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北不確定自己現在到底身處何地.剛醒來時她以為昨晚在蕭琛的車上睡著了.接著度假村的村民將他們接到了這里.可眼下這情況似乎不大對.
「唔嚕嚕嚕.哦哦咦.哦哦咦……」前面的大樹邊有一堆篝火.跳動的火苗中有一只滿身是羽毛的東西在興奮地手舞足蹈.像是老鷹飛舞的樣子.發出詭異的叫聲.
此刻透過光禿禿的樹枝可以看見天邊隱隱露出魚肚白.銀白的世界里有一層霧氣.不是很濃.看什麼東西都像是被垂了半透明的紗幔所阻隔.模糊不清.
景北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很疼.她確定自己此刻不是在做夢.而且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她絕對也不會相信什麼怪力亂神之說.那只滿身是羽毛的東西腰間系著鼓.頭上像是印第安人的鷹羽冠.拍幾下鼓.搖一下爪子中的鈴.接著又是一通怪叫.
特別像是沒有解放的某個土著居民.又像是薩滿舞.或者巫婆跳大神的樣子.景北不敢確定到底是哪一種.她慢慢地爬起來.貓著腰.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咦咦.咦樣.咦咦……唔嚕啊滴哈……」只見羽毛怪物仰天長嘯一聲.猛地轉身過來.
景北瑟縮一下.這才看清.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她的全身已經干枯的像樹枝一樣.冰天雪地里卻光著腳丫子.
乍看之下很是滑稽.但她突然咧嘴詭異一笑.像是一只猴子發怒的表情.這下糟了.說不準還是什麼邪教組織.自己打斷她的儀式會不會被綁起來燒死.或者大卸八塊.景北頭皮一陣發麻.潛意識里轉身拔腿就跑.
無奈雪太滑.景北剛邁出一步就被埋在雪里的樹樁絆倒.整個人摔了個狗啃屎.接著順著斜坡溜了下去.如果是雪橇的話景北也許會很舒服.但她整個是面朝雪地往下滑.眼見著要撞到了樹干.背上的衣服被人拎起.
「你是小琛帶來的那個姑娘吧.」滿身羽毛的老婆婆說著.語調里竟然有控制不住地顫音.
景北使勁轉頭.老婆婆整張臉都很瘦.下巴還是削尖的.從嘴巴開始下面扭曲得有點畸形.眼楮幾乎只是一條長長的縫.像是得了白內障.灰敗一片.只有如豆的瞳孔在那夾縫兒里間或滴溜轉一圈.眼角向外翻轉.松松垮垮的眼瞼往下掉.
蕭琛認識的度假村的村民.景北還沒站穩就被拎著向那堆火旁走去.老婆婆看著瘦的皮包骨頭.但力氣卻大得驚人.「看你很好奇.來吧.和我一起跳.」
「我……其實……我不是很好奇.」景北慌忙擺手拒絕.
「來吧.感謝大地母親降下的這祥瑞的雪.」老婆婆的語調極為抒情.夸張的像是在表演舞台劇.
「那個.我只是想在這四周走一走.看一看這里的風景.所以……」景北努力尋找借口.
「大地母親為我們提供了一切.就像你能和小琛在一起一樣.那是她賜予你們的緣分.我們一定要感謝她.並懇求她賜予你像這片肥沃的土地一樣的腰身.繁衍下一代.來吧.和我一起跳舞來慶祝.」老婆婆很享受地深呼吸.伸開雙臂而後慢慢雙手合十.小眼珠認真地看著景北.不容拒絕.
自己和蕭琛在一起的緣分.蕭琛是怎麼向老婆婆介紹自己的.請大地母親賜予自己肥沃的腰身來繁衍下一代.景北掐上自己有些單薄的腰部.一般的老人們是不喜歡她這麼瘦的樣子.不過.顯然蕭琛沒有講明自己的身份.
景北還沒來的急解釋清楚.老人家就將她拎到火旁.一陣風吹過.火苗向她撲來.景北慌忙跳開.擺著手.有些為難.「我能不能站在這里感謝大地母親.」
「不可以.」老婆婆突然揚手一撒.火焰頓時竄得老高.火舌狂肆地跳動著.
景北不禁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說下去.深怕她手里那東西揚到自己身上來.接著頭上一黑.就被壓上另外一頂「鷹羽冠」.上面花花綠綠的.不知道是還什麼鳥的羽毛制成的.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就伸來一支油彩棒一樣的東西.老婆婆在她臉上重重地涂抹了幾下.景北本能地閉上了眼楮.睜開時都能看到睫毛上的色彩.像是軍人的迷彩妝.又像是彩色泥巴.
「跟著我跳.唔嚕嚕.咦咦.咦樣……跟著我的節奏.」老婆婆很有精神地張開手臂又開始了老鷹展翅一樣地跳著.
景北向來不會拒絕長輩的要求.更何況還是這麼大年紀的老人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後跳著.只不過動作幅度沒有那麼夸張.
「別光顧著跳.還要吟唱.」老婆婆孩子似的強調道.
「什麼吟唱.」景北有些模不著頭腦.
「咦咦唔.咦咦.咦樣……」老婆婆怪叫著示意.
景北只好和她一起念念有詞地跳著.
「唔.讓我看看你……讓我看看你……」老婆婆透過火眯著眼看向景北.景北身子一頓.老婆婆有些不開心道.「你繼續跳.」
景北依言繼續蹦著.
「個性還好.未來也繁花似錦.只不過現在被假象迷惑著.被偏見所蒙蔽.你準備依靠的那個人也絕非良人.心胸狹隘.行事陰險.你要擦亮眼楮……」老婆婆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詞.但她的話像是在指桑罵槐地說安大哥.
她說話聲音雖然低.卻又正好能讓站在火的另一端的景北听到.當她越說越過火時.景北幾乎站不住.這老婆婆太像是被蕭琛收買的人了.景北吐了一口氣.「就到這里吧.」
老婆婆伸手來拽景北的袖子.「我還沒說到關鍵的地方.」
景北掙扎地抽出.老人家卻夸張地向後閃了一個趔趄.景北慌忙伸手扶她.
「如果你沒有和命定的那個人結婚的話.你的雙親就會遭遇不測.」老人激動地說著.
景北一愣.這絕對是最惡毒的詛咒.就在此刻四周的樹林里突然跳出來很多人.大人小孩.他們的穿著像是街頭的雜耍藝人一樣.還有一名舞女艷麗妖嬈地跳舞.伴隨著奇幻詭異的笛音.
有人走到她身邊.緩緩將鑽戒戴上了她的右手中指.
景北全身發冷.想要看向別處.卻似乎被攝了魂魄.目光無法移開.如此喧嘩的樹林似乎突然間變得寂靜無聲.天地間只剩了她自己.以及輕笑著的蕭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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