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原本以為寶簪便是同寶玉一樣的人也會支支吾吾一番來搪塞她,沒想到竟是一開口就認了,倒叫她一愣,一時又想起了寶玉來,這一愣便愣了好一會兒。寶簪只當探春亦是穿越之人,此番與她相認一時激動便怔住了,卻也沒估到要怔住這麼久,遂伸出右手再探春眼前左右晃蕩著喚她道︰「三姐姐?三姐姐?」
寶簪這樣喚了幾聲,探春方才醒過神來,喃喃道︰「寶玉果然沒有騙我……」听她如此一說寶簪便明白了過來,原是她听寶玉說的,因問她︰「寶玉可還說過什麼?」探春見寶簪在她一問之下便認了自己的出處,自己若是不答反倒落了下乘,更何況寶玉確未在她面前說過什麼大逆不道之話,便將寶玉在世時所說之話一一說了。
又因說起了寶玉曾說過寶簪與其他幾人皆是不同,賈家有難倒可去求她之言,寶簪听了奇道︰「如何我就不同?我不過是個女孩子家家的,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低頭一想,又問道︰「寶玉沒了之時你才幾歲,如何能將這些話記得這般清楚?」此話一出探春也不知如何回她,思前想後也覺著瞞不了她,既她同寶玉能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自己重活一世也不是什麼罕事,不若打開天窗說亮話,便又將自己重活一世之事細細說了。
寶簪听了也不驚訝,只嘆道︰「果然是這樣,我說怎麼瞧著環兄弟覺得好呢,只你現在這樣,不怕惹惱了她?」探春知寶簪所說的「她」是誰,搖頭說道︰「惹惱又如何,不惹惱又如何,我上一世倒是巴結著她,還不是落得個遠嫁的下場。如今她便是不喜我又能把我如何?最不濟便是把我嫁給什麼小官的庶子,或是嫁入商戶人家……」說及商戶人家,探春便是一頓,看向寶簪說道︰「是我失言,妹妹別惱。」寶簪知她顧忌自己,忙搖頭道︰「我並不在意這些,如何就能惱了,你只接著說你的。」探春見她確實未有丁點不虞,方才放下心來,接著說道︰「便是將我嫁了那樣的人家,能苦的過上一世嫁到茜香國去?便是再去那地方,我既去過一次哪里還怕去第二次,何必怕惹惱了她!」說著,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眼汪汪地滾下一串淚來,自知失態,又忙忙地尋帕子拭淚。
論起心疼漂亮女孩兒來,寶簪本是個同寶玉本體一樣的人物,探春又最是個讓人見之忘俗的姑娘,此時見她這樣落起淚來,寶簪如何舍得,不等探春尋到帕子,她早拿著自己的手絹給探春擦淚,又勸道︰「如今你們家與上一世已有不同,你大姐姐已不是皇妃,又有寶玉那事,想來男人們也不敢太過跋扈,你們家逢年過年也要低調行事。這樣一來,你們家一是花費少了,二是少得罪了人,到時不止你不用遠嫁,指不定家都不抄了呢。」
前面的話還好,听到後面探春大吃一驚,揪著寶簪的手遲遲說不出話來,寶簪見她如此,雖是痛極了也不敢喊,過了半晌探春才開了口道︰「竟是真的抄家了?如何我都嫁了還能抄家了呢?姨娘和環兒如何了?」寶簪此時懊惱不已,探春那時遠嫁茜香國如何能知賈家之事,破敗消亡之象不知才好,竟是讓自己給說漏了嘴,搖頭道︰「我只知寶玉出家,別的一概不知。」探春不信,再三詢問寶簪,寶簪一再說明自己當真不知,探春方才罷了。
見探春因著知曉賈家被抄之事心酸不已,寶簪又勸道︰「你也不必傷心難過,上一世的事便讓它過去罷。如今沒了寶玉,你環兄弟便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也是賈側妃日後唯一能倚仗的兄弟,只有看重的,再沒有看輕他的,只要他好了,你和你姨娘便都好了。」探春道︰「環兒如今雖好了,到底比不上薛大哥哥,如今他也十歲了,也沒中著個秀才。」寶簪听她這樣說,笑道︰「你也太要強了些,他才十歲呢,若要說我哥哥,也還比不得林家那位,都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樣比來比去何時算個完。你先珠大哥十四歲進學都是少見的呢,環兄弟便是再過五六年進學也算是個好的呢,沒見人家五六十歲的老頭還在考秀才呢?」
探春道︰「听你如此一說,倒確實是我太要強了些,只是若環兒過了五六年了還未進學,這可如何是好。」寶簪笑道︰「愁什麼,有你這樣剔透的姐姐時時提點著,還怕他進不了學?」探春道︰「你這是笑話我呢。」
二人又說了些瑣事,探春忽又想起了什麼,因同寶簪說道︰「寶玉當時說了什麼飛機,火箭能載人,我倒是有點信的,如今見了你更是深信不疑了。這飛機火箭的都是大家伙,能載人也是應當的,只一樣我不大明白。」寶簪道︰「有什麼不明白?」探春道︰「寶玉同我說,你們那時候,竹蜻蜓也是可以載人的,只要裝什麼電池然後安在頭頂開個什麼開關就成,我雖听他說過電池如何如何就讓那竹蜻蜓轉起來,可那竹蜻蜓這麼小一個,如何能帶著人飛起來,我是不大信的。現今你在這兒我就問問,竹蜻蜓可是真的能載人的?」
探春此話一出,寶簪心中翻江倒海,面色也是精彩非凡︰賈寶玉你果然是個能把自己玩死了的逗比啊!竹蜻蜓!竹蜻蜓!去你妹的竹蜻蜓!
這樣想了一陣,見探春尚在看著她,寶簪便正色道︰「確是能載人的,只是你也知竹蜻蜓這東西極小,難免就動力不足,故一個竹蜻蜓只能載一個人,不想飛機什麼的能載上許多人呢。」探春听她如此一說,心下高興,臉上便笑開了︰「果真如此?寶玉果然是不會騙我的。」寶簪也道︰「這寶玉雖不是原來的寶玉,但听你說著,他待你是最好的,必是不會的騙你的。」探春點頭稱是。
又過了一會兒寶簪說要去尋寶釵,翠墨此時早就回來了,說道︰「寶姑娘逛了一會兒又去了老太太那,我便回來了。」探春看了一下時辰道︰「也快到飯點了,老太太必是要留飯的,我與你同去。」一面說,一面和寶簪出了房。
再說寶釵因著要留個機會讓探春與寶簪說話,早早的便離了探春那兒,由翠墨帶著四處逛逛,見各處景致皆是覺得眼熟得緊,想是因為薛蟠當時說的平行空間的緣故,一時也覺著無趣了起來,便叫翠墨帶著她去了賈母處,坐著听長輩們閑聊打趣。只坐了一會兒,便听外間有人傳話道︰「林姑娘同四姑娘來了。」
寶釵一听便知是黛玉同惜春,站起身來轉過頭向門外望去,就見她們兩人說笑著著進了門,齊齊叫道︰「老祖宗。」又走到了賈母身邊。賈母向薛姨媽介紹道︰「這是林丫頭,是我的外孫女,這是四丫頭,是東府里敬兒的閨女,小時也養在我這兒。」薛姨媽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會調(河蟹)教人,兩個姑娘都出挑的這般模樣,在外頭可沒見過這樣標致的女孩兒。」這話很是順賈母的心意,賈母大喜,又同薛姨媽一番說笑。王夫人為幾個女孩兒引見,道︰「這是你們寶姐姐。」三人互相見了禮,又各回各坐。
寶釵回了坐,細細打量著黛玉,果然是同姣花軟玉一般,天底下少見的標致人物,又見黛玉那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心下又想到當初看薛蟠給的那書中寶玉給黛玉取字「顰兒」,雖是極為失禮,倒也是極為貼切的,再沒有人比黛玉適合用這個字。又看惜春,亦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眉宇之間極為月兌俗,卻不見清冷之態,想是因著賈敬的緣故這些年來日子過的極為順心如意,便也養不成那書中的性子了。
寶釵此處打量黛玉同惜春,黛玉也覺著寶釵眼熟得緊,口內輕聲咕噥著︰「引愁金女……」惜春在旁听不真切,悄推她問道︰「你一個在這兒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黛玉笑道︰「既是輕聲嘀嘀咕咕,便是不想叫你知道,見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樣不知趣的,人家不想叫你知道的你還問呢。」惜春與黛玉素來這般玩笑來玩笑去的,直笑道︰「如此說來,我確是太過不知趣了,往後還盼著林姑娘多提點著我,莫要叫我這般不知趣的人因著不知趣得罪了人。」
賈母見她倆低頭說笑,問道︰「兩個丫頭說什麼悄悄話兒呢?」惜春跑上前去道︰「老祖宗,我好好問林姐姐話呢,她偏說我不知趣。」賈母笑道︰「確是玉兒刁鑽可惡。」黛玉道︰「老祖宗听她胡說呢。」又過去扯著惜春道︰「說你不知趣你還不認,但凡告狀那都是背地里的,哪有你當著面就參我一本的,若不是你不知趣,那必是你不把我當回事不怕得罪了我的。」說得眾人都笑了。
此時又听外院有人道︰「三姑娘,薛二姑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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