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思慮重重.這樁人命官司明明與我無關.這會兒解釋起來卻牽連甚多.小黑屋里沒有桌椅床榻.我席地而坐.愈覺濕冷.身上止不住哆嗦.
至于前夜住在何處.我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不怕因為一起爭端而受懷疑.我心里不安.多半還是為了若菲的死.早晨與她爭論時.她神采飛揚的氣派還歷歷在目.只過了大半天.這個年輕女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委實令我接受不了.
正思索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開門鎖.有人來看我了嗎.我立時便想起身.可是坐得久了.雙腿僵硬.居然一時站不起來.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屋門推開.月光灑進屋子.門口一個俏生生的白色身影沖進來︰「袁錦心.你怎麼了.」
「龍姑娘.」我撐著地想站起來.卻徒勞無功.龍玦幫我揉搓著腿上穴位.道︰「這里太冷.你染了寒氣.才會凍僵的.」
門外傳來有琴弛的聲音︰「怎麼了.嚴重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扶著門走進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他的舉止.卻似很焦急.
龍玦道︰「說不上嚴重.但是大冷天的在地上坐著.肯定有點難受的.」她撇嘴對我道.「應家人怎麼這樣虐待人.虧我來得早.不然肯定要落下病.」
我強笑道︰「哪有那樣夸張.」我凍得唇齒不清.開口便帶著顫音.有琴弛循聲過來.蹲到我身旁.我這才發現他雙眉緊皺.與平素的雲淡風輕大有不同.我不及詢問他因何在此.有琴弛忽然探手過來.攬住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暖.我冰涼的身子忍不住貪戀這一點溫度.居然不想躲開.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子一輕.有琴弛將我打橫抱起.向著外面走去.我只覺得很溫暖.听著他的心跳聲.又感到安心.待走出房門.才醒悟過來.
「大……大公子……」我吃了一驚.苦于沒法掙月兌.抬頭.以一個前所未有的角度看他的臉.有琴弛薄唇緊抿.神情嚴肅.帶著怒意.那種凜然和決絕.我在應弘身上見過.卻是第一次體會得這樣清晰.不容抗拒.不可阻攔.
龍玦似是見怪不怪.蹦蹦跳跳地在前邊帶路.一面自夸道︰「我給看門的人下了藥.她們要足足睡上一天呢.」
我問道︰「大公子.為何帶我出來.」
有琴弛答得毫不猶豫︰「那里太冷了.」
「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嗎.」我想起他白天的古怪回答.忍不住問道.「你此舉依然不是幫我嗎.」
有琴弛閉口不言.我還欲追問.忽听得身後隱隱傳來呼喚︰「袁錦心.袁錦心你在哪兒.」
「等等.是應弘.」我抓住有琴弛的衣服.他本意不想停下.耐不住我一直亂動.只好止步.卻還是不放我下來.
應弘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听出他聲音里透著慌張.思緒忽而回到碧華山上.他在樹林里尋我的那夜.也是這樣嗎.他獨自一個喊我的名字.我卻听不到.
我心中柔軟起來.向著聲音來處回應道︰「我在這兒.」
應弘很快奔過來.待看到有琴弛和龍玦.立刻停下了腳步.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我們.
有琴弛抱著我立在原地.不言不動.龍玦也安靜下來.我處在一個極尷尬的姿勢.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應弘先開口對我道︰「你要去哪兒.回來.」
他頤指氣使慣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聞言便要掙月兌.有琴弛卻更用力了些.不容我下去.他對應弘道︰「她凍壞了.我要帶她去暖和的地方.」
應弘道︰「暖和的地方.也不止是你一個人的院子.放她下來.」
有琴弛不買賬.聲音里帶著怒氣︰「你的人死了.為什麼要牽連袁錦心.你若是沒法子保護她.就別把她拖累到應家這個是非之地.」
我不敢相信有琴弛居然為了我與應弘爭吵.一時連掙扎都忘了.呆呆地看著他.心里驚疑不定.
應弘冷笑道︰「我保護她.有我自己的法子.你別忘了.袁錦心也是我的人.」他重復道︰「袁錦心.過來.」只要知道了玄翼的事情.就算是玄翼的一份子.之後再也沒法月兌身.高晚成早就提醒過我的.話雖如此.我對應弘的語氣依然覺得不舒服.我一直當他是朋友.卻沒想過我應當听他的話.
有琴弛柔聲道︰「你要隨他去嗎.」
「我……」是啊.我幾乎忘記了.我有自己的定奪.「我現在是嫌疑犯.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應弘听到我的話.揚眉笑道︰「不錯.有琴弛.你帶她走反而是害了她.」
有琴弛對我道︰「你想不想洗月兌嫌疑.」
「什麼.你有辦法.」
他搖搖頭︰「至今關于這起凶案.我都只是听別人講述.想來你也是一樣.將自己的前途命運交給別人去判斷.你放心嗎.」
我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襟.堅定地答道︰「必然不放心.若菲死得蹊蹺.別說是牽連到我.即使與我無關.我也看不得應家這樣草率地對待人命官司.」
應弘搶上兩步︰「你跟他費什麼話.」說著就要上手拉我下來.
有琴弛有如看得見一般.側身靈巧地躲開.他垂首對我道︰「我帶你破案去.」
「真的.」我又驚又喜.心里矛盾起來︰按我一貫明哲保身的原則.似乎不應該主動參與進去.但是無論我如何規避.總有麻煩找上門來.既然如此.還不如主動出擊.
一念至此.我對應弘道︰「我一直承你保護.可這一回我問心無愧.勢要憑自己證明清白.」
應弘臉色更加難看︰「所以你要隨他去了.」
我有點疑惑.道︰「這和隨誰去有什麼關系.我要去看看若菲.按說你的貼身丫頭死了.你難道不更該去查個清楚嗎.」
應弘握緊了拳頭.冷笑道︰「好.好.你們真是好大的本事.好大的心氣.袁錦心.你……」他注視了我半天.最終什麼都沒說.拂袖而去.
他走得很快.身子有些晃.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有琴弛將我抱緊了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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