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同人]述懷 32歸雁(逢君正文終章)

作者 ︰ 容成九

官渡取勝後,曹操回師許都短暫的停留休養了數月後便再度揮兵北上追擊袁紹,並在倉亭將其殘余兵力殲滅。《》////至此,于北方雄霸一時的袁氏家族一蹶不振。次年五月,隨著袁紹的病逝,這個 赫士族最後的光環也隨之消散了。彼時,曹操還全身心沉浸在成功邁出了統一北方第一步的喜悅中,並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暇時懷念起這位年少時與自己一同飛鷹走狗的老友。但這都是後話了,眼下曹操更關注如何一鼓作氣徹底拔除袁氏殘黨。當然,這中間不僅僅只是因為曹操想趁熱打鐵,還有些別的什麼原因,比如,但凡行軍在外,他就可以不必呆在許都面對事事均能洞若觀火的荀彧。

厲兵秣馬,刀口舌忝血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四年,曹操天南地北地追著袁紹的幾個兒子打,先後攻破了袁尚和袁譚藏身的鄴城、南皮,並斬殺了袁譚。而後又6續平定了冀、青、並州,基本實現了除遼東以外北部地區的統一。期間,曹操做了件可說是在他人生中有著重要轉折意義的事——遷居鄴城。

那日早朝,劉協和以往一樣正襟危坐在龍椅中听著曹操請遷鄴城的陳述,他蒼白的面容掩在冕旒後沒什麼表情,顯得死氣沉沉的。這些年,曹操的實力日益壯大,給這位少年天子平添了不少壓力。劉協軟弱,但並不代表糊涂,那些流傳在外,有關「挾天子」的說法他不是沒有听說;曹操日趨權臣的架勢他也不是看不到;至于一旦準許此次遷鄴會有什麼後果,他亦非沒有想見。天高地遠,鞭長莫及,曹操這分明是想遠離天威,放手去做啊。緊握椅扶的手因用力過度而微微發起顫來,劉協的眼底跟著閃過一絲憤然,盯著丹墀下即使是躬腰俯首也還是顯露出一股傲岸氣勢的男人,他無聲地冷笑一聲,說出了那個令殿上擁漢派文武大失所望的字,「準。」

「陛下英明。」直起腰,曹操在不少怨懟的注視中退回了自己的位列,轉頭將鷹樣的眸眼掃向對面眾臣,他便如願看到那些經不住壓力的腦袋紛紛垂了下去。心里的一絲自得還沒完全浸沒上來,曹操突然感到一陣不明的寒意,下意識地轉了轉視線,只見荀彧從容地將面向自己的臉扭回了劉協所在的方向,他清如寒潭的目光就那樣似乎漫不經心地從自己身上略過,沒有停留,也不帶情緒,卻叫人自覺無處遁形。眉心一隆,曹操對著他的側臉出了會兒神,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旋即,曹操釋懷般地自鼻間發出一聲哼笑,很是滿不在乎。

意圖不軌又如何?野心勃勃又如何?當今天下,除了他曹操,漢室可以依仗的人,還能有誰?

于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自許都朝廷中央月兌離出來,失去了束縛的力量以令人害怕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從經濟、軍事到人才的充裕,鄴城已然成為了第二個政治中心。////而這些尚且都只是一個開端,短期內積攢起的強勢很快就向外輻射到了海內各地,打著平叛的旗號,曹軍理所當然的替漢室收管了幾大州郡。劉協和他手底下那幫漢臣雖然明了其中三味,但畢竟曹操至今還沒出現明顯的大逆僭越之舉,仍舊是朝廷的代表,他們終是不好多說什麼。

作為朝中手握重權的尚書令,荀彧每日關注著鄴城的風吹草動,也不知是喜是憂。如今,荀攸已成曹操謀主,與自己分主內外,並為貴重,能夠很好的在漢室與曹操之間斡旋,不至失衡。曹操處遠,每封上表都要經由荀彧之手,幾封替他請封的奏表,一封復州禹供疏,其中深意雖有微妙欠妥之處,到底未見不臣之心。何況自己每有異議回與曹操,他大都從之,圓滑得叫人抓不到可以大說特說的把柄。只是,敏銳如荀彧,又豈能不察曹操奏表中的試探之意?不過是念著原則未破,情意尚在,能不點透則不點透罷了。智者總能排除萬難達到合作與制衡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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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令全軍停止行進就地休整後,曹操擔憂地望著他,聲音听起來郁郁的,「這秋老虎確實磨人,歇歇吧。」

搖搖頭,郭嘉壓住又一陣咳意,抓著他的手道︰「將軍切勿為我一人耽擱行軍。早先之所以舍去輜重便是為了千里奔襲,出其不意打擊蹋頓,如今勝利在望,嘉豈可因己一人拖累全軍功虧一簣?」松開曹操的手坐正,他穩住氣息道︰「將軍恤下之情天地可鑒,我亦為之所感,但機不可失,請將軍為大局著想,全速前進。」

掂量了一下他分析出的厲害關系,曹操沉吟片刻道︰「這樣吧,你留在後方緩進,安心休養,我這便率領大部隊推進,破獲蹋頓。」

寬慰一笑,郭嘉頷首道︰「好,靜待將軍佳音。」

在他肩上用力握了握,曹操打馬往行伍最前行去,卻听郭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清越有加,帶點紈褲風流的味道,「將軍此役勝後可別忘了給我放假!」

回頭瞥見他又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曹操不禁笑道︰「少不了你的!」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別,與他們最後的訣別也不遠了。

目送浩浩蕩蕩的隊伍遠去,郭嘉緊繃的神經一松,整個人便直直從馬上栽了下去。在一片嘈雜聲中,他感到自己被挪到了陰涼的地方,意識開始不受控制的模糊起來。不甘心的淚水從眼角滾落,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不是怕死,只不過太多未了的心願讓他不想就此離世。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手心,試圖以此讓自己保持清醒,郭嘉在心里默默念著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人的名字,一遍一遍——

文若,文若,文若……

走過的三十八載春夏與秋冬,看過的許多烽火狼煙,刀光劍影從眼前風馳電掣地閃過,那些決勝千里的崢嶸與算無遺策的榮光亦隨之遠去,仿佛所有功過、是非、成敗都未能在生命中留下深鏤的印記。陰陽生死之際,為世間光怪6離所包裹的心才得以被剖開,露出最為柔女敕的血肉,其上每一根血脈的搏動即使漸趨微弱,卻是真實而溫暖的。那些曾親身經歷過的春花秋月,蟬鳴冬雪,那個自己一直傾心愛戀卻各自天涯的人漸漸從日久彌深的想念中款款走來,變得真實,有血有肉,不再只是思念成狂時一個浮光掠影的幻象。

指尖在距離那人面容前一寸處停住,輕緩地落下,郭嘉清清淡淡地一笑,彎了微闔的眼,眸中最後的流光劃出眼眶,他平靜地想,這應該就是此生最終的歸宿了。

急速前行的曹軍順理成章地攻破了布兵不及的蹋頓軍,將柳城收入囊中。此後曹操領兵一路推進直抵白狼山,生生將蹋頓王麾下將士逼入了絕境。不久後,蹋頓王舉兵投降,曹操令張遼全權掌管收編降軍的事宜,自己則火急火燎地率先返回了柳城,卻終究遲了一步。攥著郭嘉冰冷的手,他坐在榻邊許久無言。

從帳頂投下的日光被不時掠過的流雲弄得忽明忽暗,照在郭嘉臉上就好像他也有了變換的表情一般。心下一動,曹操看著他半闔的眸,不死心地喚道︰「奉孝?」

沒有回應,安寧而又略帶遺憾的神情被永遠地定格在了郭嘉臉上,就連他唇角那微微上翹的弧度都好像經過了精準的計算,再不會有變動差池。

曹操從來不是個缺乏耐力的人,但此刻,他卻抵不住帳中的死寂。千言萬語化作了長長的嘆息,他一手覆上郭嘉的眼,一手捂住自己的面龐,連淚都流不出。想起臨別前郭嘉還跟自己說要告假,他就覺得不是滋味。輕聲地,痛心地,他告訴郭嘉,「奉孝,遼東已定,你且安心睡吧。」

帳外南翔的鴻雁長鳴著飛遠,如泣如訴,隱入天際。

入秋以來難得的晴好天氣,荀彧坐在庭院里的涼亭下曬著暖融融的太陽便生出了幾分閑散的慵懶倦意來。石案上擺著煮茶的器具,里面沸騰的茶水咕嚕嚕地冒著水泡,裊裊升起的白汽帶出陣陣茶香,沁人心脾。放下手邊的竹簡,荀彧給自己倒了杯茶提神,茶盞舉到唇邊,白蒙蒙的水汽就在眼前氤氳開了,令人晃神。小啜一口,他抬眼望向石案對過的一席空位,臉上有那麼一剎那的落寞與懷戀。

曾幾何時,那里總會坐著個人,他有雙溫柔多情的眉目,加上天生的不羈,只消一個舉杯斟酌的動作便可佔盡風流。荀彧熟悉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就連他說話時習慣性上揚的尾音和執筆時因過分隨意而略顯輕佻的樣子也不例外。而那個人也清楚荀彧的每個喜好,總能在他疲倦時遞上杯溫茶熱水;在風起時為他別好吹亂的發,偶爾還會笑言兩句情話,仿佛漫不經意卻是不容置疑的真摯。

「文若。」郭嘉曾那般認真地對他道︰「待宇內安定,你我何不功成身退,尋個山明水秀之地歸隱?靜心看看平川落照,清風朗月,試試那寒江垂釣,春種秋收的日子。」

明知是遙不可期的事,可自己偏偏就忍不住答了「好」。

放下茶盞,荀彧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在今日分外思念起郭嘉,明明這些年早已習慣了天各一方的孤獨,也還是無法避免這咫尺天涯,突如其來的惦念。

自從年少時那個人以一種桀驁而莫名的姿態走進他的生活,一切都開始朝著出人意料的方向發展。荀彧不是沒有試過剪斷那被光陰恣意抽長的情愫,誰曾想情絲會在清冷的年華里落地生根,重新糾纏。

遠方飛來的鴻雁從日影下掠過,在荀府上空久久盤桓不去。荀彧抬頭凝望著它來時的方向,掐指算了算日子,暗道郭嘉大約該跟曹操從烏桓回師了。起身抖落衣上枯葉,他轉身走進了書房。在書案邊端坐下來,荀彧展開尺素,研好金墨,思忖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落下筆來。日光從窗子斜斜地照進來,給他一再柔和的眉目上鍍了層光暈,此情此景,當真寧靜祥和得令人不忍打擾,生怕驚動了幾乎凝滯的時光。

墨色在白絹上點點散開,荀彧淡淡地笑著,被歲月沖滌過的面容里蘊著蒼然的深情,他想,一定要記得在信的末尾告訴奉孝,自己新得了兩壇尋常難覓的濃香醴,等他閑來親自開壇享用。

屋外雁啼聲聲漸遠,已經是建安十二年的深秋了。

 逢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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