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調 第九篇 貪婪、放縱(2)

作者 ︰ 雨落輕含

自逍遙廳和長老聊過之後我徹底放開了自己,原本只是想顯得特殊一些,而現在我卻想做給長老看,讓他知道被恐怖的懲罰所壓抑的世界中同樣有人可以活得很瀟灑,順便再試探一下規矩的底線到底是什麼。

時不時的請假,然後待在逍遙廳里,盡情地喝著酒、跳著舞;隔三差五的還會去雅閣搜刮我喜歡的東西;或者是在餐廳包下一個桌子,點上許多食物卻只吃一點點,讓身邊其他人的羨慕心理無限地膨脹。就算去上班,我也會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擺出一副女王的樣子大搖大擺地穿梭在各個工作場所中,有時候會有聖職者上前勸我收斂點,都會被我用冷嘲熱諷給戲耍一通,雖然看不到他們面具下的表情,但我想應該是因忍耐憤怒而極度扭曲的樣子吧。

奇怪的是無論我做的多麼過分都沒有被帶去「延伸的階梯」,不光是我,恐怕所有人都在好奇著。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有任何顧慮,前一天玩累了,第二天就一覺睡到自然醒;工作中途厭煩了,就扔下石板找個地方放松一下;沒有了喜歡的東西,就買些殘次品堆在家里,說不定哪天心情大好會作為施舍送給別人。

原先的世界里這樣的生活被稱作是糜爛,而在這個世界我只覺得是簡單的娛樂,畢竟沒有什麼東西能真正地滿足我。還有一點和原先不同,就是我的所有花銷都屬于連奕冰在替我報銷。時間一長自然就見底了。連奕冰剛給我石卡的時候我還告訴自己這些錢足夠在離開前過上自在的生活,卻因為一段時間奢侈的燻陶,讓我始終無法下決心接受平淡的日常,所以我不得不再次來到「聖地之林」。

估計是有事相求的緣故。站在黑白石林外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而連奕冰又像是明白我要過來所以故意拖延著。許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臉皮挺厚的,可以反彈別人的攻擊,也可以大膽地說出在別人口中難以啟齒的事情,甚至還可以做出十分離奇又大膽的舉動,比如說在大街上突然跳起兔子舞之類的。

「婉琴?」連奕冰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不過好像比上次更加驚訝于我的到來。

「你可算來了,再不來我可就要硬闖聖地之林了!」

「就怕你進去以後找不到出來的路。你今天不用工作嗎?」

「算是不用吧,你難道沒有听說我最近經常請假?」

「沒有,我今天之前還在延伸的階梯里處理著長老交代的任務。你請假是因為哪里不舒服嗎?」

「準確地說是因為太舒服了。」

「太舒服了?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你能陪我去趟逍遙廳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確定現在過去沒什麼問題?要知道長老肯定在監視著你。」

「當然確定,類似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他要想懲罰早就動手了。」

這次換我拉住連奕冰的手向逍遙廳走去。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在不停猶豫著,我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也沒計劃去猜,無論之前發生了多少應該去感動的事情,到了現在我還是選擇了自私。

逍遙廳這個時間一個客人也沒有,好像是專門為我提供的一個安靜場所。和往常一樣點了杯「血色天使」,正想詢問連奕冰要喝什麼時,卻發現他早就端著一杯乳白色的酒坐到了角落里。

「我听長老說你從沒來過逍遙廳,可我怎麼感覺你是這里的常客呢?」在連奕冰對面坐下。盯著他手中的酒杯好奇地問到。

「以前托人來這里幫我買過酒,所以比較熟悉而已。況且我不喜歡這里的氛圍並不代表我不喜歡這里的酒水。」

「你手里那杯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和一團霧一樣,好夢幻。」

「這個啊,叫‘等待’,是我最喜歡的,味道清淡,一口下肚滿滿的香味就會瞬間充斥在身體的每個角落。」

「是麼?以後有機會我也嘗嘗,不過估計還是比不上我手中的‘血色個天使’。」

「你錯了,‘等待’和‘血色天使’是唯一兩種不透明的酒,一個優雅,一個熾熱,它們可是公認的一對酒中情侶,只不過不是什麼美好的故事。」

「說來听听,也許我就有不同的看法呢!」

「在一本書里是這樣記載的。以前有一個開朗熱情的女子,走到哪都能很快和別人打成一片,不過也正因如此,時不時就會遭到別人的欺騙,久而久之她不再相信任何人,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把內心的所有熱情都用在了釀酒上,終于她釀出了‘血色天使’,並將此作為了自己唯一的寄托。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男子踫巧接觸到了‘血色天使’,並品出了其中蘊含的濃濃失落,千辛萬苦中他找到了那個女子,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深深愛上了她,只可惜那女子早已從熱情變成了冷漠,對男子更是視而不見,無奈之下男子只好選擇了靜靜守護。有一天,女子在釀酒的時候忽然暈倒了,當男子趕到時她已經奄奄一息,只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個願望‘希望能有一份平淡可以化解我身體中散不盡的熾熱’。從那以後男子便不停地嘗試,終于在垂暮之年釀出了‘等待’,當‘血色天使’和‘等待’融合在一起的時候,會變成一杯無色無味的清水,男子把這杯清水當成是送給女子的最後禮物。」

「類似的故事我倒是听過不少,不過最後那杯清水卻是聞所未聞,這也有些太神奇了,我可以試一下麼?」

「可以,不過必須是等量的酒才行。重新要兩杯再試吧。」

匆匆要來兩杯新的酒和一個空杯,對于這種神秘的事情我還是很好奇的。緩緩地將「等待」和「血色天使」倒在一起,剛開始它們完全分成了兩層,想接的地方呈現出詭異的黑色。正準備失望時候它們互相沖破了那道黑線,緩慢地交融在一起,從深紅到淡紅再到最後澄澈的清水,我徹底呆住了,弄不清這個世界到底還掩藏了多少神奇的事物,也許這里以前是個繁華的城市,還也許那對未能走到一起的男女是曾經的凡業者。

「現在相信了吧?」連奕冰微笑著說到。

「你怎麼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難道你以前試驗過?」

「沒有,只是那對男女的故事十分感人,我情願相信書中記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有時候覺得我和你也蠻配這兩種酒的,不過未曾融合在一起。估計就算融合了。也不會是純淨的水。」

「又開始傷感了。你總喜歡沒事就胡思亂想。」

「抱歉,抱歉,對了。你找我來應該有什麼事情吧?」

在驗證了那個傳說,听了連奕冰的話後,我竟然開始猶豫起要不要說出自己任性的請求,無法回應他這麼久以來的堅持,又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利用,所謂的罪惡感也不過如此吧。

「你怎麼不說話了?有什麼事盡管說,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就一定滿足你。」連奕冰說的很堅決,卻越發讓我難受起來。

「沒……沒什麼,咱們還是喝酒吧。」

「跟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放心大膽地說!」

「好吧。你上次給我的錢……花完了,所以我想再問你要點。」

「就這兒事?那還不簡單,一會兒我就往石卡里再存點兒,以後花完了就直接來找我,只要我還有繼續就一定給你!」

「你難道就不問我問什麼花得這麼快?」

「沒什麼好問的,無論你怎麼花、花多少都可以,我一早就說過了,你的生活應該比大多數人都要優越,不僅僅因為原來的你,更因為這是我想送給你的禮物。不過還是得多說一句,把錢花到用得著的地方,不然長老會以‘浪費’的罪名對你進行懲罰的。」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不要再擺出一副掙扎的模樣了,夏婉琴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又拿我開玩笑!」

「我哪敢啊!好了,我還要去山腳取些東西,正好幫你把錢存進去,你先回住所休息一下吧,還有啊,‘血色天使’雖然不錯,但還是少喝點兒比較好,這東西很容易讓人上癮。」

微笑著點點頭,目送著他離開,然後端起他沒有喝完的「等待」一口咽了下去。我沒有感覺到流竄到身體四周的香郁,反而是被辛辣嗆得咳嗽了起來。「血色天使」看上去艷麗,喝起來卻十分柔和;「等待」看上去淡雅,喝起來卻又十分刺激。這或許也是它們被稱為酒中情侶的原因之一吧,熾熱中期盼著平淡,平淡中懷揣著熾熱,這早已不能用來形容愛情,更應該去形容逃避,逃避真實的自我,逃避最美麗的幻想。

回到住所的時候我再次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聖職者,未等他們開口我便向山頂走去,只有長老才會在這個時間以這種方式來叫我,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是為了定罪,還是為了安排什麼任務。

白色的回廊早已變回了原本的模樣,純淨中依稀透著縷縷迷幻,長老也換回了以前素淡的著裝,此時正凝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思考著什麼,他的這種狀態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像是在回憶著自己經歷的事情,又像是在懺悔自己所做過的一切。

「你來了。」

「這次叫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宣布你的罪名。」

「我不記得自己有做過什麼不合情理的事情。」

「還記得上次在逍遙廳我和你說的最後一句話嗎?」

「記得。」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將話題轉到了別的地方,但我還是決定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和我的罪名有什麼關系?還是說那是你故意給我留下的陷阱?」

「沒有太大關系,我只是想知道你明白其中的含義了沒有。」

「很抱歉。」

「這樣啊,言歸正傳,我開始宣布你的罪名,第一項d.瑪門,貪婪;第二項,indulge,放縱。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定罪吧?」

「完全不知道。」

「唉……你用連奕冰的錢放肆地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去工作、不去思考,只是一味地在滿足自己的**,雅閣、逍遙廳,你在極短的時間里在這兩個地方花費了許多,甚至超過了所有的聖職者。今天你又一次向連奕冰索要了錢幣,目的僅僅是為了保持之前的生活。貪婪、放縱,已經被你詮釋得淋灕盡致了。」

「如果是因為這個,你為什麼沒有早點給我定罪?」

「因為我想給你一個機會,也可以說是給奕冰一個機會,現在看來,你沒有悔改的意思,他也沒有嚴格要求你的打算。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做一個惡人,但規矩就是規矩,誰也沒辦法更改。」

「能告訴我這一次為什麼和連奕冰有這麼大的關系嗎?單單是因為錢你應該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我不能告訴你,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你會知道,那也是在奕冰他願意自己說出來的時候了。」

「好吧,那就快點宣布我要面對的懲罰吧,又是兩段復雜的禱言?」

「不是,這次你同樣不用去往罪之空間,不同的是還有別的懲罰。從今天起禁止你進入雅閣,逍遙廳一周你只能在休息的時候才能進去;你的酬勞從一百降到八十,每三天領取一回;工作日禁止穿著太過張揚的衣服,必須和普通凡業者一樣的著裝;禁止你再去聖地之林。」

「就這些?」

「是的,這是我所能給你定下的最嚴厲的懲罰。」

「為什麼沒有禁止我再花連奕冰的錢?」

「因為那是他自願給你的,而且是在明知觸犯了‘縱容’這項罪名的情況下。」

「他不是不用接受任何懲罰麼,哪還有什麼罪名不罪名的?」

「我說過的,他有一樣東西沒有舍棄,就代表了他在一定程度上要接受懲罰。」

「又是一個我搞不明白的事情麼……你們好像都很喜歡為難我,一個給我茫然,一個給我混亂,現在我是真的希望可以成為普通的凡業者了,只可惜似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你明白就好,如果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想追求普通,我就能安心許多了。行了,你可以離開了,還是上次的那句話,多去尋找輕松的源頭。」

微微行禮,轉身離開了「延伸的階梯」。這是我第一次滿懷誠意地向長老表示尊敬,因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連奕冰的影子,都是在身不由己中被迫地做出一個又一個悲傷的決定。連奕冰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在這個世界里,凡業者才具有最多的機會,祭靈者只能奉獻自己的一切,長老則是在一無所有後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奴隸,有感情卻不敢表達,有想法卻不能實施。**和精神上的痛苦以及想痛苦卻不能痛苦,真的很難判斷哪一個才更叫人恐懼。

貪婪、放縱,必須承認這一次長老是對的。貪婪地索取,放縱地花費,然後再更加放縱地貪婪,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之所以這麼認為,並不是因為我察覺到了失去的東西,而是因為我學會了「兩面性」這個詞,如果有人問我是從哪學會的,我一定會回答︰從那兩杯沒有生命卻擁有靈魂的酒中。

不再貪婪,不再放縱。這是我此時的決定,也是我必須首先改變的,為了我自己,也為了連奕冰。

只是我不知道,怎樣去改變,怎樣才算得上是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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