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調 第十四篇 紅塵·茫

作者 ︰ 雨落輕含

紅塵•茫

有計劃的生活,從來都和我沒有什麼關系,我一向都是那個做選擇的人,要不挑一個自己喜歡的,要不就直接pass,這點應該是遺傳了我母親,無數次听她自我評價過︰我是那種等到後天再去思考明天要做什麼,等到明天再去回憶今天做過什麼的人。

就像此時,我、小欣還有蘇子凌坐在「愛•轉角」里,因為小欣沒有打算回家,所以他們在討論國慶節要一起做些什麼。而我則是看著窗外,喝著咖啡,听著對話,等著結果,然後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從他們擬定的白紙黑字中挑出一份,蓋上重重的一個章。

「我覺得應該去雲南玩一圈,麗江、大理、昆明、西雙版納,多。

「那些地方早八百年前就去過了,而且國慶人一定相當多,我建議去意大利,羅馬、米蘭,不僅古老、神秘,還具有濃郁的時尚氣息,順道還能去趟地中海。」蘇子凌說。

「用一句sh話來說︰你腦子瓦特啦!辦個簽證用三天,飛在天上用兩天,就剩下兩天時間怎麼能盡興?比起出國,我寧可坐著火車從漠河一路前往騰沖,還能了解一下人口分布線呢!」小欣說。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傳統?多感受一下異國風情有什麼不好?」蘇子凌說。

「算了,不和你討論了,反正也達不成共識。夢夢,你來決定吧。」小欣很干脆地把包袱扔給了我。

「要我說,你們挑的那些地方我都不去,我比較想去xz,讀著喇嘛們寫的詩,走在雪域高原上,那才叫享受呢!」

「那就這麼愉快的巨鼎了,去xz!」蘇子凌輕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到。

我很清楚這是蘇子凌對我的遷就,小欣沒有反對也是因為這個。xz對于我這種喜歡純淨的人來說絕對是上上之選,無論去多少次都不會覺得厭煩,可對于蘇子凌他們來說,那里恐怕就是一個乏味的地方。只能是祈禱,他們會和我一樣迷戀上那片銀白的土地。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此時此刻我很想把說出這句話的人痛扁一頓。

當我們三人圍在書桌前正準備點下支付機票錢的確定時,蘇子凌的手機很突兀地響了起來,丟下一句「稍等一下」便匆匆跑到陽台,接那個讓我有些起疑的電話,再加上他離開前凝重的表情,就像是天氣預報中一臉微笑的主持人很平靜地說了句「天要變了」。

蘇子凌沒有再回來,只是在很重的關門聲中傳達了一聲「我不能去xz了」,之後任我打多少電話發多少短信都沒得到任何回應,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連我都不能知道,不是憤怒、不是抱怨,只有濃濃的不安。

我沒有再提出出去旅游,沒有蘇子凌的同行,到哪都只能看到平淡無奇的風景。每天就只是躺在床上,隔一會兒便撥打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听著里面一道甜美的聲音不斷重復著「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听」或者「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現在的狀況,想好好哭一場,卻發現根本沒有充分的理由。我和他也許只是對象關系,沒有誰曾賦予我限制他自由的權利,也沒有誰曾告訴過我放任自由會給自己帶來如此沉重的負擔。

小欣也收斂了自己出去旅游的興致,因為擔心還搬到了公寓中陪著我,看著她每天做著和蘇子凌類似的事情,卻沒有一絲溫暖蕩漾在心頭。某些事只能某個人來做,任其他人如何效仿,也只是把物是人非描繪得更加生動,就連「謝謝」都會帶著傷感。

「蘇子凌還是沒有什麼消息嗎?」

十月三號,過了兩天安靜的讓人頹廢的生活,小欣終于是忍不住問出了我不想面對的問題。

「沒有。」

「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什麼,不告而別也就算了,也不解釋一下去做什麼。」

「也許是有什麼急事,沒空理會我吧。還也許是不想讓我太多擔心。」

「那你現在這個模樣不是擔心是什麼?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呢,現在看來,有必要重新給他定義一下。」

「他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毋庸置疑。我現在也不是在擔心,不過是有點迷茫罷了。」

「迷茫?」

「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合適了,會讓他隱瞞下我最關心的事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空缺;更不知道那些不停與現實重疊的過去,是安慰還是嘲諷。

徐志摩說過︰走著走著,就散了,回憶都淡了;看著看著,就累了,星光也暗了;听著听著,就醒了,開始埋怨了;回頭發現,你不見了,突然我亂了。

我害怕這樣的結果,所以我不敢走、不敢看、不敢听,只是待在原地強迫著自己不要回頭,我如果回過頭,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亂了,恐怕會變成行尸走肉。」

「我不知道這些問題的正確答案,但能確定你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就像在做一個化學實驗,原本安好的兩種元素忽然被新添的東西打亂了平衡,其中一個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另一個則是受牽連的略微發生些變化。你就是後者,蘇子凌就是前者,那個電話就是硬添進來的東西。」

「萬一這種化學反應是不可逆的,我該怎麼辦?」

「已經發生改變的元素不會自發地變回去,這時候就需要再找一種新元素添加進來。蘇子凌可能已經喪失了主動權,你又把自己放在一個真空的環境中,先不說最後是否可以逆回,現在的你們連逆回的可能性都不願抓住,還能指望誰大發慈悲地在後面推一把?」

「不是不願抓住,是根本沒東西可抓。沒有解釋、沒有勸慰,我不僅不知道自己應該做真麼,甚至連身處何地都是模模糊糊的。就好比站在一個漆黑的陌生空間,沒有任何照明設施的情況下,誰敢隨意邁開自己的腳步?」

「這個……憑著感覺走怎麼樣?」

「那種空間中五官都是麻痹的,哪來的什麼感覺?更何況如果四周都是絕壁,往哪個方向邁步都是萬劫不復的結果。」

「你就一定要往壞的方面想嗎?」

「不是我想讓自己停留在暗色的一邊,而是找不到離開這里的方法。第一次戀愛,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變故,第一次有這麼別扭的心情,別說處理好我和蘇子凌之間的關系,就連我自己都已經打成死結了,想解解不開,想剪剪不斷。」

「被你打敗了,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這麼 ,連回個頭或者換種方式思考都不願意。」

「所以我才會迷茫啊。」

「也許我就不應該勸你離開那個純淨的小世界,紅塵世界真的不太適合你,無數想要裝裹你的鉛華都被反彈到了一邊,沒有瑕疵的眼神是不可能看穿紅塵的迷霧的。你原本的小世界也許很冰冷,但無論你穿的如何單薄都不會有一點影響,可紅塵世界氣溫是不斷變化的,你習慣性的著裝注定會給自己帶來各種各樣的疾病,就算不是絕癥,也很難醫治。」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早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不想放棄我期待的美好前方。」

「這樣吧,咱們去烏江小鎮散散心,這是命令,你不能反對,也許到了那里你就能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了。待在公寓里是無法閃躲密不透風的負面情緒的,換一個大點的空間,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縫隙鑽出去。」

疑惑地看著一臉堅定的小欣,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決定有什麼意義,無論去到哪里,不在身邊的仍舊不在,又怎麼會改變內心的茫然?但我沒有拒絕,既然暫時抓不住另一半,就更不能把剩下的這一半也晾在一旁,現在的我,並不適合一無所有。

一架被歲月磨亮的石板天梯;下吻澄清的烏江水;上撫烏江上空的藍天白雲;光滑如鏡的不分,倒映出;千年的行人,水上飄來的人。層層疊疊的土家吊腳樓;是一幅飄在烏江上空的西蘭卡普;飛翹的樓檐,朱漆的回廊;倒掛的菖蒲,迎春的紅燈籠;無不流露出畢茲卡的遺香……

這是以前讀到的一首描寫烏江古鎮的詩。小欣的辦事效率真的很高,十月四日上午我們便走在古香古色的古鎮中。正如詩中所描繪的,石板堆砌的小路、橋梁,有不少都留下歲月的痕跡;藍天白雲下澄澈的江水上,偶爾穿行而過的游人;古樸的吊腳樓下,有不少俏麗的土家姑娘哼著歌、干著活;唯一沒看到的就是迎春的紅燈籠,不過這也只是特別時節的裝飾罷了,無關風月。

和雅致、淳樸的景色相比,熙熙攘攘的游人很有些不搭調。與之相反的恐怕就只有在商業街穿行而過的送葬隊伍,極其夸張的反差。而在眾多行人中,我和小欣又屬于唯一的例外,我不停思考這里會讓自己明白些什麼,小欣則是一直關注著我的神色,如果古鎮通靈的話,我想它肯定會咒怨我們的無視,至于影響它特色的人,最多也就得到些低聲的謾罵。

「怎麼樣?這里很不錯吧?」小欣把我帶到一家小茶樓里,盡可能輕松地說。

「嗯,是蠻好的,可我沒有發現適合我的道路啊。」

「你還真是認真,都出來了也不知道先享受一下良辰美景。」

「如果我真有心情享受美景,就不會在公寓了待了好幾天才被你硬拖出來了。」

「唉……你不覺得如果這座古鎮是一個人的話和你很像嗎?」

「我沒有老到被歲月留下這麼多痕跡吧?」

「誰說年齡了,我說的是給人的那種感覺,純淨、安詳。你的世界是白色的,而它則是灰白色,一樣的單調,卻都不會讓人生厭。」

「這麼說來還真有點類似,可我現在沒有待在我的小世界里啊。」

「這座古鎮也同樣沒有啊,如果它沒有墜入世俗之中,就不會有這麼多人穿行其中,更不會有那麼多商業化的東西,也許在它的骨子里是討厭這種喧鬧的環境的,可表面上卻適應的很好。你和它的不同就在于無論內心還是表面,你都沒有完全適應吵鬧的世界。試想一下,古鎮在被開發以前是個什麼樣子?開發時又是什麼樣子?再到現在靜靜地迎合著不再低調的時光。和它想必,你走的路太短了,可猶豫彷徨的時間倒是長了許多。」

「那它是怎麼做到的?」

「我怎麼會知道,叫你來就是為了找到這個答案。」

「可惜我找不到,我說服不了自己完全和它融在一起,還是你把答案告訴我吧。」

「林徽因說過︰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在旅程,只是所走的路徑不同,所選擇的方向不同,所付出的情感不同,而所發生的故事亦不同。

烏江古鎮雖不是人,但也有它自己的旅程;雖然它的路徑和方向不是自己決定的,但卻默默地接受了一切;血腥、平靜、喧鬧,它的故事就是粗略地描述都要用去很多時間。而你,路徑、方向都可以自己決定,可故事卻少的可憐,少數幾個還是凌亂地堆在一起。

你選擇踏上紅塵的這條路,方向又決定讓蘇子凌來指明,搭載的情感被定成了‘愛’,那你為什麼不好好把這些記錄下來?現在蘇子凌沒了消息,你就停下了筆,這里不是你的世界,不會按照你的幻想發展下去。無論是愛情還是紅塵世界,都不是理想化的存在,如果你不去主動面對,遲早有一天會被逐漸逼近的壓迫感給弄瘋的。

所以,你沒有什麼好迷茫的,大踏步往前走,總會有一個合適的空間在等著你,蘇子凌可能也在那里。既然已經決定做一個旅行者,就不要膽戰心驚地走過每一段路,哪怕結果真的差強人意,只要是你自己走過來的,就比到最後再被別人扔在一旁要舒服許多。」

「為什麼感覺你是在告訴我,蘇子凌走的路已經和我徹底分開了。」

「有這個可能不是嗎?而且是你自己說沒有退路的,我又不是丘比特,沒事在你們之間射兩箭。我要告訴你的只是如何走下去,你現在所處的位置,我不知道在哪里,如果蘇子凌不回來找你,難道你就一輩子站在那?要知道,所有人的世界都是平行的,沒有人會陪你永遠停駐,我也不會,等到有一天你連我從一旁傳來的聲音都听不到了,就真正沒救了。」

「你說的也太恐怖了吧。」

「也許吧,反正你也喜歡往壞的方面想,我就配合你一下唄。」

時隔多日我終于笑了出來,並不是因為解開了心結,而是小欣說最後一句話時滑稽的表情。雖然我無法接受小欣所描繪的結局,但無法否認她也是良苦用心,我一向不懂得回報給別人等價的關心,卻可以用笑容來讓別人放心。

一個人陷入了迷茫中,如果太過執著,就算用掉再多的時間也無法掙月兌出來。迷茫並不是一種負擔,它只不過是一個被暫時跳過的問題,走下去,總會有靈光閃現的時候。就算到最後還是沒能解答,也稱不上是一個問題了,問號終究會變成句號。

這是小欣給我的,也是最為正確的提示。

我和小欣在烏江古鎮玩了三天,因為多少放下了些負面情緒,我們過的都還算開心,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十月七號,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點了,上樓時我特意去敲了敲蘇子凌的房門,沒有回應,只有空蕩的樓道中囂張的回音,在烏江沒積下多少的開心也在這一刻隨著回音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打開手機,從通訊錄中找到那個七天多沒有主動亮起過的人名,緩緩輸入起來︰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愛就在那里,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棄。

我沒有把詩的最後幾句話一同發送出去,因為他已經待在了我的懷里,我也已經住進了他的心里。

這也是我給自己的迷茫找的一個臨時答案︰默然,相愛;寂靜,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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