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雨夜。
秋語一邊抱怨一邊幫玲瓏收拾衣物,「這還沒到夏天,雨就下個沒完,暖一天,冷一天的,真叫人心煩,上海就這點不好。」
玲瓏瞄她一眼,「每年這時候你都叨叨,都叨叨了二十多年了,還不嫌累啊。這是上天的旨意,怎能按的了咱們的心思來,若天天個艷陽高照的,你又要嫌太干了。」
秋語扯扯衣角,「瞧瞧,都干不徹底,潮乎乎的都貼在了身上,好不難受。我也不是不叫這老天下雨,只是也不能一下四五天的吧,還叫不叫人活了?」
玲瓏低笑,「我瞧著,你這活的也不錯。」
秋語笑道,「您呀,就拿我開涮吧。」
玲瓏撇撇嘴,拿過一張報紙,面色漸漸凝重。秋語冷不丁看了眼玲瓏,見她臉色灰沉,心有不安,便問,「太太,可是出了什麼事?」
玲瓏有一搭沒一搭的來了句,「又要變天了……」
秋語一慌神,手不自覺用力過猛,「嘶啦」一聲,好好的衣袖被扯下了一半。
秋語記得,玲瓏上次說這句的時候,沒過多久,當局便換了人,混戰的局面也算是結束了。
「這天變的可真夠勤的……」秋語很是不耐煩。
「身處這烽火歲月,豈是我們可以選擇的?如今,我倒比先前想的開了,好歹,我們還能過著吃穿不愁的生活,天底下,大有人比我們還難上百倍。無論多難,人總有辦法一代一代的挺下去,這便是生命罷。」
秋語見她又多有感慨,便想著法的轉移話題,「听說報社來了一個新人,還是少爺推薦過去的,那人可好?」
玲瓏抿嘴一笑,「倒是不錯,我出的問題,她都答上來了,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玲瓏喝了一口茶,又道,「只是,這孩子的性格和那名字太不符了。」
「哦?她姓甚名誰?又是怎樣的性格?」
「呵呵,活月兌月兌一個男孩子,打扮中性,也不知是不是時下正興的。上班幾天了,從沒見她穿過裙子,更別提旗袍了。倒是保留了一頭烏黑的長發,總高高的扎起,不施粉黛,膚色卻也不比婷婷差。還別有一番韻味。」
「還有這樣的事兒?我只在大街上偶爾見到一兩個,太少了,沒想到這樣的罕見的人倒讓咱們佔了。哪天啊,我也想去瞧瞧,看一看那究竟是個美人,還是個假小子。不過呢,于我看,這女孩子還是要有女孩子的樣兒,像小姐那樣,又端莊又淑女的,多好。」
「這便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了,每一個時代都有著屬于它自己的印記。過去對女子的各種禁令,如今也都一步步解除,女孩子也能上學堂,這便是進步,沒準兒日後還能再出些女強人出來……」
玲瓏將書歸整好,卻呆站了那里。秋語冷不防瞧見了,以為玲瓏又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便也毫無顧忌的問了句。沒想到卻換來一句沒頭沒鬧的話,「她就是婉兮……」
秋語看著玲瓏滿懷惆悵的走到窗邊,她不想她這樣。
剛巧穆婷從外面回來,靈動的身姿宛若玉兔。
「小姐回來了,有件事還正要跟小姐商量呢。」秋語道。
穆婷放下包,順手拿了一塊鳳梨酥,津津有味的吃起來。玲瓏眼里看著,心里樂著。
「明兒個便是您的生辰,今年還和往年一樣自己過嗎?」
穆婷一听,看了看玲瓏,見玲瓏並未任何異議,便道,「當然是家里過啦,只是,我想邀請一些朋友來。」
說罷,她又看向玲瓏。
「當然可以,明兒個就是咱婷婷的十七歲生日了,也算是大半個大人了。」
「怎麼是大半個?不是一整個?」穆婷眨巴眨巴眼楮。
「哈哈,那是因為你是我的孩子,在我眼里,你什麼時候都長不大,只是個孩子。」
穆婷樂的緊緊的湊到玲瓏身邊,撒嬌道,「那婷婷就永遠不長大,永遠陪在姨娘身邊。」
玲瓏寵愛的撫模著穆婷的頭發,「如果你當真這麼想,那我就一直把你留在身邊。」
「母親又在說笑了,妹妹總是要嫁人的,怎麼可能跟在母親身邊一輩子?」
穆憶笑說著走了進來,坐到穆婷對面。穆婷沖他做了個鬼臉,不服道,「怎麼就不可以?如果不行,我就不嫁。」
「你現在這麼說,等你有了婆家,可就不這麼想了,正所謂女生外向,這可上面流傳下來的真理。」
「什麼真理不真理的,我的生活我說了算。」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清楚,有母親的庇護,風吹不到,雨淋不著的。當然這樣想啦。」
穆婷被穆憶捉弄急了,指著穆憶向玲瓏求救,「姨娘,你看哥哥,他又欺負我。」
「我哪有欺負你,不過是講事實而已。」
玲瓏不說話,只在一旁細心的觀察兩人的神態情緒,一副局外人的樣子。
「好啦,你們兩個一回來就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秋語啊,你帶小姐下去試試那件洋裝吧。」
穆婷一听,無比驚喜,「姨娘,您又給我買新衣服啦?」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今年生日要送你一套白色蕾絲洋裝,剛從倫敦寄來,不早不晚,還不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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