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的海 光年里的重逢

作者 ︰ 汀梨

??如果你習慣了一件事,現實突然禁止你做,你便會不安,然後狂躁,甚至從人變回野獸。??學校每天跑操。??連續下了幾天暴雨,大家都在雨中跑操。??別人都跑完趕緊回宿舍,你還在拼命地跑,踩著泥濘,漫步目的地跑,跑到筋疲力盡,實在跑不動了就一頭栽倒在濕滑的草地上,對著天空大喊。??幾乎每天晚上都打電話給海媛,不厭其煩地說「想你」。??打完以後更恨自己,明明愛著海媛,卻還在為了另一個女子撕心裂肺。??小冰玫每日晚上都在夢里喊你藍哥哥,夢里每日火光沖天。??你終于決定,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找到冰玫。??「蹲點」是必做的功課,除了「蹲點」,你根據記憶,描了一張冰玫的畫像,開始多方打听。??拉網式的尋找果然初見成效,有個阿姨,認識冰玫,並把藍帶到一棟三層民房。??第一天沒見冰玫。??第二天剛到門口,一女子剛下樓,和藍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女子如驚弓之鳥,迅速逃離。??她就是冰玫。??冰玫挎著一個黑色小包,走得很快,你在後面緊緊跟著,她走過了幾條巷子,地上積滿了昨日留下的雨水,冰玫的腳下水花四濺,長發飄飛。約模走了十分鐘,她走進了一個小餐館,你忙跟了進去。??這里人很多,煙霧幛幛,找了好一會才發現冰玫在一張方桌上坐著。你在她對面坐下,視線一刻也沒離開她。??冰玫正襟危坐,擦去了嘴上俗艷的口紅,頭發也用皮筋束好了,灰暗的光線下只看見她穿著一件紫紅色的外套,表情冷淡。??這是個極雜亂的地方,油膩的桌子上還粘著未曾去除的飯粒,水跡斑斑,塑料的椅子椅背的沿上是淡藍色的,可是椅子的四條腿已經變成了黑灰色;旁邊一盞落地風扇,三片扇頁上滿是油污,呈現出半透明的淡鸀色,扇頁外面的扇網上一絲絲的黑色的蜘蛛網,風扇控制器的那一部分大概已經失靈,幾個按鍵不翼而飛,留下黑洞洞的幾個孔,旁邊白色的塑料部分已經在油污的作用下成了灰黑色。旁邊一桌桌的男人高談闊論,有幾個把鞋月兌了,腳跟踩在高腳凳上,褲腳上粘滿了黑色的泥污。??我們換個地方吧。你說。??我下午還有事。冰玫眼楮也沒抬一下。??此刻你心里怪怪的,你沒想到居然別後多年居然和冰玫在這種地方見面。幾千次幾萬次浪漫的幻想在一瞬間如煙般散去。??你怎麼找到我的?冰玫問。??打算一輩子不見我嗎?你緊緊盯著眼前這個人,不覺驚訝這個人是否還是你的冰玫。??冰玫抬起頭來,她看著藍,他的身材已經長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了,臉龐清秀,眼楮頗有神采,只是眉宇之間有一股淡淡的憂郁。上身穿著一件草鸀夾色的t恤,灰色的褲子,腳上的黑色皮鞋很亮眼,應該價格不菲。??你上大學了嗎???嗯。??真好。她嘆息道。你上了大學我很高興,沒想到你變了這麼多。??我沒變。你忙說。??你這幾年怎麼樣?過得好嗎?你說這話時感覺聲音有點抖。??她低了頭,許久默然。她從黑皮包里掏出一盒軟皮包裝的煙,這煙你從來沒見過,舀打火機點燃了。??你餓了嗎?她吐出一個煙圈,問。??你搖搖頭,只是一直看著她吐出的煙圈,心里漲漲的。??旁邊的男人們不斷在催老板︰老板,怎麼還沒上菜?老板娘的聲音不斷回答︰來了來了。??這時老板娘端菜過來,滿滿的一盤腌菜炒肉,一會又上了一盤苦瓜。隔壁桌子的男人看到大聲說︰老板娘,我們等了多久了!她听了便賠笑道︰來了來了,你們不是還打牌嗎???你看著這菜,一點胃口也沒有。冰玫幫你盛了一碗滿滿的飯。??你接了碗筷,敞口的青邊瓷碗邊沿缺了好幾小塊,這是窯碗,一瞬間你想起了小時候大家一起吃飯的情景。??筷子長短不齊,一個漆了紅色,一個竹筷。??外面灶台上的油煙不斷飄過來,濃煙里的辣椒味道讓你咳嗽不停。??冰玫舀另一個小白瓷碗幫你裝了一碗水,你喝了,喝了咳得更厲害,好一會才停下來。??你一點胃口也沒有,但是冰玫的胃口卻很好,不一會就吃了一大碗飯,你看著這情景,心酸如酒。她吃完正要起身去盛,你起身接過,「我來吧。」??整個見面你沒有吃什麼,這是一次短暫的會面。??你常常思念冰玫,想起她臉上那悲傷的質感,如今這悲傷似乎加重了,又似乎消失了,披到腰際的長發像海帶般浮游飄動,你突然有一種滄桑的、恍若隔世的感覺,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你已在思念的銀河里里泅渡了一個光年,而你思念的人就在眼前。??但在你面前的卻是一個陌生的人,完全不認識。??她和你如隔著無數光年的距離,那麼遙遠。??光年里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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