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掏空的心需要東西填充,或許是安蕾想把自己變得骯髒卑微,又或許僅僅是絕望的心缺乏力量去拒絕,她對著那兩箱鈔票苦苦一笑。
他們微微對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話,回身禮貌地關上了門。
安蕾在床上躺了很久,躺到肚子餓了,肚子疼了,最後躺到肚子疼得沒有感覺了。也許很多輕生的人在行動之前,都有她現在的這種絕望,但她不會自殺,她不會為誰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得起來吃飯,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得想辦法讓符千陽對她恨之入骨而憤然離開,這比一走了之要痛苦多了。
坐了5個小時的飛機,符千陽終于回到n城。出了機場,晚上10點,符千陽給安蕾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他只好留了條信息說已經下了飛機,其他的項目成員還在泰國看人妖,他因為歸心似箭自己趕航班回來看他的小可人兒。符千陽帶了很多禮物,大大小小裝了兩個箱子,吃的玩的。以前他在機場看到出去旅游的人瘋狂搶購覺得俗不可耐,有錢在哪都能買到,干嘛大包小包帶回來,可惜現在不一樣了,熱戀把冰山融化,愛情把他變成了俗人。他把一路上見到新奇好玩的東西都買下來,他想看到她打開箱子時的臉,想跟她講他一路的見聞,他所得到的每一份都想與她分享。
在樓下看到屋里沒開燈,符千陽尋思著她是出去了還是不舒服早早就休息了。
打開門,看到餐桌上冉冉溫馨的蠟燭,千陽心中一陣熱流。他把行李放下,走近一看。食物是被吃過的,而且是兩份……
符千陽的心里感到一絲異樣。
里屋有些聲響,千陽輕輕推開安蕾臥室的門。
符千陽曾提議多次搬到他的別墅去住,被安蕾一口拒絕,她說她習慣了自己的小房間和她的大床。安蕾的床是她最貴的家具,特別舒服,他笑問這麼小的房間里為什麼放這麼奢侈的雙人床,她說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一張好床讓自己在夢里都是幸福的,要是以後她嫁給他了,也要把這床搬過去。他們在這張床上愉快地滾了好多個晚上的被單,習慣了。久而久之,符千陽也戀上了這張床,覺得自己家里好幾十萬的床都比不上這張舒服。
臥室里只亮了一盞溫馨暗淡的床頭燈。每次他們親熱完他都會在這盞燈下抱著她沉沉睡去。此時,安蕾從被子里探起身來,用的手捂著胸口的被子。床上還有另一個人,從被子里探出頭來,是方勇。
三個人僵硬對視著。沒有人說話,時間長得像過了半個世紀。
血液突然涌上來,符千陽感覺頭腦一陣鈍痛,他閉上眼,等那陣疼過去。恢復意識後,符千陽轉身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他在等,等惡夢醒來。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
房間里的兩人,也在等。方勇有點不安。輕聲問。「你不打算出去跟他說些什麼嗎?」
安蕾搖搖頭。
方勇想想,又問「廚房里的菜刀有沒有收好?」
安蕾小小聲回他,「他要真想殺了我倆,都不需要菜刀。」
方勇躲回被子里,不出聲。
十五分鐘後,安蕾和方勇听到符千陽開門出去的聲音。
廣場上熱鬧非凡。符千陽卻覺得冷風刺入脊骨。
他以為她至少會解釋一下,掩飾一下,挽留一下,即便是敷衍一下或者刺激他一下。
可是沒有,整整十五分鐘,已經足夠穿好衣服,足夠想好借口。這十五分鐘里,符千陽為她想了千百種理由,可是最後,還是沒能等到她出來。十五分鐘,是他的尊嚴底線。
符千陽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一頭猛獸,他不能待在這附近,得離開遠些,這樣至少在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之前,有足夠的時間讓自己想清楚些。雖然喝醉的他更可怕,但是除了酒吧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方勇一邊穿上外衣,一邊問,「要和我重新開始嗎?」
安蕾搖頭。
「要我留下來陪你嗎?」他坐下來柔聲問。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安蕾滑到被子里,蜷成了一個刺蝟,包裹得緊緊的還是覺得冷,顫顫地發抖,一點也沒有安全感。
「我明天再過來?」他問。
「如果需要我會給你電話。」
「要是他待會回來,傷害你,怎麼辦?要不你去我那吧?」
「他不是容易失去理智的人,再說我身邊也有防備,別擔心,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終究要自己去面對的。」
方勇沒再說什麼,走出去,輕輕關上了門。
這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讓方勇憂傷起來。他原本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但猶豫了一會,示意不好意思,他改變主意不搭車了,讓司機開走,他心里有事,想步行回家。
他還愛著安蕾嗎?不清楚。但是他希望她能重回到他身邊,她是個好姑娘,也會是個忠貞的妻子。或者說,安蕾回到他身邊會讓他感覺特別有解氣。可是今晚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看得出來她還愛著符千陽。而她請求他幫忙,設計甩開符千陽,目的卻不是與他復合,安蕾已經能把他當作可依靠的朋友,而不是戀人,也許這就是方勇感到憂傷的原因。
他們在床上坐著等符千陽等了近半小時,開始他們沒月兌褲子,但想到也許符千陽憤怒之下會過來掀被子,所以做戲做全套,他們只穿了內衣躺著。半個小時里,方勇身體里有了好幾次反應,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要是安蕾反抗,正撞上符千陽進來,那場面就沒法控制了。
離住所不遠的路口,方勇見到路燈的光影下有個人靠在牆邊。方勇有一絲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
方勇停下來,點了支煙。
在符千陽來cc之前,方勇擁有事業,有晉升的機會,有努力的激情,有可靠的愛情,過得充實而平靜。可是符千陽的出現毀滅了一切。奪去了他的大好前程,奪去了他的戀人,奪去了他的尊嚴,憑什麼?就因為他有錢財有勢力,有樣貌有身材,就有著玩弄別人命運于股掌之間的權利?
之前的鋒芒相對,每次都是方勇敗下陣來。成千上萬次方勇夢想著有奚落嘲笑他的這一天出現。看到符千陽此時的落魄,方勇終于嘗到了一絲勝利的得意。能夠嘲諷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符千陽,這樣的機會可實在不多得。
方勇沒有再往前走,他等著符千陽過來。
符千陽遠遠地看見他,站了一會,走過來在他面前停下,符千陽的臉是很英俊,即便是現在因為憤怒而緊繃著肌肉,依然怒得英俊。
方勇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了火苗,他微笑著問,「你想知道什麼呢?什麼時候開始的,是誰先提出來的,我用的什麼手段,還是今晚……我們持續了多長時間?」單刀直入,毫不留情面。
方勇嘴里的煙味,噴在符千陽的臉上,他沒有躲開,而是一把抓起方勇的領子,憤怒,呵呵,讓方勇感到勝利滿足的憤怒。
方勇大笑道,「一向謙謙君子風度翩翩的符總裁呀,你有什麼理由發火呢?公平競爭,尊重安蕾的選擇,不是嗎?你能從我手里搶走,難道我就不能再搶回來嗎?」
符千陽一把推開他,怒吼︰「你說謊!跟我說實話,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你應該去問她,是她先開的口。她求我,她說她需要我。」
為什麼不去問她。是的,為什麼不直接問她,而要過來找羞辱!因為符千陽害怕,他沒辦法去面對一個即使背叛了他仍然沒辦法不愛的人。他要怎麼辦?怒斥她?原諒她?他害怕,害怕再次要跟安蕾分開,這種害怕大過事情給他的憤怒。
「要我看應該是你滿足不了她那方面的需求吧?」方勇說罷大笑。
一拳頭重重地落在方勇臉上,打斷了他的笑聲。
血從方勇的嘴角流下來,他用手擦了擦,「符總裁,你還糾結什麼呢,一個女人拋棄你兩次,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還有為她動手的必要嗎?」
方勇上前想往符千陽胸口推一把借勢還他一拳,卻被符千陽側身閃過。又一個拳頭重重地落在方勇臉上,他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跟上次交手完全不同,印象中符千陽沒有這樣的身手,很難想象像符千陽這樣高挑的身材,拳頭能有這樣的力量。方勇受了這拳,他明顯感覺吃不消了,眼前泛黑,腦袋嗡嗡直響,視線模糊中憤怒符千陽一手掐緊他的脖子,將他往後推到牆邊,正要揮拳,方勇惶然喊了句,「她給了我錢!」
拳頭狠狠砸在方勇腦袋旁邊的樹干上,樹枝搖晃落葉沙沙地飄下。
符千陽放開手,退後一步。
方勇側臉看了一下那棵樹,心里暗暗慶幸,還好自己喊得及時,他捂著脖子咳嗽幾聲,說,「她給我20萬讓我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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