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接過姚公公遞過來的茶杯,半揭茶蓋聞了聞清香的茶味,又小小的抿了一口。
「這碧螺春的味道,果真極好!」上官婉兒夸贊道,「只是……」
「只是什麼?」正在低頭整理東西的太子接話道。
「只是太子心肺曾經受過傷,每到季節更替之時,會有咳疾,碧螺春雖有止咳之效,但對太子的病癥,實在是沒什麼幫助。」
太子一愣,豁然抬頭道︰「你怎麼知道我心肺曾受過傷?」
上官婉兒巧笑倩兮道︰「別忘了,我可是個大夫!你的傷,應該有十年之久了吧?」
「正是呢!十年前南疆之亂的時候,太子親自上陣,受了一箭,原本也無大礙,只是當時的情況復雜,軍醫們救治不夠及時,藥材也不夠用,傷勢就拖延了下來,後來傷口雖然痊愈了,但卻落下了咳疾的毛病。」姚公公道。
「這就是了,南疆那個地方多瘴氣,最不利于傷口愈合了,可能還有些有毒的瘴氣踫到了傷口,進入到肌理中,常年藏伏在體內,沒有徹底的拔出來。」
「我那里有密煉的枇杷露,對清熱解咳有奇效,你先喝著,再輔以別的手段,看能不能根治。」
太子每到季節交替之際,總會咳得撕心裂肺,有時甚至能咳出血來。
軍醫們也是想盡辦法,也沒見多大效果,現在听到上官婉兒這麼說,姚公公自然是欣喜異常。
「上官小姐的意思是,太子的咳疾,還能徹底的好起來嗎?」他問道。
「這是積年的陳疾了。要想一次性的根除,難度太大,且還有風險,唯有慢慢的,從改變飲食習慣開始。」
「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尤其是咸菜和辣椒。平時多吃水果和新鮮蔬菜,要多喝白開水,不要放茶葉,就喝純開水。」
「像枇杷露、雪梨湯之類止咳的東西可以多吃些,另外每日用大青葉、甘草、麥冬、薄荷、金銀花,泡了五味茶來喝。但這些也只能治標而已。」
「若想治本,就要將體內的瘴毒排出來。要想見效快的話,就雙管齊下,一邊服用藥物,一邊采用針灸之法排毒。」
「藥方我那里有,針灸之法也可以教給姚公公,可以有他每日為太子針灸。」
「西胡之戰還要到秋天才開始。趁著還在京中的時候,太子還是好好調養一番吧。」說到最後,上官婉兒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道。
姚公公默念了一會。將她說的記了下來,轉身出去了,看樣子是迫不及待的去準備五味茶去了。
听到她最後一句關心的話語,龍胤空點頭道︰「我知道了。」
雖只四個字,但上官婉兒知道,他會放在心里的,將來的戰場上,若是作為主帥的他身體狀況不佳的話,會給戰爭帶來難以預料的後果。
上官婉兒翻閱史書的時候,就曾看到過,一位主帥在開戰之前很不湊巧的拉肚子,結果延誤了最好的戰機,導致全軍覆沒,連自己都被人生擒了的事。
太子將書案整理好,拿出自己記錄的關于龍門陣的筆記,上官婉兒上前,開始向他講解起來。
時間很快就過去,慈壽宮這邊來人請上官小姐回去用午膳,上官婉兒拜別了太子,跟著那內侍出了東宮。
「都已經坐了一上午了,就不用坐輦轎了,你們陪我走一走吧。」看到那內侍欲要迎她上鳳輦,上官婉兒笑著道。
那內侍自然沒有二話,吩咐人將轎攆抬走,躬身跟在了上官小姐身後。
上官婉兒為什麼情願走路,也不願坐轎攆呢?一來是真的坐了太久,身體僵硬了,二來是不想那麼招搖。
她不是宮里的人,也沒有個什麼封誥,出門就坐鳳輦,難免讓人閑話,反正現在時間還早,從這里回慈壽宮會經過御花園,就當賞賞景好了。
于是上官婉兒帶著慈壽宮的內侍向御花園的方向去了。
此時正值四月芳菲時,御花園的美麗花朵,經過宮中的能工巧匠細心雕琢,精心修剪,愈發的好看。
上官婉兒一時看得入迷,也不急著回去,專心的賞起景來,可是偏偏有人就愛干那煞風景的事。
「你說什麼!李懷忠果真這麼說?」一個尖銳的女聲道。
「奴婢听的真真的,李總管就是這麼說的,他說那草莓原本已經準備好了的,可是上官小姐身邊的侍女拿著慈壽宮的對牌,又給要走了。」
「好你個上官婉兒,竟敢爬到我頭上來!走,找她算賬去!」
和她有這樣深仇大恨的,除了李彩燁,還能有誰?不過還真是冤家路窄,這御花園這麼大,隨便賞個景都能踫見她。
李彩燁原本對那草莓也是可有可無的,但此刻听說上官婉兒叫人拿了去,反而非要不可了。
她帶著報信的丫鬟,氣勢洶洶的正準備去找上官婉兒算賬,卻沒想到才轉了個彎,就看見她淺笑著站在這里。
上官婉兒習慣在眾人面前淺笑,展示大家小姐的溫婉大氣,只是此刻,她的笑容看在李彩燁眼里,就全變成了挑釁。
「上官婉兒?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李彩燁開門見山道。
「不知李小姐找我,是為了什麼事?」上官婉兒溫言問道。
「你的侍女,拿走了我要的東西,快還回來!」李彩燁向上官婉兒伸出右手,恨不得現在就叫她變出來一樣。
「我的侍女拿了李小姐什麼東西了,讓你這樣大動肝火?」上官婉兒繼續問道。
「內務府中的草莓,是我先要的,你的侍女二話不說的就拿走了,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你快還回來。」李彩燁再次強調道。
上官婉兒想了想,一定是太後怕自己還缺什麼,就給了她自己的腰牌什麼的,叫小悠去內務府拿東西,小悠不敢拂了她的面子,就隨便拿了些水果,沒想到卻是李彩燁點名要的。
只一瞬間,上官婉兒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拿了別人的東西是有些不對,但已經拿回來的東西,她可不打算再送回去,更何況是李彩燁的東西!
「是嗎?我一直都不在慈壽宮,你說的草莓,可能是太後娘娘命她去拿的吧,我可不知情。」上官婉兒道。
「好你個上官婉兒,還想抵賴是嗎?」
「抵賴?李小姐這話讓人好生費解,那草莓上一沒寫名,二沒寫姓的,憑什麼說是你的?」上官婉兒反駁道。
「我昨日才命人去要的,我身邊的人,和內務府的李總管,都可以作證。」
李總管?看來這內務府的總管,也和李家有撕月兌不開的關系,這麗妃還真是會物盡其用啊。
「說到內務府,據我所知,那里好像是專門給宮里的主子們提供服務的吧?不知李小姐是哪一宮的主子,可以隨意支使內務府的人了?」
李彩燁被上官婉兒一句話堵的沒話說,想了半日,道︰「那你上官婉兒呢,你憑什麼可以去拿東西,我就不可以?」
「李小姐,你可要弄清楚,第一,你說的什麼草莓,我連個影兒都沒見著,第二,我身邊的人是奉了太後的命去的,可不是我要拿什麼東西。」上官婉兒立刻提出。
李彩燁被駁得啞口無言,上官婉兒見她沒話說,上前一步,道︰「我還急著回慈壽宮,還請李小姐讓個路。」
看到她那張輕描淡寫的神情,李彩燁就氣不打一處來,看她近在自己眼前,忍不住想要伸手將她推開。
她眼楮一動,上官婉兒就知道到她想做什麼,優雅的後退了兩步。
李彩燁一下子推了個空,原本就是為了把上官婉兒推倒在地的,所以用力過度,一下子重心不穩,向前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上官婉兒看著她毫無形象的從自己身邊踉蹌而去,回頭微笑道︰「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自取其辱,何必呢?」說完就離去了。
听到她最後一句話,李彩燁氣的臉都青了,一雙手也緊緊的攥成了拳頭,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只听她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道︰「上官婉兒,你給我等著!」
上官婉兒剛從那片花園中轉出來,就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這里沒什麼人,後面的人也趕緊低了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
剛剛還讓李彩燁出洋相,結果這麼快就輪到自己了,還好這里沒什麼人,上官婉兒咕噥了兩句,就離開了。
在她離開後不久,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從樹後面走出來,「這個上官婉兒,果然與眾不同。」
上官婉兒回到慈壽宮的時候,太後已經叫了第二波人去找了。
看到她回來,連忙問道︰「怎麼走了這麼久才回來?鳳輦你不願坐也就罷了,就算是步行,也早該到了呀?」
上官婉兒連忙上前扶住她老人家,道︰「沒什麼,就是剛剛回來的路上,踫到了一只瘋狗擋道,所以晚了些。」
後面的人听到她這麼說,想起剛才李小姐差點摔個狗啃泥的樣子,都忍不住抿著嘴笑了起來。
太後一頭的霧水,「瘋狗?這皇宮後院,哪里來的瘋狗?」
「好啦,您老人家就別再問了,我肚子好餓,能不能先吃完飯再說呀?」上官婉兒不想再說下去。
太後急忙吩咐人上菜,兩人坐在慈壽宮那巨大的圓桌旁,吃了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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