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之間立刻明白李立明的用意,酥黑骨頭已經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人類的骨頭。也許是這用了人殉也說不定,看李立明呆滯的眼神,我不禁問道︰「明哥,你發什麼呆啊?」。
半人高的棺床上外槨巨大,鮮紅的底色十分炸眼,金漆圖案飛鳳向月,正對我們的兩個圓形圖案看不太清楚,符合側殿大多是女性的特點。看這外形大小又不像是一人,說是雙人還差不多。「叫他們兩個來,咱們三個不行」李立明道。
分立兩邊大小造型各異的人俑,不同于任何一個朝代,南陳的藝術風格與各個時代都有差別,這幾個人俑弄出去也會值不少錢。我趕忙出去,回廊里正對這間側殿還有一個,側殿石門和我身後的完全相同。在石門內,燈光晃動。小來和阿約正在滿是狼藉的棺槨上翻看。阿約腳踩著棺蓋見我進來,淡淡的道︰「你們那邊也這樣嗎?」。阿約旁邊的內棺很小,完全大開著,里面只有幾塊碎骨。
同樣的紅底金漆,這口棺槨比那邊要小很多,同樣的飛鳳奔月不同的是這上面多了幾個類似王冠的圖形,我看了一眼,實在不知這是什麼意思,每種圖案都有它的象征意義,心里大嘆知識啊還是太少了。「去那邊看看,也許有好東西」我道。
李立明蹲在棺床正面,對阿約道︰「有骨頭,不知是不是人的」。阿約搬開幾個動物器具,邊搬邊說道︰「按高矮正好六層,象征御台的六極。鐵鶴原本應該是兩個,我看這應該是雙人槨」。听阿約說,我才注意鐵鶴的旁邊,地上還有一處實土痕跡,我扒開鐵鶴的腳下,六邊形的鐵座坐在石磚中,契合十分整齊。要不是阿約說那只是普通的鐵鑄丹頂鶴,還真不知道那是全鐵的東西,還以為中空的呢。
「應該原來就沒有,不然不會用土填實」我道。
搬開幾個動物造型的器物,地上的酥黑骨頭顯出了輪廓。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人,骨頭散落的位置和形狀都很怪。「是人也是一個身材矮小,長得奇形怪狀的人,骨骼有缺陷」阿約道。阿約打開了手中器物,看樣子應該是裝東西的罐子。里面的東西像是沙子,阿約倒在地上,仔細扒拉來扒拉去。
照阿約的話來看,地上的黑骨有幾塊符合人類腿骨的特征。區別是特別短,兩看不出關節部位的圓潤,沒有完整頭骨,只在應該是頭骨的位置上,有幾塊黑灰色像是泥塊一樣的東西。阿約帶著影指的手直接抓,黑灰的泥塊一點點撥開,阿約從泥塊中舀出一顆牙齒。見過很多動物牙齒的人都知道,憑臼齒很難區分是不是人類。「肋骨的大小也應該能留下,怎麼一根肋骨都沒有」邵軍道。
一聲輕輕的敲擊槨板聲,張春來蹲的位置是棺槨里側的死角,大半個身體都在棺床下,他還是很有經驗的嗎,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三層槨,里面兩個木棺」小來道。李立明剛想說話,小來眼神現出迷惑,一指外槨正面中間,慢慢說道︰「中間好像有道縫」。
「別管這是個什麼人了,看這樣死了應該幾百年不止」阿約道。說完燈光照向頭頂,寶頂上什麼都沒有,漆黑發亮的黑熔岩結構緊密,想必在壘砌之前四邊刻有花紋。阿約走到正面,抽出刀幣,在中間的位置用力一剜,一塊紅漆被剜下,掉下時碎片四散。「好幾十層上漆,這漆的質量可是不常見」阿約道。
紅漆很常見,古代漆器多以紅色為主,朱砂就是最早的染料,廣泛應用于絲質物品上。漆樹生理汁液在古代就被發現,繼而就有人使用各種染料來調色。李立明和我說過一次,擂鼓墩的鴛鴦漆盒在國外黑市有個訂單,國外有人要同時期相同樣式的,價格甚是可觀,只是千金易得一物難求,想找到很難。漆物常見,就是眼前這顏色鮮紅如血,看起來有點邪性的大紅槨板,讓我們有點觸頭,不知從何下手。「你們把住四個四角」阿約道。說話時阿約金刀上下翻飛,正對我們的位置應該是棺尾,由上至下被阿約剜開一條縫。
裂縫極其微小,不仔細看真看不出來,槨板在當初一定是手藝高超的木工精心刨制,合在一起猶如一塊。合並之後再上漆,這種方法很少見,夫妻合葬墓很多,都是采用整體雙人槨。「兩個相連說明內棺是先後去世的兩個人,入主的時候合在一起,打開里面應該是各自**的兩層槨」阿約道。
金刀沿著縫隙走,期間刮開一點木片,木質部分紋理清晰,伴隨阿約極快的刮動,木質部分散發出一點奇怪的香味。若打的巨型槨板被阿約刮的不成樣子,我們做法也確實禍害人,這麼個龐然大物本身就是件寶貝。看阿約忙的夠嗆,我們在四角也抽刀一起動手,頂數邵軍的南非砍刀霸道,每一下都崩開一塊。
十幾分鐘前還是好好的火紅槨板,現在遍體鱗傷,失去了剛才醒目的美感。李立明帶著毛巾,對香味異常敏感,在地下時間長了,有點特殊氣味就會覺得很刺激,我只知道黃瓜在地下氣味最重。李立明手舀一片木片,放在燈前仔細的看著上面的紋理。「你們看這是什麼木料?」李立明問道。
我和小來靠近明哥,他手中的木片就和木工刨子刨出的一樣薄,每一圈木紋都有如透明般,散發的香味不是那種木料味,而是像花草香,怪就怪在不是平常所熟悉的花草。「可惜曉東不在啊」李立明嘆口氣道。對我和小來豬一樣的表情,李立明也只有嘆氣,畢竟我們都沒見過,這趟下來沒見過東西的太多了。
「媽的,還有楔形凹槽,抽屜式上板」阿約大叫。
抬頭看阿約,心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凹槽嘛。可看到阿約眼前的縫隙後,所有人心涼半截。槨板通常是整面上蓋,蓋板厚重不必說,和槨體相連接的部位刻出凹槽,像抽屜一樣推上去。再想打開也容易,有起重設備就行。
「你,炸開它」阿約氣憤的手指我,說完跳下棺床。我瞪著眼楮說不出話來,這麼些年還沒炸過棺材呢。轉念一想又覺得何必拘泥那些小節,古墓都進來了,土也淘了,不差崩個棺材了。
「崩開可以,條件是好東西我先挑」。
邵軍和李立明幫我在槨蓋下開焀了幾個洞,工兵鎬真是好東西,得心應手,時隔幾十年這上海民防在我們手中發揮了用處。選擇一側作為爆點,不管能否將上蓋掀開,只要把一側凹槽破掉就可以,我們五人的力量推開他應該能辦到。
沒想到禍不單行,爆炸過後我們休息了很長時間,等煙霧散盡大半才返回側室。看到破爛不堪的槨板上還有一只藥管,上面的引線燃盡,居然沒響。立刻就傻眼了,迷信佔據了我的大腦,是不是報應啊,留下一只啞炮讓我去排除,冥冥中是否有亡靈的陰魂在暗處等我上前。另外幾個炮眼的地方里面黑漆漆的,我看著就直冒冷汗。
平時我在小來面前都是以爆破專家自居,今天自己給自己留個啞巴泡實際操練,排爆和裝藥是兩碼事,此時才明白自己和白痴沒什麼兩樣。小來在我旁邊看我眼楮發直,半晌說道︰「怎麼了?不會啦?這不是平時的你啊」。
「平時的我什麼樣?」。
阿約和李立明也很糾結,他們對這方面和我一樣,經驗幾乎接近零。阿約說道︰「引爆它行不?」。
「當然是引爆,不然我還上去拆彈啊」我憤憤說道。
大家發揚民主各抒己見,最後具體工作還是由我實施。從阿約身上要來鐵絲圈,打開伸直有近一米長,雖然很短也沒別的辦法。用鐵絲掛上裝好的藥管,使藥管和槨板上的啞炮相接,整個過程冷汗直冒。點燃引線之後,我是怎麼出去的完全沒有印象,自己根本沒記住。
如果這次再沒爆,我會崩潰的。值得慶幸,這次完全爆掉了,看到彈開在一邊已和槨體錯開的槨板,大家小心翼翼上前,燈光直瞄開口里面。另外一邊的凹槽被擠掉,露出尖銳的木叉,只有一點縫隙,可以看到里面有隔斷。只是一層蓋板四面三層隔板,這叫連體套槨,簡單的加固密封而已。燈光照下去,點點反光映射上來,李立明躬身細看。「鏡子」不自覺說出,臉上布滿了迷惑。
「這邊也有」阿約那另一邊說道。內棺只看到一點,兩邊都發現有鏡子。大家心頭一緊,‘鎮尸鏡’只是傳說中的東西,到底所為何來誰也說不清楚,東漢一段時期也有在棺槨上壓青銅鏡,人們只相信那是象征提湊而已,到底能不能鎮尸還缺少根據,有的壓了鏡子也生尸變。
「推開它」李立明鎮靜說道,絲毫不把邪門傳說當回事。工兵鎬當撬杠,大家朝著一個方向一點點的撬動,口號喊得一致。喊口號的時候我幾次想笑出聲,小毛賊也有同心協力的時候,早把鐘磊和李立明之間的誤傷拋到九霄雲外。我對我們職業守則有自己的見解,‘都是癖好而已’,一見到像樣的棺槨,所有意見分歧都消失了,想的只有一件事,‘打開它’。
厚重的槨板轟然落地,沉悶一聲響。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我們再一次的站在棺床邊,集體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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