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綰朝那兩個人的方向微仰下巴,「呦,還真是捉奸都捉到這里來了。」
景北朝陳綰搖著頭,示意她不要說話,拉起她朝衛生間走去,她記得那里有個安全通道。那兩個跟蹤的男子回頭發現找不到人了,這才故作閑散地從酒吧走出,舀出手機撥著號碼。
而在不遠的觀景陽台上,望遠鏡將樓下不遠的那處巷子窺探無遺。從鏡頭中可以看到,那兩個跟蹤景北的男人已經匆匆上了車。望遠鏡的鏡頭向上移動,景北和陳綰很快出現在鏡頭之中,她們的表情有些慌慌張張,景北在像陳綰解釋著什麼。
夕陽西沉,火一般的晚霞染紅了整個城市,景北她們所在的樓頂也變成了晚霞的一部分。她們置身于晚霞中,身影朦朧,若隱若現。
「好漂亮。」陳綰像是自言自語,用手在眼前比劃成一個相機鏡頭的框框,忘情地欣賞著日落的景色,左晃右晃像是在尋找好的角度進行拍攝,逆著光,特別的美,很奇怪,她欣喜的神態感染了景北。
「喂,陳綰,如果我說我有些事隱瞞了你,而且我以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候很多人都說我是個壞女人,你還會和我做朋友嗎?」景北突然間沒頭沒腦地問。
「從小我外婆就告訴我,漂亮的女人大多數都是壞女人。」陳綰的身子依舊朝著夕陽,只是頭轉了過來,笑笑,眨眨眼楮。
「你是在夸我麼——」
因為有陳綰陪著,景北剛才被跟蹤的恐慌也舒緩了很多。
她們回到公寓時,已經入夜了。景北听了一路陳綰童年的故事,她和陳綰最先是在一個bbs上認識的,那會陳綰沉迷于游戲,常常帶隊打boss,還發帖整一些俏皮話或者游戲攻略,似乎也只有景北能跟上她的調子,那時候就奠定了兩人「臭味相投」的基礎。
陳綰還玩cos,而且在那個圈子里也算是半個名人,記得有一次景北坐出租時听過她的采訪,當主辦方在介紹她顯赫的家世時她很不給面子地打斷了。最後在提問環節一個男粉絲含羞地問陳綰追女孩子有什麼好方法。陳綰的回答是,先確定目標,朝一個方向,加速度,遲早能追上她。
還有個女孩問她如果男朋友在精神上和**上都出軌了,而且出軌的對象還是個有夫之婦怎麼辦。陳綰的回答景北至今還記得,她說了三種方法,一種是同歸于盡,魚死網破,一種是去找那個女人的丈夫,你也出軌,還有一種是忍氣吞聲,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最後她還友情提示第三種長期壓抑情緒,會對個人心理照成不良的影響。
陳綰絮絮叨叨地講著她的童年,她說別看她有別人多麼羨慕的家庭,其實當時母親是帶著肚子嫁進陳家的,雖然現在的父親對她很好,但是陳綰整個童年都是和鄉下的外婆度過的。而且和她同母異父的弟弟非常優秀,生平做過最出格的事也不過是在實驗室里用高壓滅菌鍋蒸了教授養的魚。
而陳綰卻是整個陳家的恥辱,除了不是陳家的親生骨肉,還問題不斷,不像其他大家小姐安于室,她喜歡鬧騰,愛玩游戲,愛cos,這些在陳家人眼里是不務正業。
直到此刻景北才知道自己為什麼和陳綰這麼投緣了,因為她們的經歷實在是太相似了,景北的童年基本是和蘭姨在一起,父母各玩各的不著家,而後進入蕭家,還有蕭琛那麼一個優秀的「哥哥」,只不過蕭家除了蕭父和凌嫂外,其他人都叫景北小狐狸精。
蕭家的人都覺得是她勾引了蕭琛,認為她有一個不三不四的母親,她這個做女兒的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景北在回想著,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罪名開端在哪里?
景北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年的冬天,她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扇高大的鐵制雕花大門前的情形。
吸著鼻子,搓著已經凍得發癢的手指,翻出那張已經皺巴巴的紙條,是這個地址,沒錯,她已經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
怎麼可能?母親怎麼會有這麼有錢的故友?景北記憶中母親的牌友都是那些夾著劣質香煙吞雲吐霧、賣弄風騷、人們口中的「茶花女」的女人,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只怕連這房子的一個角也買不起。
透過欄桿,景北踮腳再次向里面望去,這分明是一座氣派豪華的庭院,像是祖傳下來的,現在很少有人能住得起這種老式又有格調的房子了,鸀茵茵的草坪,假山水池……
再三猶豫,景北還是硬著頭皮按了門鈴,好歹,先問清楚再說吧!
沒多久里面的門就開了,一個白衫黑褲的阿姨,看年紀有四五十歲的樣子,一絲不亂地盤著頭發。她隔著欄桿上下打量了著景北,滿眼的狐疑,「你找誰?」
景北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已經很髒的鞋子,上面沾滿了泥污和雪,不自然地縮了縮腳,「請問,蕭阿姨是不是住在這里?」
「我家太太姓蘇的,不姓蕭,你找錯地方了。」
姓蘇?景北錯愕,眼見著人就要走了,月兌口而出,「噯噯,這位阿姨您听我解釋,您瞧我這都走了半天了,是專程來找蘇阿姨的,紙條上的地址明明就是這里啊。」
「你連她的姓都弄不清楚,能是她什麼人啊?」
「我媽媽……就是周慕茵,她說蘇阿姨是她一塊長大的好朋友。」景北在組織語言。
對面的人回頭,半眯著的眼楮一下子瞪大了,「我從太太出生時就跟著她了,她哪里跑出個姓周的好姐妹,你胡亂攀什麼親戚?」
完了完了,景北的心沉了沉,看樣子人家也不會歡迎她這個十年未見的「故友」的女兒。
「姑娘,看你的年紀也不大,也就十七八歲……做什麼不好啊,要來這里招搖撞騙?你還不如伸手要錢,或者太太可憐你還會給你一些。」滿是不屑的語氣。
景北的臉**辣,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麼狼狽,逃了大半天才甩開那些追債的人,天又下著雪,衣服早就髒得不成樣子,但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當作騙子。
「你開門,讓我見蘇阿姨一面!」景北漲紅了臉站在那里,聲音拔高了。
「喲,還凶,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我告訴你,就連市政府的人也不敢對我家太太說個不字,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
門重重地甩上。
「你!你……」景北氣得說不出話,手握拳頭捶了兩下子鐵門就疼得咧嘴。
就算餓死凍死在街上,她景北也不會站在那個門外任人侮辱踐踏!走在華燈初上的大街邊,景北兩條腿都走麻了,她想收回剛才那句信誓旦旦的話,身上還有一點零錢,先找個路邊攤買一碗面填飽肚子,但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周圍人來人往,很熱鬧,到處都有霓虹燈,夜色里紅鸀交映,流光溢彩。原來這個城市的夜晚依舊這樣的美,這樣繁華,這樣浮糜,也這樣冷漠。
景北東張西望間,突然背後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她驚呼一聲,毫無防備之下,整個人往前踉蹌沖了幾步,差一點跌倒摔個狗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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