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潛。」
趙冉冉手上的零食不知怎麼就月兌手掉到地上了,落在污黑的雪水上,一片泥濘,她低頭去看,卻不想撿起,嘴角扁的很難看,怎麼也不願把頭抬起來。
她是忍不住了,因為心中有著美好的牽掛,寒冷、生病、饑餓都不算什麼,一路上遇到多少困難也不值得抱怨,身體上難受心里卻是甜的,所以就算有眼淚也不會放肆的流下來。現在他走過來,蹲在面前,把她的雙手放在嘴邊親吻,狼狽的態,冰涼的臉頰,她突然就什麼也說不出來,所有的情緒化為豐沛的淚腺,劈啪落在他的手背上,不是委屈,是感動、是心疼。
當江潛把她按進懷里時,趙冉冉無聲的抽泣開始嗚咽出聲,把臉深深埋在他寬廣的胸口里,感覺他的下巴磨蹭在額頭上,心里突然就塞的滿滿的,再不可能有一絲空氣進得去。
「江潛,你怎麼這麼傻,你來干什麼?」
「我放不下心。」江潛說,口氣里沒有一點抱怨,「跟你比我才不算傻呢,你這個傻妞。」
趙冉冉想,她永生不會忘記這一天,他把她背在後背上,告訴她,「讓我背著你,我舍不得你走路了。」
她說不出反駁的話,連他強硬的要把軍大衣給她披上時也忘記了推讓,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她想,就算他們有一天會分開,她會忘記他嗎?答案是否定的,這個人,一旦踫到,必將無法從精神上徹底甩月兌,他所做的一切讓人心甘情願把自己奉上,不會計較後果,況且……她也不要分開。
不斷降落的大雪覆蓋在剛剛清掃完的路面上,沒一會兒又沒過腳踝。江潛走的很小心,生怕滑倒摔到身後的人,剛剛已經給趙智略打過電話報平安了,也是從他那里得來的消息,想到這,江潛就狠不得踹鄧永濤幾腳,忽悠人忽悠到他媳婦兒頭上來了。
「冉冉,冷不冷?」
「不冷。」趙冉冉搖頭,「你呢?」
「我也不冷啊,你給我當外套呢。」
「江潛,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哪句話?」
「就是說天亮之前肯定能疏通好。車里面有小孩子呢,會凍壞的。」剛剛他讓司機把暖風打開,不要怕浪費汽油,出口那邊已經開始破冰了。
「管他能不能疏通好,先顧眼下。」
趙冉冉笑了,臉頰蹭在他粗壯的後脖上,那麼滿足又那麼心疼。
「讓我下來吧,你別累壞了。」
「就你這不到一百斤的重量我能扛兩。」江潛說著還巔了巔,「逆行道也堵車,不過情況不嚴重,就是有些慢,蔣是非一會兒就能迎過來。」
趙冉冉的唇一小點一小點親吻他果*露在外的皮膚,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來了,為了她,明明應該是歡喜的,卻那麼難過,像是心疼到了一個頂點,有口氣堵在胸窩吐不出來,眼淚無聲無息的停不了,還一直試圖找輕松的話題。「江潛,你怎麼這麼壯?你多高呢?」
「一米八六。」
「真高,比我高二十厘米呢。」趙冉冉囁聲囁氣的說,「難怪趴在背上會舒服。」
江潛托著她臀的手不老實的捏了兩把,「我媳婦兒不是小矮子,我不高的話也配不上呀。不過你太單薄了,得多鍛煉。」
趙冉冉沉靜了一會兒,「江潛,給我唱首歌好嗎?」
「啊?唱歌呀。」他突然笑起來,聲音那麼雄厚清朗,帶著明顯的愉悅。「行,不過平時我可不唱,全不在調兒上,你對付听听就行。」
「弦上的箭,刀上的鋒,我們是英勇的特種兵,站是昆侖,臥是長城……」
趙冉冉突然就忍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全涌了出來,趴在他的背上哭的直抖。江潛嚇的手腳不听使喚,忙把她放下。「怎麼了媳婦兒?怎麼哭了?」
見她只顧著低頭哭,江潛急的狠不得原地轉圈兒,用凍僵的手笨拙的幫她擦掉眼淚,「別哭啊媳婦兒,冷了還是餓了?想上廁所?」
趙冉冉搖頭,抬起眼看他,眼淚一直往下掉,止都止不住,「江潛你怎麼這麼傻,你走了幾個小時?你來接我干嘛?你怎麼這麼傻!」
「……哎喲,就為這點事兒呀!好了快別哭了,不值當的。」他哄孩子似的把她抱進懷里,低下頭擦掉她的眼淚,還忍不住親了兩口,「不是說蔣是非跟我一起來的嘛,都進高速開到離你們那輛大客車一少半的距離了,我嫌太慢就跑來了,連一個小時都沒用上。」
她還是哭,不願意抬頭,江潛彎著腰,吻就不斷落在這張帶著淚珠兒的臉上,「媳婦兒你委屈了,這麼冷的天。」
趙冉冉搖頭,突然使勁摟住他的腰,「我不委屈,我就是心里難受,江潛,我心疼你,你讓我小弟打傷了還跑這麼遠來接我,我不懂事啊,我累贅啊,我……」
沒有說完的話被他用嘴封住,唇齒相依,溫柔如水,麻木的嘴唇觸踫在一起,也像是好久不見的情侶,黏黏貼住,只盼能更久一些。好半天,才戀戀不舍的分開,江潛的唇還一下一下點著,不願意離去。
「傻妞兒,永遠別說是我的累贅,你不是。有你,我這顆心才有地方擱,我才知道我被人惦記著,而且滋味兒這麼美。雖然知道你受苦了,可你能來,我的高興和心疼卻是一樣多的。」
趙冉冉主動把唇貼上去,「江潛,我們結婚吧,不管誰反對我們都結了吧,再也不想讓你為了能見面吃這麼多苦了。」
江潛知道不應該跟著她一起任性,未來要走的路太長,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才行,況且他有私心,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她,如果有更多人,甚至全世界都為他們歡呼祝福,他才會覺得更圓滿更自信。
可這個誘惑太大,大到每天的夢里不停出現,遇到她想娶她,曾經給過自己半年的時間,那不是因為不尊重她,不是輕視他,而是往後他有更重要的使命。
江潛這時想到了匡偉,給了自己全部信任,並且正在需要他的人。當初離開老特時匡偉告訴他,「讓你出去休息兩年,順便把終身大事解決了。」那次受傷來炮團看他時,匡偉又鄭重對他說,「江潛,回來幫我。」老特培養了他這麼多年,就是他的家,現在有需要,他不能不回去,只是眼下還沒有告訴她,可就算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那麼自私,也決計要抓住她的手不放。低下頭吻吻她的臉,「好,我們結婚。」
趙冉冉使勁點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明自己的決心。
「可冉冉,跟我在一起將來會吃很多苦。」她剛想開口說不怕就被他急急打斷,「可哪怕這樣,我也是非得拖你下水不可的。」他是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什麼為了她好也應該放她去找更好的人,這些都是屁話,把她留在身邊她才會幸福,他們才會更幸福。
蔣是非的電話這時候打了過來,就離在不遠處。江潛輕巧的翻過護攔,雙手插入她的腋下,一眨眼就給提了過去,直到坐在車里,吹著暖和的空調,趙冉冉臉上的眼淚兒還掛著。
蔣是非什麼也沒說,沒調侃、沒打趣,只把空調開到了最大風,臉色十分沉郁。坐在後排,江潛把趙冉冉摟在懷里,兩人身上蓋著兩件軍大衣,好半天,他的手還似冰塊一樣涼。趙冉冉心疼的直哭,車里黑暗,她在軍大衣的遮掩下,掀開衣服,把他的兩只手放在里面取暖。
在高速公路最近的一個出口,蔣是非把車拐出去,經山路繞遠往縣里開,抵達時天已經大亮了。
在賓館門前,江潛先下車,小心翼翼把睡著的趙冉冉抱著,像是在呵護一件最精貴的美玉。還好賓館很空,房間很多,把她抱進去後,趙冉冉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這是哪兒?」
「賓館。」江潛說,「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陪著你。」
「你不回部隊嗎?」
「休息,放心吧。」
趙冉冉的腦袋有些暈暈沉沉,可這時候她還沒忘了一件事,翻身下床去浴里擰了個熱毛巾舀出來往江潛手上敷,「會凍傷的。」
江潛心窩里熱乎乎的,嘴上不自覺啜了一絲笑,「我皮糙肉厚的,沒事兒,你先把自己臉敷一敷。」
趙冉冉揚起頭,臉蛋兒紅撲撲的,總算有些笑模樣了,「對了江潛,我給你帶好東西了。」她說完翻開行李包,一股作氣把里面剩的小零食全倒了出來,「江潛你喜歡吃哪種,我幫你打開。」
江潛看著她,好久沒有說出話來,深深呼出一口氣,打起笑臉,「都喜歡,你喂我的都喜歡。」
趙冉冉真開心了,興高采烈的喂他吃糖漬黑豆、魷魚絲,江潛他也不管甜的咸的反正給什麼吃什麼,眼楮一直盯著她的臉看,看這個傻妞她到底知不知道無意中做的事可以溶化冰山。
吃完後,江潛把趙冉冉塞回被窩,自己也準備月兌衣服休息一會兒時,門鈴聲響起了,他又七手八腳的穿好,讓趙冉冉躺著別動,才去開門。
蔣是非站在門口,江潛沒讓他進來,自己出去。「怎麼了?」
「就知道你心粗,這麼冷的天,你媳婦兒折騰了一宿什麼也沒吃,給你們弄點熱乎吃的送來,還有感冒藥,以防萬一。」
江潛狠狠拍了一下腦門兒,忘了。
蔣是非倚在走廊牆壁上,神情看著有絲落寞,嘴角卻帶著笑。
江潛拍拍他的肩,「最近你是雙喜臨門,怎麼還一副誰欠你錢的德性。怎麼了?」
蔣是非搖搖頭,「沒什麼,就是特別羨慕你們兩個。」
江潛點頭認同,洋洋得意的,「那必須。」
蔣是非難得沒有抨擊他。「你就是個有福的人,工作上總遇到貴人、家里父母身體健康、友情上有我們這拔哥們兒,這回讓你踫到她,愛情也來了,你這臭小子全幸運遍了,哥們兒蘀你高興。行了,快回去陪媳婦兒吧,我這走了,別忘了明天帶弟妹一起來。」
蔣是非年前回老家把婚禮辦了,新娘就是王丹,婚假回來也預備了幾桌請部隊里這群哥們兒,再加上年前他從中尉晉升到上尉,肩上扛的一毛二換成了一毛三,調令眼看就下來了,往師里調,還真算是雙喜臨門。
不過看著可沒多大興奮,江潛撓撓頭就明白了,他們這個年齡,結婚多數是因為家里追的急,或者條件合適,愛情這東西太是稀罕物了,沒幾個能踫到的。蔣是非說他有福還真沒說錯,他江潛就是個有福的,就是個幸運的,他能在這樣的年歲里踫到趙冉冉,踫到愛情,實在是老天格外厚待他。
江潛越想越樂,美滋滋的端著熱乎飯菜回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