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宮無妃︰寵妾逆襲 第66章 另一團迷霧

作者 ︰ 朝舞雪

「反貪局?」

燭光下,男人的臉色有些奇怪。

她模了模後腦勺,笑道︰「名字是不太好听,但意思已經傳達到了。反貪,顧名思義,就是反對貪污,皇帝雖然手握至高權力,但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你手底下那些官員是做什麼的?什麼事都讓皇帝干了,那還要他們做什麼?像貪腐這種事,你自己一個個查下去,是不會有顯著結果的,倒不如把這些官員利用起來,一級壓一級,你就是這權利金字塔上最高的那一級,只管等著結果就好,現在的官就是這樣,他們不一定怕皇帝,卻怕自己的頂頭上司,從中央到地方,一層層部署下去,下級出了問題,就拿上級問罪,這樣的話,不僅你輕松了,政策還能有效地落實下去,你說這個主意怎麼樣?」

乍然听到這個主意時,還不覺得有何高明,但認真一想,才發覺這的確是一個絕好不過的法子,奚成壁目光復雜地望著燈光下,因談及自己見解而變得神采奕奕的女子︰「小魚,你若為男子,必定能在朝堂之上大放異彩,名流千古。」

她笑著聳肩︰「名垂千史是好事,不過我不稀罕,與其讓自己的名字在石碑、在史冊上流傳幾千年,還不如把握現在,好好活它一場,活出一個精彩紛呈,千變萬化。」

早知她不同尋常,心性高遠,但听了這番話,還是難免為她的曠達灑月兌而感到震撼。

她有著一般男兒都不及的狂傲與不屈,只可惜,這個世界不允許女子一起登台角逐,男人們競相廝殺,都自詡英雄,可又怎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女人也可頂這半邊蒼穹,哪里又輸給了男兒?

見他惋惜搖頭,江晚魚不由得問道︰「怎麼了?這個主意不好麼?」

他看向她︰「不是,這個主意非常好,好得連朕都不知該怎樣夸獎。」

她略顯得意,這可是她一連熬了數個晚上,犧牲了睡眠時間,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他要敢說不好,她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執筆蘸墨,將她提出的建議,在面前雪白的紙張上一點點完善。

並不需要單獨設立一個機構,只需在吏部抽出一些人手,成立一個調查小組,單獨賦予最高權力,直屬皇帝,一層層一級級,將旨意傳達下去便可。

「對了,你最近可有見到羅暮?」忽然間,他停筆問道。

說起羅暮,她才想起這家伙听了自己的提議後,開始發奮圖強,那股子刻苦勁兒,還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很少見,怎麼了,這家伙不會又闖禍了吧。」

奚成壁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在江晚魚心中,羅暮那皮猴也是個愛闖禍的主兒,「正好相反,這段時間,他不知何故,竟變得異常老實,原本最厭煩讀書,昨兒個卻請求朕給他尋個老師。」

「啊?」這家伙是來真格的啊。「那你給他找了嗎?」

「翰林院的秦學士在學問方面頗有造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朕詢問過他的意見,他願意抽出空閑時間擔任此職。」

「秦學士?可是秦施羽?」

他訝然抬頭︰「哦?原來你認識他?」

她干笑兩聲︰「也不算熟識,僅是知道有這麼個人。」與秦施羽的第一次會面,的確不怎麼美妙。

他也沒有多問,嗯了一聲後邊繼續草擬旨意,她站了一陣,忽然道︰「皇上,我有個請求。」

一般情況下,她只要喚他皇上,那她即將出口的,便一定是非常嚴肅之事。

他放下筆,也很鄭重地看向她︰「說吧,什麼請求。」不待她開口,又補充一句︰「同不同意要看朕心情,撒嬌也沒用。」

她嘴角狂抽了一下,這麼小心眼的皇帝,她還是第一次見︰「也不是什麼太為難的事,就是想跟著羅暮一同學習。」

他皺了皺眉,這個請求雖不過分,卻實在出乎意料︰「你一個女子,學那些東西做什麼!」

她眼一瞪︰「你什麼意思?歧視女性是不是?」

見她橫眉怒目,似乎極為憤怒,他連忙解釋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是怕會有人對你指指點點,顏面有損。」

「你應該知道,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提出這個請求,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說同意還是不同意,我知道女子不得干政,我不會主動干涉你,但若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能幫得上忙。」

他輕嘆一聲,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前︰「你也應該知道,朕對你,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女子不得干政雖說是祖制所規,但在朕心里,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永遠都不會防備你。」

她趁機道︰「那你答應我嗎?」

他垂著眼,聲音平緩︰「你想做什麼,朕都不會阻止,但朕害怕,你會因此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再次成為眾矢之的。」之前將她推上風口浪尖,那是因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他有信心能保護好她,他從來不做月兌離自己控制的事。

「你忘了我對你說過什麼嗎?我要成為你的支柱,你的左膀右臂,總是要你來保護,那我豈不是拖了你的後腿,成了你的包袱?這樣的日子我不要!」

她說的斬釘截鐵,似乎認為凡事都需要他來解決,是對她的一種侮辱,他無奈撫額,這個女子真是倔得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吧,朕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朕,遇到為難之事時,千萬不可逞強。」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記住,朕永遠在你身後。」

她心頭一暖,反握住他的掌︰「放心,我這個人向來最討厭麻煩,有你這個強大後盾,若是不用那就太傻了。」

他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開,這姑娘就這點好,一點也不虛偽造作,真是越看越讓人歡喜。

……

秦施羽確實是個很有學問的人,奚成壁倒並未對其夸大其詞,多麼難的難題,他都能迎刃而解,IQ高得令人咂舌,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從未佩服過什麼人,秦施羽是第一個。

「怎麼會這麼厲害!」在秦施羽又解決了一個難題後,羅暮終于忍不住驚嘆出聲,他搗了搗身旁的江晚魚,「我就不信秦大人什麼難題都能解決,你給他出個題,讓他出出丑!」

這家伙夠孩子氣啊,大概是以為自己才是最聰明的,結果深受打擊,想要找回點自信吧。

江晚魚正要拒絕,秦施羽卻朝兩人看來,笑得一派溫和︰「哦?原來江尚儀也會出題,既然羅小弟提出來了,那江尚儀不妨試試看。」

「對對對,試試看。」羅暮在一旁慫恿。

江晚魚哭笑不得,她哪里會出題啊,她只會搞歪門邪道。

被兩人趕鴨子上架,推也推不掉,只好冥思苦想,「這樣吧,我就出個簡單的智力題好了,這也是我以前從別人那里听來的。」說著,從口袋里取出二十五枚銅錢,放在了桌案上。銅錢乍看去沒有正反,但兩面的顏色卻不一樣,一邊深一邊淺,只用手模是模不出正反來的。

深一點的是正面,淺一些的是反面,她將其中十枚銅錢翻到正面,然後抬頭看向秦施羽︰「現在,我把你的眼楮蒙起來,你要做的是,將這二十五枚銅錢分成兩堆,每一堆中,銅錢正面朝上的個數要相同。」

話落,羅暮不知從哪找了條絲帶,興致勃勃地給秦施羽蒙上,順便給江晚魚使了個眼色︰這個題出得好,這下秦大人肯定要出丑。

說實話,這個題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但凡不是智商有障礙的人,都能夠做到,就是時間長短的區分而已。

要在片刻內就解決這個題目,難度就上去了,以秦施羽的才智,這道題應該難不倒他,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連思考的時間都不用,直接就以行動給出了答案。

只見他伸手,將桌面上的銅錢快速分成兩堆,一堆十枚,一堆十五枚,然後將十枚一堆的銅錢挨個翻面,翻到最後一個時,他輕輕扯下蒙眼的絲帶,笑著說︰「這樣可對?」

她和羅暮紛紛眼如銅鈴地盯著桌面,兩堆銅錢,正好每堆都是四枚正面朝上。

這道題的道理很簡單,其實就是互補原理,每次正面朝上的銅錢個數不一定相同,但總歸能讓兩邊正面朝上的數量相等。

前後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對于從未接觸過這類題目的秦施羽來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給出答案,不得不說,這人真的是太厲害了!

她拱拱手︰「秦大人果然博學。」

羅暮也跟著拱手︰「今後還望秦大人多加指點。」

秦施羽道︰「你若想在明年春闈時高中,就不要在乎這點小伎倆,真才實學,方是正道。」

羅暮道,「學生受教了。」

一開始,羅暮還對這個秦施羽頗有偏見,認為這樣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根本就沒資格做自己的老師,但經過剛才一事,看來他對這個秦施羽,已是心服口服,而奚成壁選擇讓秦施羽來教導他,也表現出了他知人善用的獨特一面。

事實上也證明了,秦施羽與一般迂腐文人的不同與高明,在教學的過程中,他經常能提出一些獨到見解,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在教授知識上面,也不似一般人那樣死板,江晚魚雖是抱著想為奚成壁排憂解難的心思而來,但因為有個好老師,竟然也能學得津津有味。

這日剛從秦施羽那里下學歸來,就見奚成壁一臉沉肅地坐在御案邊,她下意識眼皮一跳,連忙迎上去︰「發生什麼事了?」

他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給你下毒的那名刺客已經落網。」

她眼皮跳得更厲害︰「那……有沒有找到解藥?」

他長嘆一聲,一臉歉意地看著她︰「能試的方法朕全都試了,卻一無所獲。」

听到這個消息,她倒是平靜下來了,「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此事蹊蹺得很。」頓了頓,問︰「這名刺客現在何處?」

奚成壁垂目盯著面前的桌面,卻不回應。

見狀,江晚魚猛地一挑眉頭︰「不會在慎刑司吧?」

奚成壁眉角一抽,果然瞞不住她︰「沒錯,此人現下的確在慎刑司。」

「我要見他。」

「不行!」他拒絕︰「這件事朕自有安排,你放心便可。」

她蹙眉,上下打量他,而後拉長了語調道︰「哦,我知道了,你怕血腥場面都會刺激到我。」看來上回在慎刑司對他說的那番話,對他影響頗深。

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她,既然已經猜出來,他也不打算再隱瞞︰「有些人自以為骨頭硬,想裝英雄,對待這樣的人,不用點極端手段是不行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你還記得幾個月前,你抓到的那批意圖行刺你的刺客嗎?」

怎麼會不記得,當初他還用那些人嚇唬她來著,「有什麼問題嗎?」

她凝重道︰「宮中有奸細,至于這顆棋子埋得有多深,我就不知道了。」

他一點也不驚訝︰「朕早就有所察覺,只不過就如你所說,這顆棋埋得很深,朕一時也挖不出來。」

一陣凝然的沉默後,她請求道︰「我要見一見那名刺客,有些事情,我必須找他問清楚。」

下意識想要否決,可看到她堅決的目光後,只得無奈道︰「好吧,不過朕要與你一同去。」

「當然沒問題。」就算他不提出這個要求,她也會主動提出的,她與他之間沒有秘密,更沒有隔閡,她不想讓他的好心,變成彼此猜忌的源頭,坦誠相對才是最好的相處模式。

慎刑司常年陰暗,依舊是慣常的森冷,到處都充滿了死亡與血腥的味道,回頭看著那人,也是一臉緊繃的不適,看來他也很不喜歡這里,但上位者手握權力,要面對的陰謀與危險也多于常人,這只是一種手段,不得不為的手段,即便自己很厭惡,卻不得不為。

在打開關押刺客的鐵門前,身後驀地伸來一只略顯冰涼的手,牢牢握住她︰「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听了他的叮囑,心髒便不由得開始狂跳起來,里面到底是怎樣的血腥場面,需要他特意出聲提醒?

一陣刺耳的「嘎吱」聲,厚重的鐵門終于被緩緩打開。

鐵門剛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惡臭味便迎面而來,因為地牢漆黑的緣故,所以第一眼望進去,里面的情形她看得不是很清楚,直到邁出腳步,踏入牢房時,才看清一切。

被鐵鐐釘在牆上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除了頭部以外,四肢與軀干皆是白骨森森,她幾乎要懷疑,面前的這具身體究竟是活的還是死的。

這種刑罰,她曾經听說過,大概就是用滾燙的開水澆灌刑犯的身軀,然後用尖利的鐵爪將刑犯身上的血肉,一點點刮下來。

具體的步驟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幾乎無法直視面前那血淋淋的人,就算對方罪大惡極,也不該用這種非人的方式來折磨他。忍著不適,上前一步,氣息奄奄的刺客感覺到有人靠近,抬起了一雙充血的雙目,喉中發出嘶啞的聲音︰「殺……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極致的痛苦前,活著就是一種折磨,這便是人們常說的生不如死了吧。

她深吸口氣,卻發覺這里的空氣實在太過糟糕︰「我會給你一個了結,但前提是,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刺客像是絕望了,將抬起的腦袋一點點垂下去︰「……沒有……解藥……不在我……這里……」

她眉心狠狠蹙起,這個結果是她早就預料到的,他之所以被折磨成這樣,想必也是因不肯交出解藥,惹得奚成壁雷霆大怒,可在這種非人的折磨下,鐵打的人都會受不了,何況是血肉之軀?既然他死活都不交解藥,那只有一個可能,不是他不肯,而是他根本就沒有。

「我不問你要解藥,我只想知道,你殺我的動機是什麼,與你在一起的白衣人是誰,還有,你的主上是何人?」

刺客再次艱難地一點點抬起頭︰「我不認識……你說的白衣人,殺你也只是為了……分散奚成壁的注意,好尋找……破綻……」

「不認識?」她眼神一冷︰「你的回答令我很不滿意,既然如此,你便繼續受著吧。」說著,便欲轉身。

刺客強撐著心力道︰「我說的……是實話,我與他只是暫時的合作……」

想起在太廟那晚遭到的狙殺,兩人的目的確實大相徑庭,停下腳步道︰「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派刺客暗殺我?」

「暗殺……你?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還裝蒜?派人前往听竹軒刺殺我的殺手,不是你的人嗎?」

刺客狠狠咳了兩下,那聲音就似破爛的風箱︰「我還要……要利用你,又怎會……殺你……」

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再者自己中了腐心散,就算他不出手,自己也活不長。

如今看似撥開了眼前的重重迷霧,卻掉進了另一團迷霧中,如果那晚的殺手與此人無關,那麼,還會有誰想置自己于死地?還有,林因到底是誰的人?

「最後一個問題,你的主上是誰?」

刺客眼神閃了閃,暗紅色的光芒似馬上便要熄滅的星火,透著一股頹敗︰「……你認為,那種大權在握的人……會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麼?你真是……異想天開……」

听對方的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上是誰麼?虧那日還信誓旦旦保證,她殺了奚成壁後,便會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世上騙子何其多,幸好自己從不輕信于人。

「那平日與你聯絡的是誰?」

「桐州新河郡……郡守……」

「新河郡?」江晚魚與奚成壁同時出聲,對于這個地方,他們可不陌生,前段時間大規模爆發的瘟疫,可是讓整個朝廷都忙得焦頭爛額。

「你認識鎮南王賀琨嗎?」

「不認識……」

「你手下還有什麼人?」

「這要問……皇帝陛下了……」

她轉頭看著奚成壁,奚成壁輕咳一聲︰「都被朕剿滅了。」

果然符合他的行事作風,都不知道多留幾個活口嗎?轉目再次看向刺客,她沉默了一陣,緩緩探手,抽出腰上的匕首︰「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安安生生過一輩子,別再干這殺手的營生了。」說罷,將匕首遞到刺客的脖頸下,用力一劃,須臾,那刺客便徹底沒了聲息。

身旁明黃閃過,他看著已然咽氣的刺客,輕輕嘆息︰「小魚倒是心懷慈悲,不忍見他人受苦。」

她挑了挑唇角,輕聲笑了一下︰「慈悲算不上,只是不想看到太多無謂的殘忍。」她轉身,目光注目于他,黑瞳幽深︰「真正的臣服,不是靠暴力得來的,發自內心尊敬一個人,會自然而然地低下頭,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被人尊敬愛戴的君主,而不是靠暴政獲得人們敬畏的暴君,適當的懲罰是必要的,但有時候,也請心懷慈悲。」

他靜靜凝視她幽深的雙瞳,眼中不斷變換著神采,長久的對視後,他微微一笑,將她拉至自己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旋處︰「有你在朕的身邊,朕便再也不愁江山永固,千秋萬代。」

她象征性地輕輕掙了掙,這個環境,實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我說過,我會永遠在你身邊,只要你走錯一步,我就會幫你糾正過來。」

「你這麼能干,讓你做朕的皇後的確是委屈你了,倒不如封你個宰相,你看如何?」

她笑罵︰「越發沒正經了,我敢打賭,只要這旨意一發,絕對天下大亂。」

「哼,求之不得呢。」

「看看,你又在說傻話了,你要敢置天下百姓,置江山社稷于不顧,我可是會生氣的,到時候我就躲得遠遠的,讓你再也找不著。」

「那我就把你困在身邊,讓你哪也去不了。」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種本事了!」不等他開口,連忙拽了他一把︰「走了走了,待在這里實在悶得難受,要吵架咱們回去吵!」

他搖頭失笑,在主事震驚的目光中,隨著她一同離開了陰暗的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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