯同蔣廷錫都願意打好關系。汪灝雅善工筆花卉,蔣廷錫的花鳥更是一絕,可是二人偏偏不親近,蔣廷錫倒是有心,可汪灝從來都是不冷不熱,反而對何焯還多了些情分,日子久了,蔣廷錫遇著事就愛推何焯上前去打交道。

今日又是如此,明明是蔣廷錫答應的年羹堯,臨到汪灝門口,蔣廷錫的步子就停了,笑著看了看何焯,步子居然開始拐彎︰「我在院子里賞賞雪景,你慢慢勸,我不急!」

何焯不禁氣結︰「本來就不該我著急,你答應的你自己去!」

蔣廷錫望著天悠悠地說︰「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何焯翻著白眼說︰「說什麼呢!」

蔣廷錫也不看他,繼續看天︰「當年逼著我賣畫養你,好哥哥不知道叫了多少聲,現在人家能干了,是天子重臣了,不過一兩句話的方便,你都不肯行,這不叫忘恩負義,那這世上就沒有忘恩負義這句話了!」

何焯臉上一紅︰「幫忙就幫忙,誰有說不幫你了?要不要每次都裝可憐啊?不知道的還當我多對不起你呢!」

︰「你本來就對不起我,我是你的恩人,不用我說,你就該事事辦了吧?非要我求到你頭上!」

蔣廷錫不滿地等著何焯,靠近他的耳朵︰「我們是天子近臣,可是如今皇帝年高,太子那樣的你真當他是終身之靠啊?跟著他能求個全尸都難,如今四貝勒肯拉攏,還不上趕著?」

何焯無語低了頭,小聲說︰「知道了,你別著急了,我去不就是是了?」

蔣廷錫捏捏何焯的肩膀︰「這就對啦,臉皮厚一點,沒事的!」

何焯被推進了汪灝的書房,汪灝正揮毫大朵大朵地涂抹出艷紅的牡丹,何焯不敢打擾,就悄悄站在一邊侍立。♀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汪灝已經勾勒完了牡丹枝條上的微毫,放下筆,小童接過去洗掉了顏色,又遞了一碗茶給他,汪灝這次看見何焯。

︰「怎麼了?有事?」汪灝鬢邊皆是星星點點的白發,配上他冷峻的神色,哪里像是筆下花草生色的人?

何焯笑笑,親自走上前把雪浪紙的邊角撫平,還沒斟酌出言語,汪灝又開口了︰「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的,我能辦的必不推月兌,我不願的你多說也無益。」

︰「剛才去翰林院送文冊,遇著了檢討年羹堯,他約咱們去四貝勒府上講文。」何焯見心思被戳穿,也不辯解,直接說明了來意。

汪灝看了他半天,眼里露出些鄙夷,冷哼一聲︰「不去。」

何焯知道勸也無用,模模鼻子,淺淺行了禮,就告辭了。

蔣廷錫看著一臉狼狽的何焯,笑得很歡︰「原來你也有在他面前踫壁的時候?」

何焯瞪了他一眼,沒說話,蹬蹬幾步走到了他前面去,蔣廷錫微笑著慢慢跟著,雪在腳下咯吱咯吱作響。

晚上的相會自然是成功的,做東的有心結交,作陪的曲意奉承,作客的知情識趣,彼此都覺得相見恨晚。

康熙的五旬大壽在眾人的期盼中到了,有的盼著大赦,有的盼著升官,大學士們進了「萬壽無疆」的屏風,康熙笑著手文冊,把屏風退還了。

眾皇子也送了壽禮,無非富貴閑散之物,有什麼說頭?各藩國的禮物有優有劣,唯有羅馬教廷送的一架鋼琴深得康熙的心,對著眾皇子,康熙還現場彈奏了一曲助興,得了許多的喝彩。

而汪灝的《獨佔人間第一香》最得康熙的喜歡,親自題了題跋在上面,讓人裝裱好了掛在書房里日夜對著,叫眾人都羨慕。

康熙的壽辰八阿哥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擔心的是裕親王,記得上一世,裕親便是今歲五月染得時疫,沒多久就散手人寰了。

讓人把江南的葉天士重新請了回來,薛先生年紀大了,不耐車馬勞頓,遣了個親傳弟子上京,倒也叫人滿意。

把人送到裕親王府上,喝了盅茶,八阿哥抬腳就走,倒叫裕親王福晉感慨了良多,對著夫君說︰

「八阿哥這個佷兒,比咱們親兒子都靠得住些,對著你是真心親近!」

裕親王拈著胡子得意極了︰「本來就是,怎麼現在不心疼你那白玉觀音了?」

裕親王福晉臉一紅︰「我哪是心疼東西,只是原本想留給媳婦的,你非要送給別人,我自然不依你!」

︰「兒孫自有兒孫福,八阿哥這樣懂事,你多親近他那邊,也是咱們個態度,你看看皇帝那些兒子,哪一個像他真心把親戚當親戚看?日後有咱們的苦頭吃呢!別說兒孫啦!」裕親王想起來就一肚子火。

裕親王福晉咬了咬嘴唇,遲疑地說︰「未見得就這樣吧,我看太子也是個好的,每次進宮我都見得太子妃,挺客氣的!」

裕親王重重哼了一聲︰「婦人知道個什麼?」

停了半天,裕親王福晉手里的帕子都要絞出花來了,裕親王才開口︰「我們膝下荒涼,幾個阿哥都沒存住,保泰還好,保綬保永都是病病歪歪的,日後我去了,皇上去了,他連個相扶持的手足都沒有。太子一向同我不合,將來只怕保泰要吃虧,你是婦人家,凡事不肯多想,我再不操心,兒女要托付給誰?」

裕親王福晉愣住了,半天才說︰「哪里就像你說的這樣壞了?保成難道不是你佷兒?」

裕親王盯著自己福晉,也不做聲,看得福晉自己低下頭去︰「王爺的意思我懂了,我日後一定對八阿哥好。」

︰「皇帝這麼多兒子,也只有他是個念舊情有胸懷的,我倒想對別人好,可你見誰看得上?就是直郡王,打小兒何曾把我當人看?」裕親王疲憊地閉上眼,渾身都是無力感。

正月十五剛過,康熙就要南巡了,臨出宮前,臨出宮前,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密嬪王氏宮內的一個宮女犯了小錯,被內務府的罰去了浣衣局,被浣衣局的內侍看中了。可是這小宮女原先結了個菜戶內侍,那內侍是德妃娘娘宮里的,兩內侍一言不合便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誤傷了太子妃娘娘手下的宮女,這事被交到宜妃娘娘手上處理。

宜妃是個精乖的,怎麼肯出這個頭?稟告過了皇太後,拉了榮妃娘娘惠妃娘娘一同處置,結果又牽出了定嬪手下的內侍是那宮女的干哥哥,故意透的風,惹得人去吃醋。

拔起葫蘆按下瓢,眼見得事情大了,幾個娘娘一合計,不能讓皇帝覺得後宮無人了啊!也不管誰有臉誰沒臉了,一齊打死,一時間宮內人人有些自危。

皇帝南巡,帶著的又是皇太子同四貝勒、十三阿哥,四阿哥是獨臣,十三阿哥是孤弟,出身都不高,母族無勢力,妻族空有家世無實權,放在皇太子身邊是恰恰好。

可那一干愛琢磨的貴冑可就不這麼看了,德妃娘娘聖眷不錯,十三阿哥還代為祭祀了泰山,莫非皇太子的位置不穩了?

就連兩位皇子身邊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四阿哥府上本就沒有多少舊部,幸得有個貝勒府大門開著,十三阿哥還沒分府,新投來了好多門客幕僚,連府第收入都是自備的,只求十三阿哥收留!

黃河的水浪打浪,解了冰皮的河面翻著冰渣子,羊皮筏子哧溜溜地一滑就是老遠,寒風里的聲音都是脆生生的,元宵的熱鬧不過是昨夜,十六日,南巡開始。

這次坐鎮京師的是直郡王,八阿哥索性稱病不出門了,由得直郡王同三貝勒九顧王府,他才勉力接了些閑散差事,略一閑下來,他就去尋著裕親王,時不時就去國子監晃悠一下,卻從不久坐。

這日八阿哥又在國子監晃悠,遇見了蔣廷錫同何焯,看著自己的故友,八阿哥也只是點點頭,這一世自己的字好了許多,估計不會再把何焯派到府里來了吧?只是這一次,再有人誣陷他,自己如何保他呢?

蔣廷錫同何焯遇見八阿哥也挺熱絡,八阿哥虛應了幾句就要告辭,蔣廷錫卻力邀著他去看汪灝作畫。

汪灝這次畫的可不是牡丹了,而是冷崖青蘭,百丈懸崖幽深冷峻,崖底碧蘭傲霜臨風,八阿哥看了不禁撫掌喝彩︰「蕙草陰崖,寒泉淒風,汪舉人好功力。」

汪灝見了八阿哥,大咧咧行了禮,八阿哥也不以為意︰「我還是喜歡這蘭花,牡丹太艷麗了。」

汪灝抬抬眼楮︰「貝勒爺說的是。」

旁人都有些緊張,八阿哥卻笑笑,溫言道︰「是小王的錯,不該擾了您的興致了,改日再來請教!」

蔣廷錫本來是想討好八阿哥的,卻被汪灝的態度打回去了,心里暗恨此人不通世故,怪得經年不第,只怕座師門生統統都得罪光了,這種人,還是躲遠點好。

汪灝放了筆,送八阿哥到了門口就退回去繼續作畫,蔣廷錫拉著何焯,恨不得把八阿哥送到王府才罷休。

八阿哥一路是笑著回去的,路過東大街,還買了幾壇子好酒賞給身邊的侍衛們,正遇著出門閑逛的五阿哥,兄弟倆攜手上了酒樓,頗為愉快。

康熙一行快馬到了濟南,二十五日就夜宿長清縣黃山店,夜里遇上了大風,南村失火了!火焰炎天,炎炎張張。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親們的霸王票和留言

好有動力啊!!

節奏嘛!!我很怕懷孕了就沒辦法更新,所以一定會加快速度的

但我會注意情節的鋪墊的,表擔心啊!!

明天如果沒什麼其他事,還會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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