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趕尸的主要原因是,夜屬陰,利于死者的陰魂聚攏與尸體的活動。在就是夜間路上行人較少,不易驚擾他或她人,尸體也不會遇到活人陽氣而詐尸,發生暴起傷人事件,與死人和活人都彼此方便。
馮嘯的父親叫馮永年,他是湘西辰州著名的趕尸人之一,以誠實守信,道術高深著稱。馮家歷代單傳,趕尸的方術是祖輩傳承下來的,馮家的子孫做趕尸人,不光是為了養家糊口,也是為了讓這門方術能傳承下去——
下午,馮永年醒來,見兒子不在身邊,他起身喝了碗水,到了外邊。今日是個晴天,艷陽高照,陣陣威風吹來了草木的清香,樹上鳥鳴陣陣,空中白雲流轉。
只見馮嘯坐在屋外的石頭上,手里捧著一本《到得經》邊看著店內的喜神,邊專心的讀著。
馮永年走到馮嘯近前,挨著他坐了下來,馮嘯抬起頭見是父親,他說︰「阿爸,你醒了,還早呢,你再去睡一會兒吧,這兒有我看著就行了。」
馮永年搖搖頭,從腰間取出煙荷包,裝了袋煙抽了一口道︰「嘯伢子,你這是頭一次出來趕腳,你還小,有阿爸在,你用不著這麼辛苦。等你再大些,你就得自己出來趕腳了,那時,所有的辛苦與危險都要你一個人承擔,現在你只是鍛煉鍛煉。」
馮嘯帶著一臉的天真稚氣道︰「我知道,以前阿爸出來趕腳,我不懂這里的辛苦,現在我出來才知道了。以後就讓嘯伢子跟著阿爸,蘀阿爸分擔辛苦與危險,直到嘯伢子能自己趕腳了,阿爸就不用出來趕尸了。」
馮永年欣慰的撫了撫馮嘯的頭,爺倆一個抽煙,一個讀書。不一會兒,何啊姑回來開始做晚飯,等吃罷晚飯,天色已黑。
馮永年會了店飯賬,爺倆到了正房那朱漆大門前,馮嘯依次把黃表紙貼在五具尸體臉上,又揭下了「鎮尸符」。
馮永年喝道︰「畜生,天地茫茫,何處為家,此時不動,更帶何時?啟程了。」
在看那五具尸體「嗖噗咚噗咚……嗖噗咚……」從朱漆大門後面跳了出來,到了外邊依次排開。
馮家父子辭別了何阿姑,何阿姑道了聲︰「馮先生、嘯伢子,諸位喜神一路走好。」
馮永年一搖手中的引魂鈴,朝空中撒了把買路錢,馮嘯拎著小銅鑼,一列五具尸體就在馮家父子那「鈴……鈴鈴……叮叮……叮……鈴鈴……」與「 —— ——」「陰人借道,陽人回避,喜神一過,百無禁忌。」的引領聲中啟程,步入了夜幕下那層巒的山林。
就這樣,馮家父子白天在趕尸客棧休息,夜間兼程,十幾天後,到了貴州,把死者分別送到了目的地。隨後,爺倆轉回到湘西長沙,在朱張渡附近找了家店房住下——
朱張渡又稱靈官渡,是長沙需業最大的轉運碼頭,此處無風波——險。《圖書集成•職方典》解釋說︰「惟此處江心有中洲,雖大風但無浪。」
又有人認為,渡口有靈宮(仙官)相佑,故命名為靈官渡——
爺倆歇息了片刻,吃了午飯,馮永年讓兒子把寫著「祝尤科」字樣的杏黃色三角小旗插在了門頭。這是趕尸人的招牌,也是祝尤科的旗號,一有人需要趕尸,看到旗子就知道這里住著趕尸人。
馮家父子一壺茶還沒喝完,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馮嘯上前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
馮嘯問他︰「這位大伯有事麼?」
此人見開門的是個小孩,他打量了馮嘯一眼到︰「請問這里住著的可是湘西辰州的馮永年馮先生?」
馮嘯點頭把他讓到了屋中,馮永年見進來的此人身材偏瘦,看上去文縐縐的。馮永年在這里沒有親朋,來這兒的除了主顧沒別人。
他問道︰「這位仁兄請坐,不知找我有何差事?」
此人一听,就知道屋中這人就是他要找的趕尸人馮永年。他沒坐,拱手道︰「久聞馮先生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我是專程來麻煩馮先生的,不知馮先生可曾接下他人的腳單?」
馮永年搖頭還禮道︰「我與小兒才將一行喜神送到貴州,剛到店房,尚未接到他人的腳單。」
此人聞言,說道︰「哦,太好了,我是湖興煉銻場場主郭程喚家的管家唐沖。我這次來找馮先生,是有趟腳準備請您走。久聞馮先生誠實守信,行規嚴謹,我們老爺特差我來請馮先生,不惜銀兩,務必請馮先生出馬。」
馮永年听完唐沖的話,客氣的問道︰「哪里,唐管家言過其實了,那只是同行對馮某的抬愛。但不知這次要趕的喜神是什麼人?竟勞郭場主親自督辦,又不惜重金讓唐管家來此。」
唐沖嘆道︰「唉,這也是命理該著,死者是郭場主的三姨太,名叫富寅花。前些日,三姨太的妹妹子花來看她,二人帶著四名陪嫁來的小丫鬟,一起到渡口玩耍,在江畔看運銻隊放排時。不幸的是,那日風大浪急,六人被大浪卷入水中,等在下游兩里處把人撈上來,六人早已做了水中亡魂!」
馮永年道︰「哦,這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那唐管家與郭場主可是讓我們送三姨太等六人的尸骨回家鄉?」
唐沖點頭道︰「正是,三姨太是湘西湘陰人,今年才年方二十一,郭場主傷心至極,準備將三姨太六人送回湘陰,用別人不放心,故來麻煩馮先生。」
馮永年听完,嘆息一聲道︰「生死無常人難料!承蒙郭場主與唐管家看的起馮某,我當盡心竭力護送三姨太等回湘陰。」
馮永年與唐管家談好價錢,帶著馮嘯與唐沖到了湖興煉銻場場主郭程喚的家。三人直接進了後院,到了停放尸體的屋中一看,只見六具年輕女子的尸體,並排躺在門板上,她們的臉上還保持著死時的痛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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