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半個月,檀雅果然讓人叫了襲人來薛府,寶簪好好地打量了一番這個小媳婦,細挑的身子,容長的臉,果然也是美人一個。不止是柔媚嬌俏,且還不見半點粗笨,寶簪心下暗嘆此人果然是個聰明人,在賈府中需得要粗笨,那她便粗笨,出了賈府不必顧忌主子臉色,自然愛怎麼來便怎麼來了,即使不是如此,那便是她家男人不愛粗笨的,她便把原本在賈府作出的樣子拋了去。
寶簪與她細細說了自己所需之香,襲人將需求一一拿筆記下。寶簪瞧了道︰「花姐姐你識字啊?」襲人停了筆,抬頭笑道︰「只識得幾個常用的罷了寶簪道︰「能識得幾個已是不錯了。听得姐姐在我姨媽家做過丫鬟,可是在那兒學的?」其他人若被人提起曾經做過丫鬟之事,心生不快的居多,襲人卻不大在意這些,只要如今好過便是了,誰還去計較改不了的曾經,只是听得寶簪提起王夫人,身子一僵,筆也落在紙面上留了好些個墨點。
襲人自知失態,忙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放在一邊,另取了張紙出來從頭寫起,才同寶簪道︰「做丫鬟的哪有福氣認字呢,嫁了人後才跟著學的寶簪又道︰「我們家進京時,我媽媽便帶著我和姐姐去賈家,那時就沒見到花姐姐,那時候已經出去了不成?」襲人道︰「我出去的時候比那時還早呢。當初寶二爺沒了,伺候寶二爺的丫鬟打的打,賣的賣,要不就是分配到別的院子里。我因著是老太太的丫鬟,便回了老太太處,雖比旁人好些卻也不如之前,後我家里有了些銀子要贖我出來,我便出應了他們。所幸是賈家,贖身銀子也沒要,便放了人
寶簪笑道︰「這倒是件好事襲人亦道︰「可不就是件好事。當時若未出來,現在也還是端茶遞水伺候人罷了說著又想起還在賈家的鴛鴦、晴雯、鸚哥等人因著是伺候賈母的,日子倒過得還算好,金釧兒、玉釧兒等伺候王夫人的,卻沒那麼好過了,便是一些小丫鬟也敢跟她們嗆聲,日子過得沒意思的緊。若真要論起來,自己和平兒兩個出來了的,如今竟過得比她們都強好些,實在是件萬幸之事。
寶簪又問她家如今這生意做的如何,她既然管制香這塊兒,那麼她丈夫又管什麼,生意上又有什麼進展等話。襲人一一答了,又道︰「姑娘如今尋了我來竟是巧了,再過半月我便不在京里了寶簪問道︰「不在京里?這是何故?」襲人笑道︰「這些年攢了些錢,我們在山東平陰購置了好些地,過了這個月便把這邊的生意皆放下,正經在那兒過活了寶簪道︰「平陰……你們是要去種玫瑰花不成?」襲人點頭稱是,寶簪又道︰「這也是賺錢的營生,若是種的花兒好,往後我給你尋個銷路,揚州戴春林的香粉鋪子就很好襲人道︰「我先領了姑娘的情
說罷,又將寫完的寶簪的需求給寶簪瞧,問道︰「姑娘可還有什麼要添的話兒?現在說了我便記上去。等那香袋開始制了,再要改便難了寶簪結果那張紙看了一下,道︰「就照著這樣來便好了。說起來,幾時可以拿到?」襲人將紙折了塞進袖口,細算了一下,回道︰「大概五日工夫便可成了,到時候我給姑娘送來寶簪道︰「那便多謝了襲人又道︰「姑娘給我們生意做,該是我謝姑娘,哪里能叫姑娘謝我呢之後又說還有事不好久留,寶簪便又尋了個小丫鬟送她出去不在話下。
又過五日,襲人果然親自送了香囊來,寶簪又叫雨荷取了銀子給她,這次倒未閑聊,收了銀子便走了。恰好這日薛蟠休沐,來寶簪院中之時襲人正巧出這院子,二人打了個照面,卻也未說話。薛蟠進屋見了寶簪,笑道︰「我剛才瞧見個標致的小媳婦寶簪「嗯」了一聲。薛蟠又道︰「你不問問我在哪兒瞧見的?」寶簪邊分著線邊問道︰「哪兒瞧見的?」薛蟠自己倒了茶喝了,才道︰「就你這院門口寶簪听了只不說話,仔仔細細的將剛才分好的線穿進了繡花針,又繡了兩針,說道︰「哦,你說那個啊,那是襲人
薛蟠一愣︰「襲人?」寶簪點頭道︰「是襲人啊薛蟠低頭半日,方又問道︰「花襲人?」寶簪奇道︰「還有別的襲人不成?」薛蟠又皺起眉來搖頭道︰「你竟願搭理她寶簪放下針線抬眼瞧他,問道︰「我怎麼就不該搭理她了?她難道惹著我了不成?」薛蟠道︰「這人害了晴雯,芳官,四兒,心思毒的很,你難道不知道?」寶簪笑道︰「我竟真不知道。你要說有,便拿證據出來。害晴雯也就罷了,害四兒也還算有些合理,芳官這麼個戲子出身的再怎麼也影響不著她的地位,她也要害了去,這是吃飽了撐的?」
薛蟠道︰「除了她再無旁人了寶簪不以為意,只道︰「你再細想想薛蟠想了一想,果然再無旁人會做此事,便搖了搖頭。寶簪撇了下嘴,說道︰「當時別人或多或少皆有錯處,獨襲人、麝月、秋紋沒有被掰錯。襲人不是個簡單的人,是個出了名的‘賢’人,無錯也就罷了;麝月公然又是一個襲人,也罷了;唯獨這個秋紋,趾高氣昂的很,又愛四處得罪人的,竟也沒有錯處,你也不覺著怪?」薛蟠听了,雖覺有幾分道理,卻還是道︰「雖如此,也不能說明就不是襲人所為
寶簪剪了絲線又道︰「我不過是想著以襲人的心機手段,斷然做不出去告一個戲子的秘的蠢事罷了,你自然也有自己想頭,我也不要強求你就信我的,這就是一筆糊涂賬,誰也爭不清楚。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如今的這個襲人,她什麼都還沒干呢,我做什麼要將她沒做且沒機會的事算到她頭上去,不知道的人還當我神經病呢說著又朝薛蟠瞟了瞟,薛蟠知她擠兌自己,倒也無心跟她爭辯些什麼,不過一笑置之。
寶簪又問他道︰「說起來,你現在來我這兒做什麼?」薛蟠道︰「沒事就不能來?」寶簪道︰「你若沒事早就出去吃酒了,還能來我這兒?」薛蟠笑道︰「大事糊涂,這種小事你倒是明白得很。我跟你說,那馬小姐回來的,在城西處開了家西餐廳寶簪微微笑道︰「這不是挺好麼,也能當樁事來說薛蟠又壓低了聲道︰「她自己養的牛,賣牛排
寶簪嚇得打翻了針線籃子站起了身來,奇道︰「她作死作的還不夠?出了次海還學不乖?殺牛這是大罪啊!」薛蟠攤了攤手表示無奈。寶簪又問道︰「可有人吃?」薛蟠道︰「誰敢吃這個,你當人人都是梁山好漢不成?」寶簪听了亦覺甚是,好好的誰能活膩歪了去吃牛肉呢。
接下來幾日這馬小姐的消息果然層出不窮,現實罵了告發她之人,再因著她養牛處乃是在京縣,薛蟠這幾年下來已升了知縣了,審的就是這個案子,被馬小姐噴了個底兒掉。說薛蟠記恨當年被她告上衙門,此時懷恨在心必不能好好審這案子,卻不知這案子著實是證據確鑿,半個京城皆知,實在是不必審了。
又說薛蟠被噴的一臉扭曲,無奈的緊,只要叫人把她押下去,待過幾日再審。又有馬家之人向他送禮,如今這案說大不大,若是說小,關系到牛的案子那就沒有小的,不然早就滿大街都是賣牛肉面的了。過了幾日馬家又開始給薛蟠送禮,薛蟠如何敢收,皆一一推卻,她們家又開始打曲線救國的主意,送禮至薛老爺和薛姨媽處均被退回,思及薛家有位未出嫁的姑娘,便又想著能不能送合寶簪心意之禮,著人四處打听寶簪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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