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侯進屋,見秦媛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也不走過去,倒在旁邊的一個紫竹書架上翻了起來,隨手拿了兩本殘書翻了翻,卻是手抄的曲本,隨即放了回去,去翻別的,直到拿到了搭在上邊的幾本頁上寫著霞山散人的書,才拿在手中,一邊翻看一邊向著秦媛走去。
秦媛听到腳步聲,閉著的雙眼緊了緊,然後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才睜開眼楮,指了指不遠處的竹凳,對守在身邊丫鬟道︰「給先生上座。」
丫鬟諾聲將竹凳搬上來,李不侯就頭也不抬的坐下,一雙眼珠上下飛快的動著,手中的書頁也已快于常人幾倍的速度翻著。
秦媛擺手讓身邊的丫鬟都退下,才道︰「閑書不是像你這樣看的,又不是要你背書,看那麼快干嘛?」
李不侯沒有答話,又這樣看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合上了最後一頁,才抬頭道︰「習慣了。」
秦媛看了看李不侯手中的書,想到這幾本書還是當時她去渡水口的時候林靖書送的,但因為這一路的波折,她一直也不得空閑看,就道︰「這幾本我都還沒有看過,到讓你先看了。」
「你回京城之後什麼書沒有?只有我們這種窮鄉僻壤才難得能找到幾本閑書來看。」李不侯放下手中的書,看著秦媛問道「還是你這一趟未必回的去了?」
秦媛呼的嘆了口氣,笑道︰「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個。」
「不敢,不敢。」李不侯微微而笑「真服我就叫我一聲師兄。」
秦媛回頭盯著李不侯的臉,問道︰「你是不是早算到景王會來?」
秦媛想著那天在馬車中李不侯對自己說的話,又想到這些天李不侯要到的糧草和那一卷卷南臨官員的供詞,心中十二分的服他。
「算到還是沒算到,結果都一樣。」李不侯道「我原本沒打算和你相認,只是後來看你還有點本事,覺得你或許真能在南臨干出點事來,我才覺定過來幫你一把,不管怎麼說,我倆也算是師兄妹。」
秦媛不以為然的一笑︰「難道不是為了焌兒來的?」
李不侯眉梢挑動,大大方方承認道︰「當然也為了焌丫頭。」
「那好。」秦媛坐起身子,兩眼直直望著李不侯道「我要是死了,焌兒就交給你了。」
李不侯稍微一怔,馬上打折扇搖頭道︰「你這人啊,太精了。想讓我幫景王不直說,卻說把焌丫頭交付給我。但你心里明白的很,以焌丫頭的個性,你這次要是死了,她肯定會跟著景王,要替你報仇,到時候我要照顧她,就只能跟著她一起投靠景王。」
李不侯用扇柄指指秦媛︰「你心里的算盤啊……」
被李不侯說穿心事的秦媛面色從容,款款而笑,望著李不侯問道︰「那你答不答應呢?」
李不侯「哎」的一聲,就用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看了一會兒秦媛,才道︰「我說了我李不侯,不事王侯。」
「東君!」秦媛心中一急,身子就微微抬離了榻椅。
李不侯卻淡然轉身,悠悠然說道︰「我看你還是想辦法好好治病,你要是活著,我或許看在大家師兄妹一場的份上,跟著你去京城看看也不一定。」
秦媛听言眼中一亮,當即叫了一聲「師兄」。
李不侯听了,一臉受用的轉過身來,復又坐下,看著秦媛道︰「既然是師兄妹,那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丫鬟也就是……焌兒再借我兩天?」
秦媛無奈搖頭道︰「這事,你自己去問焌兒去,她要是願意跟著你,別說兩天,一輩子都行,她要是不願意,那我也不能勉強她。你李東君是我師兄,焌兒還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呢。」
李不侯雙眉一蹙,呲了一聲,搖著扇子道︰「這事不好辦啊。」
秦媛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噗嗤一笑。但轉念想起今日白天見到的老叟,想到李不侯對這一帶較熟悉,因問道︰「東君,你知道這里有個叫無趣散人的嗎?」
「你見過他了?」李不侯問道。
秦媛點頭,就將今日出游,如何遇見那個老叟,又怎麼得了一張藥方的事說了一遍。
李不侯听了,面有喜色道︰「看來你死不了了,就按著那藥方吃,保準能好。」
秦媛不明就里,疑惑的看著李不侯。
李不侯解釋道︰「這個無趣散人,一年也不回來一次,是南臨有名的神醫,就是平時神出鬼沒的,他給的方子錯不了。」
秦媛听了之後,想到晚飯前鐘芸的反應,心中也覺得有了些希望,又問道︰「那你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嗎?」
「這……」李不侯搖頭道「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听說過,但卻沒有見過,以前也去他的湖邊小築拜訪過幾次,但都沒有遇上。不過這個人來頭應該不小,听說南臨巡撫徐長藩見了他都頗為恭敬。」
「徐長藩……」秦媛听到這個名字,眉頭就一皺「這人和徐長藩有關系?」
李不侯依舊搖頭。
「小姐。」這時焌兒端著藥推門進來「吃藥了。」
李不侯看到焌兒,就打著扇子,挑眉一笑。
但焌兒卻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走到秦媛身邊又說了一遍︰「小姐該吃藥了。」
李不侯一笑,對秦媛道了聲「走了」就大步走了出去。
秦媛接過藥碗,一口喝下,就讓焌兒去請鐘芸過來。
鐘芸听秦媛找她,以為秦媛身子又有什麼不適,趕緊的到了秦媛的【房】中。
秦媛讓焌兒去守在房門外,拉著鐘芸急問道︰「芸兒,我今天給你的方子是不是能治我的病?」
秦媛說道這個,鐘芸雙眼就亮了起來,正要開口問秦媛寫方子的人是誰。
秦媛卻搶先問道︰「芸兒,這張方子你給別人看了嗎?」
鐘芸搖頭︰「還沒有,我在藥房試了幾味藥,覺得可行,還沒來得及給醫官們看呢。」
「這樣就好。」秦媛道「這張方子你收著,不要再給任何人看。你覺得這方子可行,你就暗地里按著這方子給我治病,明面上你還是按著原來你說的方子開藥。那張方子上的藥,你也不要在明面上開,交給景王去辦。」
鐘芸不解秦媛這麼做的用意,就問道︰「這是為何?這方子看著可行,但為了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與醫官們商量了之後再用比較妥帖。」
「萬萬不可。」秦媛壓著鐘芸的手,小聲道「我這麼做是為了瞞住寧煥臻。」
鐘芸雙眉緊蹙看著秦媛,有些焦急的問道︰「姐姐,你如實說,你心里在想什麼?」
秦媛道︰「想活命。」
「皇上他不會要你的命的。」鐘芸道「就在今天,我們這邊剛收到宮中六百里加急送來的藥。」
「宮里送來的藥?」秦媛狐疑的看著鐘芸。
鐘芸點頭︰「就是我們這些天一直辦不好的那幾味藥。」
秦媛深深的看著鐘芸,然後自己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事不會是你說的,來來去去才六天,看來寧煥臻也該知道了萬民表的事了……」
鐘芸听了秦媛的話,大吃一驚,細想了想,這藥確實來得太過及時。
「芸兒,你听我的,你就按照原來的方子在醫官面前開藥,如果又必要,就把我的病情說的更嚴重一些。」秦媛吸了口氣道「他寧煥臻如果還有一點人性……」
「這……」鐘芸有些猶豫「你真要騙他?」
「騙他?」秦媛諷刺的一笑「他能借著我的命逼景王,我就不能騙他?」
「唉……」鐘芸嘆氣道「隨你吧,反正你的病的確不輕,我不說,那些醫官也會讓皇上知道。」
秦媛道了句謝。
鐘芸望著秦媛消瘦的面龐,勸道︰「你呀,也多想想自己,這心一直這麼操著,就算有藥,你這病也好不了。你始終是個女人,那些事交給男人們去做。」
秦媛閉目,自嘲的一笑︰「我也想過那樣的日子,但現在的我卻根本不可能有那種日子。」
「我看景王爺是個可以依靠的人。」鐘芸坐到榻邊,攜著秦媛的手道「你現在反正已經從林家搬出來了,以後就安心的和景王爺過日子就好了,別再想那麼多,管那麼多了。」
「你不明白。」秦媛回頭看著鐘芸「就是因為景王我才不能坐以待斃,其實這幾天我也想過,若是我逃不過這一劫,就這麼死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經過這件事,你我都看得出來,寧煥臻就是抓著我來牽制景王,我就是景王的軟肋,只要我活著一天,寧煥臻會抓著景王這根軟肋一天……」
鐘芸看著秦媛,眼中一熱道︰「你苦,陸姐姐也苦,就是不知道宛馨妹妹以後會怎麼樣?」
秦媛問道︰「怎麼突然說起宛馨了?」
「對了,你還不知道。」鐘芸揉了揉眼對秦媛說道「上次賞梅宴之後,第二天宮里就傳了旨封了宛馨妹妹為麗妃。」
「怎麼是宛馨?」秦媛怎麼也沒有想到被封妃的人會是蘇宛馨「不是梅貞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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