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私會水溶
太後那里顯然安插了各路人馬的眼線,幾乎是蕭章剛出慈和宮,她與太後產生口角的事情便傳到了不少人耳中。
傍晚,怡園那邊來人,又叫蕭章過去。蕭章考慮到她如今的身份,不好總去自己公公那里,就叫人回了,說是身子不適,頭暈,下不了地。
她本只是找個托詞懶得出門,沒想到听在太上皇耳中卻以為她是被太後氣病了。
老爺子心里頭著急,但他腿腳又不方便,不好親自去,就打發了他身邊最為得力的掌事姑姑谷雨親自去頤福宮探望她。
蕭章原本正坐在屋子里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嗑著瓜子,一听說老皇上那來了人,以超人的速度丟了瓜子兒,月兌鞋,鑽進被子里,動作一氣呵成,不過幾息的功夫,把清芷都給看呆了。
谷雨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叫人放下了床帳子,身子朝里面躺著,只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
抱琴悄聲道︰「谷姑姑莫怪,主子折騰了半大下午,好容易才睡著呢,奴婢們不敢吵醒主子,讓姑姑白跑一趟了。」
谷雨深深地望了床帳子深處一眼,別有深意地笑笑︰「主子為大,你們做得沒錯兒。」
抱琴笑道︰「那請姑姑到外頭喝茶。」
谷雨這等身份,她們這些一等宮女根本不敢拿銀子打賞,只得恭恭敬敬地把她請到了外間,奉茶送糕點,好一頓殷勤伺候。只把谷雨服侍得舒舒服服了,這才滿意走人。
抱琴她們的馬屁沒白拍,天一擦黑,怡園那邊就送過來了一堆賞賜。怡園的人也不說是什麼緣故,可蕭章知道,那是太上皇代表太後送來的歉意。
蕭章看著那大包小卷的東西,說心里頭一點感動都沒有那是假的。她知道自己還要去好多個世界,所以不想輕易動感情。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外星女漢子也有心。
不管太上皇最初利用她的目的是什麼,起碼到目前為止,他對她還真算不錯。
蕭章翻看過那些賞賜之後,悄悄挑了幾件不是特別名貴、但符合自個兒心意的小玩意收了,其他的都鄭重囑咐抱琴收好。
她隨手捧了卷書冊,靠在窗前的貴妃榻上等著抱琴回來回話兒。
誰知道抱琴回來之後,臉色明顯不對,她身後還跟了一個身型陌生的人。
那是個高挑的女子,身上籠著厚重的披風,看不真切面孔。
蕭章心里咯 一聲,忙起身,下意識地想要大聲詢問,又怕隔牆有耳,只得壓低了聲音︰「抱琴,你把誰帶進來了?」
抱琴一臉的為難,咬唇糾結了半天,發狠似的一跺腳︰「姑娘您放心,清妍清芷她們都被我打發出去了。今晚奴婢守夜,奴婢就在耳房守著,誰也不讓靠近。」
蕭章听她這麼說,心里更加奇怪,不由湊過去伸手拉起那陌生宮女的帽子,掀起來一看,她就愣住了。
……竟然是水溶。
怎麼辦,她好想給這貨一耳光啊!大半夜跑到她這里做什麼?不知道避嫌兩個字怎麼寫嗎?他還想讓太後把她叫過去一頓羞辱嗎?
水溶看出她表情里的深意,忙道︰「你放心,沒人看見我來。」
蕭章氣笑了︰「我能放心才怪,大晚上的,你跑來做什麼?」
水溶正要說話,抱琴突然出聲︰「奴婢先下去了!」說罷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你瞧瞧你!」蕭章搖頭道︰「都是你這樣子,讓我的丫頭都誤會了。」
水溶無奈一笑,解開身上的水綠色披風,伸手就要去拔頭上的釵環,被蕭章伸手攔了,打趣道︰「好姐姐,一會兒回去可還得再插上呢,取下來多麻煩。」
水溶這才想起來害臊︰「不許告訴旁人我穿女裝的事……」
蕭章爽快答應︰「我腦子有洞才會跟別人說。」
水溶點點頭,拉著她在桌邊坐下,又檢查了遍門窗,才坐了回來,鄭重道︰「我有話對你說。」
蕭章伸出五指擋在他面前,打斷道︰「等等,你要是表明心跡之類的可就算了,我不嫌命長,還想多活幾年!」
水溶失笑道︰「你想哪兒去了。這就是我今日來的原因,我不想讓你和母後之間彼此誤會。」
燭光將他原本溫潤如玉的臉鍍上一層光暈,愈發顯得水溶豐神俊逸,眉清目秀。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此時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蕭章,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溶姐姐有什麼話白日里說不行,非要大晚上的過來?」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她用食指撥弄了一下他發間的碧玉釵,沒想到水溶突然變得局促不安起來,耳根子發紅不說,一抹嬌紅還慢慢地爬上了白皙的臉頰。
他惱了︰「別叫我姐姐!」
「噓……」蕭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點,被人听見怎麼辦?」
水溶理直氣壯地微微揚起下巴,不在意道︰「听見就听見,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說完這話,水溶自己也覺得可笑了。若不是見不得人,他怎麼會大晚上的打扮成這幅樣子。
他清清嗓子,低聲道︰「小王深夜前來,是因為有公務在身,明日便要動身離京。下回見到賢嬪娘娘,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小王不願母後與賢娘娘之間生了間隙,情不得已之下,故而夜訪頤福宮,還望賢嬪娘娘見諒。」
他說了這麼多話,蕭章的回復只有三個字︰「說人話。」
裝熟讓人討厭,裝不熟更讓人討厭呀!明明之前都是可以你我相稱的關系了,何必在私底下還這麼拘束。
水溶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無奈道︰「好吧。簡單地說,就是母後誤會你了。回頭我會跟她解釋的。」
「哦。」蕭章道︰「那你今晚來干嘛?就為了說這個?」
水溶正要開口,蕭章見他一臉正經,忽然起了逗弄之心,扯住他披風的帶子笑道︰「還是這宮中無人服侍北靜王爺,想起了小嫂子的好處來?」
「你……」蕭章以為水溶會生氣地反駁她,誰知水溶憋了半天,卻正經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回換蕭章呆住了。
這……這什麼意思?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水溶便繼續道︰「我與父皇都不曾把你當過外人。那些陳年舊事與其等你自己查探出來,平白生了戒心,還不如由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昏黃的燭光下,水溶娓娓道來當年的恩恩怨怨。
原來,當年太上皇匆忙退位,不及深思就把皇位傳給了當時實際上的皇長子永湛,曾讓太後十分生氣。
都說大孫子、小兒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葉太後也不例外。
在她看來,她的長子永湛性情古怪,喜怒無常,善于偽裝,太上皇並不是多麼喜歡他。
而她的幼子水溶,生得一表人才不說,又會說話討人喜歡,文治武功也都十分不錯。她心里打的算盤一直都是,先叫先皇後留下的倒霉太子做她小兒子的擋箭牌,等到老皇帝出手廢了太子,再把水溶推上太子的寶座。
結果她萬萬沒想到,老爺子竟然因為腿腳不方便的緣故,干脆直接把皇位丟給了今上,連個太子都沒來得及封,一點過渡都沒有。
這可讓葉太後接受不了了。
她仗著自己得寵,在後宮又掌權多年,就跪在乾元殿前求老皇帝收回成命。
太上皇卻心意堅決,干脆打發人收拾東西,搬到怡園去住了。
葉太後就作啊,她出言威脅太上皇,說他要是不立北靜王為太子,她就絕食割發。
剪頭發這種小事在蕭章看來很正常,在斯坦星球就是剪個洗剪吹出門都沒人說你奇怪。但在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首先,這里的人都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剪發對他們來說,無異于天大的自殘行為。
其次,這「割發」二字,未免還有斷情之嫌。
太上皇和葉太後之間雖有多年的情分,但皇帝就是皇帝,他豈能因一婦人傾天下?
最後的結果就是,太後頭發也剪了,絕食也絕了,永湛還是照常當上了皇帝。
葉太後這麼一下子鬧得,不僅夫妻之間決裂了,母子之間也有了裂痕。順帶還黑了無辜的水溶,搞得皇帝多年來一直對他心存疑心。若不是有太上皇護著,以皇帝的深沉心計,水溶就算是他親兄弟,也指不定能活上多久。
听完了這麼長一段故事,蕭章單手托腮,沉默半晌,道︰「所以呢?」
水溶皺眉︰「所以?」
蕭章打了個哈欠,不耐煩道︰「所以這跟我討厭太後有什麼關系啊?她就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好嘛。」
水溶怔了怔,長嘆一聲︰「但無論如何,她都是我的母親。就請你看在我與父皇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老人家鬧脾氣吧。」
說罷水溶站起身,對著蕭章長長一揖。
「不成不成。」蕭章擺手道︰「你一個姑娘家,該行萬福禮才對。」
「這怎麼行……」水溶話音剛落,突然眼楮一亮,道︰「是不是我行了女子的萬福禮,你就不生氣了?」
蕭章微微別開臉,不說話。
水溶為難了會兒,最終還是慢吞吞地屈膝行禮,直把蕭章逗笑了。
「得了,瞧你怪可憐的,我就不難為你了。我答應你,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絕不主動去找太後娘娘的茬。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看怎麼樣?」
水溶連連搖頭,正色道︰「不行,不能讓母後打你。母後若是要動手,你就……你就派人找皇兄,實在不行,找父皇也成。」
蕭章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容簡直藏不住了,心想著這人真是好玩,越了解越覺得他有趣。初見時那個袖手旁觀的月復黑少年,到哪兒去了呢?現在這副模樣,當真好笑的緊。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喲,這麼勤勞的作者,來戳進專欄收養一下吧~~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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