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粉裙女子似乎也被她盯得受不了,避開她的目光,揚聲道︰「怎麼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還想報復不成?」
旁邊有幾個小丫鬟幫腔︰「這位娘子好生沒規矩,居然這樣瞪著若菲姐姐
「可不是,也就是若菲姐姐脾氣好,這樣的女人還不趕緊命人趕出去呢
那若菲抱臂在旁,冷言瞧著,我掃了她一眼,眉眼清秀,身材裊娜,在這一屋子里算是個拔尖的。
我沒理會她們怎麼說,上前攙起藍水心,她低頭落淚,先前那一閃而過的怒氣早已不見蹤影,我心里卻留了個疙瘩。
她拭淚道︰「我沒摔著,只是這琴,是先父留下來的,可惜了……」
若菲搶言道︰「誰讓你沒站對地方?抱著琴擋著路,還弄疼了我的手
藍水心抬頭道︰「明明是你自己撞上來,故意推了我一把……」
她一張口我便知要糟,現在這狀況,誰都知道是若菲故意把藍水心推倒,只如今在別人屋頂下,這一屋子人都明擺著是幫著若菲的,何苦明著與她作對。果然若菲發難道︰「你這是什麼話?還是我的錯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居然敢來咱家撒潑了!」
先前傳八卦的那小丫鬟也湊過來道︰「可不是,若菲姐姐一會兒要在席上奏琴的,你若將姐姐傷了個好歹,可怎麼辦?」
她一邊說話,一邊朝著若菲看,明擺著要討好,可是若菲不但不領情,還照著她臉上啐了一口,狠聲道︰「傷了個好歹?你是巴不得我出事呢?」
那丫鬟一臉茫然,慌張道︰「姐姐這是什麼話,秋煙當不起啊
若菲冷笑道︰「你方才在一旁嚼什麼舌頭,打量我不知道呢?二公子的閑話你也敢亂說?還想被少爺們看上?也不去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秋煙一時語塞,又不敢得罪若菲,只得恨恨地躲到一邊。
若菲向著藍水心道︰「你看你衣服也亂了,琴也壞了,沒的在這兒給主子們礙眼,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
藍水心低頭不語,有意無意地站在了我身後。這種時候不出頭不行了,我忙道︰「剛剛是水心她慌慌張張的,我代她給若菲姑娘陪個不是。姑娘放心,水心擅長的是簫,琴不過是湊個興兒,壞便壞了,礙不了事。何況二公子特地把我二人請過來,我們這就走了,不是拂了二公子的面子嗎?」
「二公子請你們來的?」若菲又驚又怒,想了想又笑道,「怎麼可能?我可從沒听二公子說過。伶人妓女都是些什麼身份,還用得著二公子自己操心?」
她這話一出,可算是把屋里一半的人都得罪了個透。立時就有個戲班子里的女孩子接口道︰「我們憑本事吃飯,你這是說誰呢?我們是給貴人們唱戲的,身份雖不高,到底不比那些低頭伺候,連自己本姓都忘了的我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神。若菲身份不低,怎麼如此沒眼色?也不知是不是太受寵了,出言一點也不知忌諱。不過剛才听她語氣,好像是在應弘身邊伺候的人,應弘挑人,就這麼個水準嗎?
若菲倒是沒有生氣,而是好言好語地對那女孩子道︰「是我失言了,我自然不是諷刺黃鶯啼的各位姑娘們她仰頭道︰「我說的是那等在茶樓賣藝的不清不白的女人們。以為有機會認識了少爺,就攀高枝兒了。少爺肯搭理她,那是善心,不要不識好歹
她這話的意思,是早知道藍水心的身份了,也清楚她和應弘之間的前緣,那今天的找茬就難怪了。我道︰「我二人的確是茶樓出身,我們若是不清不白,那茶樓里出入的應二公子、夏雲軒公子、楚凡公子,又怎麼算?我雖然是市井小民,也知今兒是老爺子大壽的喜慶日子,請我們來是湊興的,不是來聒噪敗興的。我奉勸姑娘,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若菲無言反駁,氣鼓鼓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你是誰?」
我打開折扇,扇子上是「袁氏茶話」四個字,我笑道︰「在下是鴻雁茶樓的說書先生,袁錦心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呼喝︰「夫人遣我來問,這邊吵吵嚷嚷的,是做什麼呢?」
我回頭一看,竟然還是個熟人,正是當時領我進府賣衣服的雙彩。雙彩一眼認出了我,親親切切地走過來說︰「袁姑娘來啦?二太太听說袁姑娘專職做了說書人,還說這才該是姑娘的本行呢。今兒又有故事听了
若菲像是對雙彩很敬重的樣子,只喊了一聲「雙彩妹妹」,並沒敢將方才的爭端捅出來。雙彩四周掃了一眼,冷言道︰「二太太說了,今兒就算熱鬧,也得悠著點,不要在親朋面前丟了咱家的臉面。等中午開席了,各位就當各就各位了,現在只剩一個多時辰,有空還不若多準備準備
她又特地對若菲道︰「雖說你來席上彈琴,二少爺院子里的事也不要疏忽了,時時遣人看著點,別忘了本分
若菲在她面前一點傲氣也無,只諾諾地應了。
雙彩掃了一眼藍水心的模樣,眼神里便透著了然,她笑道︰「二太太听說藍姑娘的簫是一絕,等著听姑娘的簫聲呢,恰好今天三小姐要彈琴,所以琴不彈也罷
若菲听了有點著急︰「那我的琴……」
雙彩笑道︰「你是給那些遠房親戚太太們解悶兒的,還想和三小姐一樣給官太太們彈琴不成?自然和你沒關系了我暗贊一聲好,這雙彩姑娘才是真毒舌,殺人于無形啊!
雙彩對我和藍水心道︰「您二位是咱們特地請來的,二太太說不能怠慢了,還請這就跟我走吧
我自然求之不得,藍水心抱了那架殘琴,看都不看若菲一眼,就隨雙彩而去。
行不多時,就到了二太太的院子,雙彩領我二人進去。我謹守著低調謹慎的原則,眼都不抬,只規規矩矩地給滿屋子的人行了個禮。
二太太道︰「這便是我說的鴻雁茶樓的女先生了。袁錦心,你抬起頭來
她話音未落,突然左邊客座處一聲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同時我腳上腿上濺了一片熱茶。我怔在當下,然而一屋子里沒人理我,所有的人都驚呼著沖到了客座那里,其中二太太的動作尤其快。
我听到二太太喊道︰「弛兒,你怎麼了?」然後才感到腿上灼熱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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