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調 那天;相遇第十七篇

作者 ︰ 雨落輕含

17.

我一直不喜歡這里的秋天,可今年卻十分希望秋意能持續的長一些。

剛進入十一月,原本瑟瑟的秋風很突兀地就變成了凌冽的冬風,懸掛在枝頭尚在掙扎的葉子在一瞬間便失去了蹤影,讓我感覺自己的時間里多出了很大一片空白。

在筱惜和渃兒那次談話之後,「那天•相遇」就一直處在關閉狀態,但電話、發短信都無法聯系到渃兒,後來我干脆不顧面子地在店門口大聲呼喊渃兒的名字,仍舊無濟于事,我也曾問過筱惜,她是唯一可能知道緣由的人,可結果得到的是無數句「不知道」。直到我終于按耐不住對渃兒擔心,準備求助警察的時候,才收到一條「我沒事,過幾天就會開門,不用擔心,趁現在休息幾天吧」的通知,這之後便又沒有了任何消息。無論我翻看這條信息多少次,都無法從中看出一絲一毫渃兒的想法,更無從得知起因以及超出我思考範圍的結果,只能是選擇無聊又不安的等待,還有就是不斷重復祈禱︰但願休止符不要飄到太遠的地方。

為了不讓自己在擔心中變得癲狂,除卻每天早晨、傍晚去「那天•相遇」看望的時間,我又強迫自己回到了以前和游戲為伍的時間,可結果確實登上界面後,發現自己已經從領軍的位置變成了吊車尾,想要再找回以前那股勁頭,已是不可能。無奈之下,我只好又挑選了幾個平淡無味的2d游戲,開始了漫不經心的升級之旅,只要能分散注意力,哪怕畫面只能用扭曲來形容,劇情只能用垃圾來概括,我也會讓自己完全陷進去。

拜「那天•相遇」當機所賜,筱惜成了我這里的常客,但凡沒課的時候都會不聲不響地出現在我家門口,然後一遍又一遍沖我微笑著說︰對不起,打擾了。我並沒有空出時間去揣摩筱惜的想法,頭疼的事情有一件就足夠了,太多了會讓大腦陷入癱瘓狀態。更何況筱惜在我這里也只是安靜的喝茶、看書,偶爾幫我打掃一下凌亂的屋子,沒有和以前一樣發揮她能說會道的才能,我也就沒有過多的在意她的存在,按篡改後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給他人自由就是給自己自由。

十一月中旬的時候,「那天•相遇」終于再次開門了,再見到渃兒時她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店里也積滿了灰塵,完全可以想象到她這些日子肯定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或者是泡在工作室中。自從擁有了愛情後,這還是我第一次覺得疲憊,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只能是把所有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給心愛的人一份輕松。相比較下,虛幻的游戲里只要有錢,隨便一個喇叭就會跑來許多沒頭沒腦的女人,甚至還有人妖,雖然得不到真實的感情,但同樣也不用付出太多,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和一個不打一個願挨相比到底哪個更好,我也有些猶豫。

「蕭漣。」

「怎麼了?」停下不斷揮舞的雞毛撢子,回身應到。

「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說吧,我一定滿足你。」

「今年的聖誕節,我想讓‘那天•相遇’歇兩天業,你就在這里陪我兩天,等到25號晚上叫上筱惜,咱們再開一個小型的party好不好?」

「可以是可以,你為什麼忽然這麼決定?還是在這麼早的時候就告訴我。」

「我是怕你又忙著準備什麼活動而已,至于為什麼做這個決定,僅僅是想讓你專門陪我幾天,順便讓咱們三人小聚一下,天天忙著店里的事我也有些煩了。」

「還是頭一次見你有這種想法,竟然會覺得這里煩。」

「時間長了誰都會有厭倦感的,我現在更想享受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嗯,我知道了,過段時間我會通知筱惜的。」

「行,我去睡會兒了,店里這幾天就交給你了,我需要靜養幾天,這是店里的鑰匙。」

結果渃兒遞過來的兩把小鑰匙,忽然就覺得它們好重,似乎是承載了許多感情,讓我有些不敢把它們放進口袋。

一直到渃兒從我眼前消失,我都沒有和她說一句︰我覺得你變了。主要還是因為我怕這只是我的多心,從渃兒現在的樣子里我看到了一些我以前的狀態,對很多事情都漠不關心,只想過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不過那時的我挑選的是一個人窩在家里,而此時的渃兒挑選的是有我的陪伴。無論本質上有多大的分別,表面上並沒有差太多,讓我很是有些害怕,畢竟我也可以算做是過來人。

正如渃兒所說,她的確陷入了靜養之中,從臥室離開也只有吃飯和去洗手間這兩種情況,每當我試圖去關心她的時候,總會被「這是女孩子的閨房」一類的蹩腳理由給限制住腳步。反倒是偶爾出現的筱惜能很書里地出入那里,只不過我用怎樣的方法去套話,都只會換來很長時間的白眼,時間長了,我也就不再去自討沒趣,還不停地告訴自己︰以後就算是當局者迷,我也不要在當旁觀者了。

各自都在隱瞞著什麼的生活,我並不喜歡,所以在十二月二十四號的那天,我有一種解月兌後舒暢的感覺,但不是因為我會在這兩天知道些什麼,而是因為我不用再勉強自己裝作什麼都感覺不到,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讓我去詢問。

「你可算來了!」渃兒在店門外,捧著一束鮮花沖我抱怨到。

「看樣子,今天是想讓我陪你出去啊。」

「嗯,去公墓祭拜一下我女乃女乃。」

「她老人家的忌日不是明天嗎?今天去是不是不太符合規矩?」

「我不想把悲傷和快樂攪在同一天,沒事的,我女乃女乃她不在乎這些細節,快走吧!」

雖然還是有些覺得不妥,但作為至親之人的渃兒都這麼說了,我也沒有理由拒絕,只得推著她步行向公墓走去。

這個季節的公墓透著一些恐怖,每一陣風都有點像來自地底的申吟,多虧這里時常有人看護、打掃,不然我還真有點不敢進來。渃兒女乃女乃的墓碑並不算太難找,就是按現在的公墓價格來說,她生前也一定是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然還真難想象憑渃兒一個人加上不太起眼的工藝品店能順順利利地生活下來。

跟著渃兒默默悼念了幾分鐘,說實話,看著那張黑白照片上慈祥的面容我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還有種被審視的感覺,我絲毫不懷疑如果我表現出一點不得體,那位已故的前輩會跑出來教訓我一頓。

「蕭漣,你知道嗎,這其實是自女乃女乃去世後我第一次來看望她呢。」

「第一次?為什麼?」

「因為女乃女乃留給我的遺囑中強調過,等什麼時候我找到了可以一生陪伴我的人,我才有資格過來看她,不然只是來撒嬌的而已。現在我找到了,就讓你陪我過來了,我想讓女乃女乃她好好看看你。」

「你要是能早點告訴我這些,剛剛悼念的時候我就不會沒話說了。」

「呵呵,難道你剛剛害怕了?」

「是有點,從女乃女乃的照片中可以看出她非常疼愛你,我害怕她對我不滿意。」

「不會的,我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在睡覺前和女乃女乃講你的事情,她或許已經偷偷觀察過你了,不會不滿意的!」

「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場合說這麼嚇人的話?我錯了還不行嗎?」

「瞧你膽小的。」

「這是出于本能的一種反應。話說回來,我一直覺得你對女乃女乃特別崇拜,不單單是因為她收養你的緣故吧。」

「嗯,女乃女乃她曾經在巴黎學習過音樂,是個特別有才華的人,而且我學習雕刻的啟蒙老師也是她,多虧了女乃女乃我才學會了很多東西。」

「原來是這樣,那你女乃女乃她膝下就沒有子女孫兒?」

「我女乃女乃這一輩子都沒有結過婚,她把左右的青春和愛情都給了一個男人,但最終卻選擇了離開,因為有一個更適合那男人的女人存在,這也是我崇拜我女乃女乃的另一個原因。」

「可是這樣豈不是拜拜犧牲了自己?」

「我一開始听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和你是同樣的感受,但後來在咱們去過的那塊礁石上,女乃女乃告訴我︰很多時候,得不到才會覺得美好,而有可能得到,卻選擇給予他更好,是在美好上加上了一層高尚。我一直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後來我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一下,女乃女乃她可能是想給純潔無垢的愛加上永遠的保質期。」

「這份永遠是建立在回憶、遺憾和悲傷之上的吧。」

「也許吧,也只有女乃女乃她自己才明白,換做是我,我可能也會讓出去,但卻不是為了永久保存起來,而是為了讓我愛的人得到更多的愛。」

「听你的意思好像在說遲早有一天你會把我讓出去。」

「竟瞎想!」渃兒埋怨地說到。可她恐怕不知道我摟在她肩膀上的手感受到了一絲輕微的顫抖,我說不好對渃兒而言這顫抖意味著什麼,但在我這里,代表的就只有不安。

「開個玩笑而已,就算你把我讓出去,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走!」

「嗯。還記得去年聖誕的時候你讓我許了個願望嗎?」

「當然記得,不過估計又是得到天空和大海之類的吧。」

「只有那一次我沒有許這類的願望,那天我和聖誕樹說的是︰希望能在下一個聖誕節來祭拜一下女乃女乃。現在我實現了這個願望,更得到了我想要的天空和大海,你和筱惜都說的很對,我真正夢想的是溫暖的懷抱,只不過我把懷抱擴大了一些而已,所以,謝謝你。」

「不用說謝謝,其實你也幫我實現了夢想,咱們算是扯平了。」

「啊~,現在我的願望都實現了,真實很輕松呢!」

「我倒是還有一個沒有實現。」

「是什麼?」

「陪在你身邊過完這一輩子,這還需要你幫我實現哦!」

渃兒並沒有回答我,只是很簡單地笑了笑,大概是因為風吹起來的灰塵迷了我的眼楮,沒有看清那笑容是發自內心快樂的笑,還是出于別的什麼感情。現在的我並不和以前一樣習慣自我催眠,所以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一直有個聲音在咆哮︰向渃兒問清楚,去得到她一輩子的承諾。可結果,我還是沒有這麼做,說好听了睡衣因為我相信渃兒,說難听了就是我害怕得到殘酷的回答。

懷揣著種種思緒,推著渃兒離開,偶然回頭,看了看逐漸模糊的鮮花,下意識地在心里說了句「再見」,至于在和什麼告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果渃兒的女乃女乃真的認同我,那麼這句「再見」就是說給我的過去,還有渃兒的過去,可如果她向著渃兒的決定,那麼這句「再見」就有可能是說給我的未來。

直覺告訴了我這些,我卻希望它和以前一樣遲鈍、麻木。

因為,我沒有準備過迎接黑暗的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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