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寧推開顧北城房門時,他正在收拾東西,見沐青寧進來,慌慌張張的把正在整理的東西塞進被子底下。
「在做什麼?有我不能看的嗎?」把幾個石榴放到他床上,沐青寧打趣道。
「沒什麼呀,咦,你從哪弄來的石榴?」
對于顧北城明顯轉移話題的行為,沐青寧笑著不說話,順著他的話茬說︰「這個是書房前栽的石榴樹結的,我還記得那石榴樹是爹爹親手栽的呢。」
「看起來很甜的樣子,我能吃一個嗎?」顧北城眼楮眨也不眨盯著石榴,雖然是詢問的語氣,手里卻抓起了一個最大的石榴。
沐青寧笑了,寵溺道︰「看你,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看著顧北城開始給石榴剝起皮來,沐青寧趁機打量他的房間,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進他的房間。
窗前掛了串貝殼風鈴,風一吹,叮叮當當的聲音煞是好听。顧北城跟她住的房間沒多大區別,唯一不同的是花瓶里插了束花,看起來多了分溫馨的感覺。
「決定好什麼時辰走了麼?」見顧北城不說話,只顧低頭吃石榴,沐青寧覺得有些無趣,轉頭問他。
顧北城吃得正歡,吐字不清的回答︰「等下人來了就走,估計快了。」
終究是小孩子心性,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多瀟灑,哪有大人這麼多悲春傷秋的感慨。沐青寧暗嘆一聲,又伸手揉揉他的頭頂。
不知道是不是顧北城的話太過靈驗,綠袖慢悠悠的出現在房門口,「小姐,相爺找你,前廳里有一位自稱小少爺姨娘的女人前來拜訪。」
這麼快?沐青寧皺眉,看了看還在吃的顧北城,跟著綠袖去了前廳。
把手中的石榴放在一邊,顧北城偷偷跟了出去,趴在門上,注視著沐青寧遠去的背影。
望了有一會兒,他才耷拉著腦袋回到床前,把被子底下的東西拿出來,把它們塞進包袱里。
一,二,三,四,五。顧北城認真數著數,重新清點了一遍,扁扁嘴。五顏六色的風車,栩栩如生的草蚱蜢,小紙人,還有早已枯萎的花環。如果沐青寧此刻在,她肯定會認得這些東西都是她或買或做給顧北城的。
似乎,沒有可以帶走留作紀念的東西了,真是少的可憐呢。
前廳,沐青寧走進廳里時,就發現左邊坐了位年約二十,氣度不凡的女子,正從容不迫的與沐雲談話。
「感謝左相大人這些天來替我照顧北城,方某在此謝過了。如今方某想接回北城,好好撫養他成人,才不會愧對家姐姐夫的在天之靈,不知左相意下如何?」女子嘴角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讓人一見面便心生幾分好感。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如此客氣,沐雲也不好失了自己的面子︰「客氣客氣,只是,你說北城是你佷子,可有何證據?」
「有,北城出生時,我送了他一塊玉佩,親自掛在他脖子上,上面還刻著他的名字,如果左相心有疑慮,不妨喊北城出來驗證,以便真假。」」娘,美人爹爹,這位是?」明知道是怎麼回事,沐青寧還是不得不裝傻充愣問道。
「寧兒你來了正好,這是北城的姨娘,她說要帶北城回去。」柳逸軒坐不住了,焦急的對沐青寧說。
「寧兒,方才的談話你听到了吧,帶這位方姑娘去找北城吧,讓北城認認,可認得這位姨娘。」
「是,方姑娘隨我來。」
眼看著沐青寧帶著方禾鳶走了,柳逸軒眼眶泛紅,不甘心的看著沐雲︰「妻主,難道就這麼讓他帶走北城嗎?」
「軒兒,該來的總會來。」沐雲握著他的手,安慰他︰「你喜歡北城這孩子不錯,可是現在他家人找來了,假如那個方禾鳶真是北城的姨娘,她帶走北城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陪在至親之人身邊,對北城來說可能才是最好的選擇。」
另一邊,沐青寧帶著方禾鳶前去「認親」,不放心的查認了一遍她的身份,方禾鳶並不正面回答,只是溫文爾雅的笑道︰「你應該相信北城看人的眼光。」
片刻後,沐青寧牽著顧北城回來,身後是仍然笑著的方禾鳶。
「確認了嗎?」明知道十有**是真的,柳逸軒仍然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嗯,是真的。」沐青寧回答。怎麼可能不是真的?從頭到尾這場戲都是顧北城一個人安排的,她跟方禾鳶只是臨時演員,還能出什麼差錯?
沐雲出聲道︰「既然已經確認了方姑娘你是北城的姨娘,那帶北城走也是人之常情,不知道方姑娘打算什麼時候帶北城回去?」
方禾鳶莞爾輕笑,「這個,還是問問北城的意思吧。」
見在場四雙眼楮看向自己,顧北城「怯怯」的開口︰「越快越好可以嗎?我想跟姨娘回去看看我爹娘。」
柳逸軒一急,月兌口而出︰「不可以。」然後看見眾人的目光,心虛道︰「我,我的意思是北城你東西還沒收拾好。」
「爹爹,我已經收拾好了。」
…
左相府大門前,拎著小包袱的顧北城跟在方禾鳶身後,向眾人告別。
柳逸軒抹著眼淚,強顏歡笑︰「北城,多留一日不行嗎?你青寧姐姐才剛大婚,你就要離開。」
「爹爹,對不起。」小臉埋得低低的,顧北城小聲說道。
在一行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顧北城上了馬車,馬車越行越遠,最後漸漸消失在眾人眼里。
「舍不得?」車廂里,方禾鳶對戀戀不舍放下車簾的顧北城笑道。
「方姨,真的舍不得。」顧北城一听這話,眼淚像決了堤一樣,撲到方禾鳶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可是,你娘還有你爹也舍不得你。」模模他的腦袋,方禾鳶嘆道︰「上次你化形的時候,你娘以為你撐不過去了,火急火燎的出來找你,可是最後卻是你爹把她帶了回來。你爹發現她時,她心脈俱損,失了幾大口心頭血,養了幾個月才有些起色,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她不親自來接你回家,要讓方姨出馬?」
心頭血,乃妖族自身的本命精血,若是一個妖的心頭血失去過多,那她便失了法力,容顏急劇衰老,與普通人無異。顧北城也是妖,他自然知道心頭血對一個妖來說多麼寶貴。听到顧煙瓏失了幾大口心頭血,他急急問道︰「我娘沒事吧?」
「現在沒事了,只要你以後不再亂跑就沒事了。」
听到方禾鳶的回答,顧北城才松了一口氣,隨後愧疚的低下了頭,娘之所以會急火攻心,想必是自己化形那時,與娘的本命血契切斷了,她才會以為自己死了吧。
本命血契,非血緣至親者無法施展。擁有血契的雙方可以在對方發生危險時第一時間知道,甚至必要時,可以共享對方一半的生命。
他掀起車簾,車窗外,是一大片金黃色的麥田,時值正午,風一吹過,麥穗彎低了腰,一片接著一片,十分好看。
官道邊不遠,一對年長的農家夫婦擺了個茶攤,那位夫郎十分賢惠的拿了毛巾替妻主擦汗,妻主回以一個感謝的眼神,他害羞的別過了臉。
看到這一幕,顧北城放下車簾,突然失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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