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稍好之後,宋易去了魚府那邊一趟,將造船的事情辦妥後準備帶著青煙和黃鶯去桃花寺上香。
開春去桃花寺,這說起來有點求子的意思,恰好青煙又懷著身子,求子的意味便更明顯。青煙和黃鶯都幾乎這麼認為,但只有宋易自己知道,他是去見見那位瘋和尚。雖說不信鬼神,但是畢竟也算是一段緣分,听聞有桃花寺,見見也無妨。
中途的那些日子,徐嫦偶爾會悄然過府,在宋易身體好了之後,徐嫦開始深居淺出的日子,似乎有想法要搬家,但是先前的那棟宅子又有了血光之災,所以徐嫦正在賣那棟宅子,準備另外再買一棟。
從已字巷到桃花寺,約莫兩個時辰的路程,沿途見到野地里漸漸抽芽泛著細碎綠意的野草已經在一派枯黃的景象當中帶來了生意。宋易和青煙黃鶯一起坐在馬車車廂內,駕車的是小虎,一路緩慢而悠閑,三人透過布簾一邊看景,偶爾也交談,氣氛融洽。
桃花寺于百多年前所建,那時候天下的佛道比之現在要興盛的多,因此才有了後來的災禍。就如佛家所言,萬物自有輪轉,興衰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這些年來佛廟寺院被摧毀的嚴重,唯有南方一些實在是德高望重的寺廟還能得意保存沒被毀于戰火,但香火卻已經凋零。
桃花寺的後院有一片桃林,因此也算是獨特的風景,這也間接導致桃花寺的香火竟然勉強也過得去,算是道觀盛行之下的一朵奇葩。
馬車在桃花寺前停下,三人下車,看著眼前的寺門各有不同的心境。
寺門上篆刻的桃花寺三個大字似乎都帶著股柔和圓潤之意,不虯然蒼勁也不龍飛鳳舞,仿佛就該是這般柔和,襯托桃花之意。
于紅塵俗世之中
,方外寺廟竟取沾染紅塵意味最濃的名和意,這桃花寺似乎真的和想象中的法度森嚴的寺廟有些不同。
宋易這般想著,但其實這是因為他對百年前的歷史不熟悉的緣故。若是他熟悉在大趙之前的百年前的歷史,就會明白那時以浮夸之風盛行,就算是道觀寺廟也多會收容女子狂生聚眾鬧水陸法會,以如今已經盛行的理學角度去看,自然是有些不太尋常。但桃花寺在那時卻真的太過尋常。
「官人,我們去求簽,你去不去?」青煙牽著黃鶯的手笑盈盈的向呆站著看著寺門的宋易問道。
「你們去吧,我隨意走走」宋易笑了笑,讓小虎跟著她們,看著她們走進去之後自己才信步閑庭般的朝著後院行去。
他想去看看那片桃花。
「施主,請解下刀兵之物就在宋易正要跨入一座院門的時候,忽然走過來一名光頭的小和尚對著宋易說道。
宋易笑了笑,將手中的佩刀遞過去。
小和尚接過刀之後認真的說道,「施主可以在離開前領取現在可以請便了
與後代前世的寺廟不同的是,這時候的寺廟不但不收錢,便連禁足和禁地也幾乎是沒有的。香客可以隨意游走也可以拜訪高僧大德,但至于見不見,卻是另外一回事
走過幾道普通的院門才終于進入到有些名氣的桃林,這時候桃林內已經有了些人在桃樹下燒香叩拜,看樣子這里吸引得也不僅僅是宋易而已,好多求姻緣的人便會到桃樹下來祈願。
桃林看面積不過百來平方米的樣子,此刻新葉尚未吐露,看上去有些蕭瑟寂寞的光景,也因此得以看得清桃林全貌,也看得清地上插著的許多燃燒過的香燭痕跡與灰燼。
這些香客的焚香的舉動倒是幫助了這片桃林的茂盛,燃燒時候的灰燼產生的廢氣無疑是桃樹的空氣,而灰燼則更是化為了養分養分滋養了這片桃樹。
當然,這只是宋易此刻的感想而已,想來這些人是不會知道這些原理的。
「施主別來無恙
宋易正在發呆,忽然被耳旁的一道聲音驚醒。詫異轉頭,果然就是那名有過一面之緣的瘋和尚。
但此刻,他身著潔淨袈裟,面容莊嚴,倒真有幾分僧人的氣態,比之當初初見給人的感覺要真實而親近許多。
宋易詫異之後笑了笑說道,「原來大師還真的是這桃花寺的僧人緣分啊」
「既然是緣分,不知道可願隨貧僧到禪房一坐?」老和尚笑著說道。
「你找我有事?」宋易有些納悶的問道,因為這個和尚的眼光里似乎藏著一些東西。
老和尚卻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轉頭便走,宋易狐疑之下跟了上去。
所謂禪房,離著桃林不過數十步,而且透過禪房的窗戶都能直接看到桃林的景象,而桃林外的人卻未必看得清禪房內的布置,只是從窗戶透進來的一道光幕灑在兩人坐著的位置,十分巧妙!
檀香繚繞,在光照下有著濃郁的寺廟氛圍和氣味,幸好窗戶是通風的,且有茶香入鼻沖淡了一些濃郁的檀香氣味。
宋易和老和尚坐在蒲團上,面對著。
「大師有話不妨直說,前次大師的話讓人覺得荒謬,但此時再見即是緣分,相信大師當然也不會再信口開河了」宋易平靜的說道。
「不到一年春秋,小施主的氣質和當初初見都有了那麼大的變化了。觀氣態,想來這一年中施主收獲不小,感悟可多?」老和尚抬眉問道。
「倒是發生了挺多事情,但是感悟倒談不上,只想安心生活便好,現在的狀態我還算滿足!」宋易回答。
「那施主的傷」老和尚目光直視宋易,神色玩味。
宋易微微一愣,奇怪的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莫非你也通醫術?」
「醫術貧僧只是略懂皮毛,自然不至于看得出施主的傷,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施主的悄然不知這一年中關注你的人那麼多而已!」老和尚淡淡說道。
宋易霍然聳眉,隱隱帶著警惕問道,「莫非大師暗中查探我?」
「查探當然不敢說,貧僧不是衙門,沒有查之責也沒有探之緣由,只是關心」
「關心?不會你說的是真的吧?你這大半年一直在跟蹤我?為什麼?」宋易猛然起身,不悅的問道。
他猛然知道自己竟然一直被人暗中盯著,豈有不羞惱的意味。
「施主且淡定坐下,容貧僧緩緩道來!」老和尚抬起手掌,手心向下微微示意。
宋易驚疑不定,眼神閃爍的望著老和尚,滿是警惕意味的慢慢坐了下來。
「不知道施主知不知道,去年汴州附近的那一道天降異象?」老和尚忽然目光直直的盯著宋易問道。
宋易心中咯 一下,但是卻面不改色的說道,「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老和尚神色從容的說道,「那就是知道了既然知道,那貧僧就從這天降異象說起」
一語長,一語短,在老和尚緩慢而平靜的敘述下,宋易的臉色漸漸凝重而吃驚,直到听到老和尚說宋易是那天將降任之人,更是驚得張大嘴震撼得無以復加!最終,听聞老和尚分析天下大勢,宋易更是雲里霧里的不明白難道這老和尚是諸葛武侯一類的人物?
對于老和尚說天下可能大亂的話,宋易不禁又懷疑他是不是一個拐騙人的神漢,自己是不是被誆到這里一會就有人會把自己包圍,然後就要拿錢來贖人的那種
任老和尚舌燦蓮花的娓娓道來,宋易則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不知不覺茶已微涼,老和尚終于說完。
宋易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猛然起身。
老和尚奇怪的看著宋易,等待著他的反應,誰知道宋易下一句話卻是,「大師我差點忘了,我兩個娘子還在燒香求簽呢,這時間呆的太久我怕她們著急了,這便告辭了」
說罷,宋易還有模有樣的作揖拘了個禮。
老和尚呆怔了一下,隨後有些無語的苦笑道,「施主不必驚慌,早有知客僧接待你的兩位娘子,不如靜下心來和貧僧探討一番」
宋易哭笑不得的數落道,「大師!不是我頑固,實是您的心想的太多了,想必是這寺廟生活枯燥無味導致大師想了這麼多生動的場景,但在我看來岳武將軍雖然失蹤,但是覺不可能死了,這天下似乎也沒有大亂的跡象而我,則更不可能是什麼天任之人更做不出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巴不得我現在越平靜安逸越好!你也知道了,我有兩房嬌妻了,若是不出意外,今年會添一個小兒,錢也會越賺越多這樣美好的生活,我舍不得出家,也不願意去管什麼天下大勢這個道理這麼簡單,難道大師您看不穿麼?」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然後說了一句話讓宋易懵然無語!直到走出桃花寺,宋易似乎都依舊愁眉不展的想著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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