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弘沉吟片刻,並不做聲,我話一出口已然後悔,便斟酌著道︰「子不聞父母之過,這話是我說得逾越了
他搖頭道︰「你說得不錯,二太太這般針對你,的確奇怪。你別忘了,她也是有琴家的人
此言一出,我有點錯愕,雖然早知道應弘母子感情淡薄,但听到他這樣冷漠地談論自己的母親,我依然覺得不舒服。沒錯,二太太姓有琴,便是鹽幫的人,便是應弘的敵人。所以應弘才會在她身邊安插一個雙彩,他竟然對自己的母親都如此防範。
一念及此,我對二太太多了幾分同情。她的三個孩子里,大兒子長年不在身邊,二兒子與她隔膜極深,看她對寶弦的態度,顯然這對母女也算不得親昵。一個沒有兒女繞膝的婦人,即使地位再高,容顏再美,也難免有點心理變態吧。
話題扯到了二太太,高晚成夫妻都不便插嘴,應弘顧自分析道︰「鹽幫有人將藏寶圖的事告訴了二太太,她為了把你從我身邊弄走,好打探藏寶圖的事,才買通了程大海做了這一出認親的戲碼
我打斷道︰「不對,不是為了藏寶圖。二太太上次,是想殺了我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他,二太太和藍水心深夜會面,商量著要除掉一個人。盡管我不願意懷疑藍水心,可在那之後,我兩次受陷,性命垂危,未免太巧了些。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立刻興奮地問應弘道︰「程大海死了,小桐還在啊!你把小桐關到哪里了?」
應弘猶豫了一下,沉聲道︰「小桐失蹤了
我說不上太意外,這重重的意外之後,我已經淡定了很多。「什麼時候的事?」
他道︰「昨天晚上我知道了事情始末,便遣人去捉小桐,可是人去樓空,她竟是從早上就不見蹤影了。若非畏罪逃了,就是……」
「就是和程大海一樣,被人滅口了我苦笑道,「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人,是怎麼惹上了如此厲害的對手?我一無所知,一無所有,那人為了害我不惜犧牲,究竟是圖我身上什麼東西?絕對不是為了什麼藏寶圖,甚至藏寶圖這個傳言,都說不定是這人捏造出來的
小西突然插嘴道︰「若不是為了寶物,那就是尋仇咯?」
「我在寒照國根本沒有仇家啊
小西搖頭笑道︰「有時候結沒結仇,真不是自己說了算的。我幾年之前,差點便被一個女人毒死,我根本不記得我哪里惹了她。後來才知道,她竟是妒忌我與綢緞莊老板交好,每次都能拿到最新的花樣
高晚成握住她手道︰「快別提那事了,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我見他夫妻伉儷情深的樣子,心中有點欣羨,對小西道︰「小西姐大難不死,是有福分的,你才貌雙全,又有個好相公,難怪那女人會嫉妒
小西嘆道︰「可見女人的嫉妒,才是最可怕的。女人狠心起來,多少個男人也敵不過
我微微一怔,女人的嫉妒?旋即又自嘲,我有什麼可讓人嫉妒的呢。
一死一丟,程大海的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老太爺的壽辰可算過去了,宅子上下都忙著準備去溫泉的事宜,我本就是個清散閑人,這會兒家宅里大都知道我不討二太太喜歡,更加沒什麼人來煩我。這一閑散,我便憶起了陳子遙托我的事情。
午後人少的時候,我拿了陳子遙的禮物去應寶弦屋里拜訪。寶弦本來正在擺弄針線,見我來了,一把丟開繡花繃子,欣喜地邀我坐下,道︰「我都快要悶死了,可算有你來陪我聊聊天
我笑道︰「那我沒來應家的時候,你難道天天這麼悶著?」
寶弦撇嘴道︰「早兩年我天天跟丫頭們玩兒也沒人管,偏生這兩年娘逼我準備嫁人,才越來越嚴格。這幾個月里姑母來了,就更加不讓我出門了!天天就是彈琴算賬,繡花煮飯,真真能把人煩死!」她說著又抬首笑道,「還好二哥說要去莊子里過冬,山上景致,總比家里有趣多了
我微微一笑,從袖口抽出那木盒子來,道︰「知道你無聊,買了個玩意兒送給你解悶兒
「是什麼?」寶弦接過盒子打開,倒出一把酒令簽子細細賞玩,愛不釋手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對我道,「畫好,字也好,意思更好。尤其料子又是象牙的,不便宜吧?」
「象牙的?」我財迷的本性立刻暴露出來,接過一個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吐吐舌頭道,「我看著黃乎乎的,以為是木頭,難怪這麼滑溜
寶弦撲哧一笑,道︰「可見不是你買的了。誰尋了這麼精巧的玩物來?二哥?」
「不是他我趁機道︰「這人可是下了工夫想哄你高興的,你喜歡就好了,不枉他一番心思眼見著寶弦著急起來,我才悠悠地說︰「是陳子遙
「是他?」寶弦吃了一驚,立刻拉下臉來,「我怎麼能隨便收男人的東西。何況還是這個臭小子
她雖然嘴上不樂意,手里卻依然攥著那簽子,顯然十分喜歡。我不敢隨便提起陳子遙的心事,只旁敲側擊地問道︰「子遙雖然調皮些,為人處世還是靠得住的,你看他回去之後便知買東西來向你賠罪,顯然是知錯了的。你也別跟他置氣了,好不好?」
寶弦道︰「誰跟他置氣了。說起來,他還欠我一場架沒打呢!」態度已然和軟了好些。
我笑道︰「那就收下吧,人家一片心意,只要不讓別人知道便是了
寶弦想了想,終究舍不得那簽子,便點點頭收好了。這邊剛剛收拾停當,門外忽然有丫鬟敲門道︰「三小姐,柳娘子來了
寶弦露出喜色︰「快請快請!」
我道︰「既是有客人,我還是先走了
寶弦拉住我道︰「急什麼?何況柳娘子你應該認得的
我認得?我還沒想起來這柳娘子是什麼人,四棋已經領了個中年婦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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