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明和張春來趴在水邊,看那水中的影子出神。燈光照不到水底,只能看的依稀橢圓的影子猶如磨盤大小,距離我們只有一大步,就這一大步是影子看起來很嚇人,不知那東西是死是活。
回身看左邊的石筍錯落,漆黑深處不知還有多遠,很多石筍尖上都帶著被焀過的痕跡,有幾根很粗大的被攔腰斬斷。按照李立明的預計,我們沿河向下,找到深潭之後選個藏身之地。早在山上下來之前李立明早已看出遠山的打算,只是那個黃皮紙袋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也許是從盜墓者手中得到也說不定,自打看到那千斤頂,李立明就再無心思做本分事,收了人家的錢就要給人家做事,盜者也有道,現在情況變了,變得我難以接受。
也不知多少回了,我和小來在一起總是提心吊膽,我不是怕事,而是不想卷入別人的是非里,除了小來的仇。包括在北京的小旅館里,王宇找上門來,我握著刀的手無意中顫抖。當時王宇要是說錯一句話,我的刀會毫不猶豫劃過她的脖子。我沒想過殺人,可也不想被殺,亡命天涯那種滋味會讓人崩潰。真希望李立明帶領我們走得正確,讓復雜的地下環境拖垮遠山一伙人。
水中的黑影往下,就是由水形成筆直的線,水流一到這斷裂帶,立刻向下落入漆黑看不到深潭下,如果站在對面,我們前方一定是個壯觀的瀑布。不用說話,因為震耳欲聾的水響听不見別的聲音,想說話咬耳朵都不行。
阿約輕輕一跳,腳尖點水立刻騰身而起,然後飄飄落在黑影上。知道他身輕如燕,可這水上漂的輕功只有電影里才有。落在水中的黑影上,阿約的雙腳邊卷起水花,李立明和小來對視一眼,水中看不出樣子的黑影居然是個石墩。
整體漆黑光滑的石墩,長年累月的水流沖擊,表面光滑異常。李立明跳上去,腳下一個不穩,翻身滑倒在石墩上,張春來右手一揮正欲甩出捆尸索,阿約一把抓住了明哥。邵軍直起腰大口喘著粗氣,顯然是被明哥嚇得,薄薄的一層流水也會沖走人。阿約轉身又向水中跳去,想不到在石墩後面不遠還有一個,明哥跟在他身後,這次有了經驗,平衡保持的很好,沒有像剛才摔得那麼狼狽。
一連氣他們跳了十幾個石墩,燈光所及的兩人向我們招手。邵軍掏繩子,丁曉東按住邵軍對他搖頭,繩子這個時候不可靠,石墩很滑連在一起不是明智之舉。
丁曉東的動作像個蛤蟆,躍到石墩上了都像,四腳著地蹲在那里。身後的背包太重了,沒辦法保持重心,像丁曉東那勢倒也不錯。沒成想我學丁曉東的一跳,兩腿劈叉大開落在石墩上,差點沒絕後,好歹石墩上的水很淺薄,雖急但還不至于沖走我,同樣是因為背包很重。痛苦的表情很快收斂,再疼也要忍著,丁曉東又蛙跳出去,這時候我倒覺得他跳的輕松愜意。我的第二跳差點沒要了老命,大腿根的兩條韌帶向我發出了警告,再這麼跳一下,立馬讓我知道什麼叫痛徹心扉。
最後的十幾個石墩,我幾乎是一頭頭撞上去,舀身體去砸那石墩,穿上沒多久的干衣服又恢復了潮濕。
跳上對岸兩腿已經發軟,面條一樣的兩條腿我不知該邁哪條才好。丁曉東坐在岸邊的半截石筍上,笑呵呵的看我,不知道他笑個什麼勁。張春來一跳上岸我拉他一把,直接撞倒我,奇怪的是倒在地上為什麼就兩腿有知覺,那知覺只是一個酸。
不遠處兩個亮點,李立明和阿約停在那里,我們向他們走去,幾人當中我最佩服邵軍,他的速度時快時慢,手不著石墩跳得很輕松。
石筍大部分都被斬斷,距離水岸邊不遠就看到圓滑的石窩,鐘乳石溶洞看來到這里就是邊緣。水聲還是隆隆,李立明和阿約的面前是個較大的石洞,一到李立明身後,就發現石洞周圍很多地方都有焀刻過痕跡,是人為加寬了原來的洞口。
阿約當先貓腰進去,上下均有焀過的痕跡,年深日久只能看出輪廓,石碴並不鋒利。丁曉東在我身後拉我一把,我停下來拉住前面的李立明,丁曉東的意圖是要打出一只竹蜻蜓,看看這里大概情況,這溶洞說實話的確比印象中的大得多。
李立明搖搖頭,意思很明顯,這里高度雖然很高,未必能達到竹蜻蜓的最高升限,打出一顆也看不到什麼。李立明手指前方,轉身推下阿約,繼續向里走,真要是打殺起來,這里不適合戰斗。
震耳的聲響使我們腦仁生疼,只想盡快遠離。石洞里九曲十八彎,曲曲折折不知方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每經過一段轉彎,都是在向下走。水聲依然很大,但是說話大聲點還是可以听見,李立明停在一處,腳下居然還有焀刻的落腳點,大小正好容下半個腳掌。
石洞里每隔一段就會看到洞壁上的小坑,李立明猜那是放置燭火的地方,因為選擇的位置正好居高,有燭火的話光線一定能照到下方。空氣不知何時越來越覺得悶,丁曉東叫我們不要擔心氣閉。
也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已經不重要了,只想盡快走出這石洞,好幾個人都有手表,只是沒人關心時間。燈光一轉,阿約蹲在一處轉彎口上,阿約下方石穴很大,只是里面大多積滿泥石,大大小小的石頭夾雜在泥漿干固的土中,「媽的,被堵死了」阿約道。
丁曉東擠過我和小來,手提酒嚼燈,眼楮死死盯住引魂塋火的幽藍火焰,「別急,沒完全堵死」丁曉東道。
解後的背包,石穴上的空間只能容人趴在里面。丁曉東舉著引魂燈,艱難的爬進去。如果沒有這些土石,這里一定很寬敞,可眼下能看到的洞壁曾倒碗型,大部分空間都被填死。丁曉東從腰後抽出工兵鏟,向兩邊撥開土石,大小又能容下一人的時候,阿約也躋身進去,幫丁曉東一起挖開前方的幾塊較大的圓石,挖走的土石都向兩邊堆放,李立明也跳進去,將甩過來的松土一鏟鏟拍實。土中或許還有一定的水分,濕腐的氣味有點腥酸。
只用不到十幾分鐘,丁曉東鏟子前面靠在洞壁上方的土一塊塊連在一起落下,石灰岩的洞壁上焀刻的痕跡漏出來,漆黑深處應該是外面,雖然看不到但還是感到冷空氣已經吹進來。
沉悶的空氣被冷氣流一吹,精神為之一振,丁曉東和阿約加快了速度,不消片刻就挖開了大半個洞口。丁曉東當先爬過去,阿約緊隨其後。隆隆的水響重新回到耳畔,不覺有點皺眉。
碩大的背包推出洞外,小來把我拉出去。水聲不是先前那麼大,看著齜牙咧嘴的我,小來大聲問道︰「你哪疼?」。
「我哪都疼」我道。從洞里爬出兩腿亂蹬時,兩條腿扯得我渾身骨頭沒有一塊連著的,跟散架了似地。
站在洞外回身,才看到洞口周圍一條條有如冰凌的鐘乳石顏色灰黃,如一根根巨獸獠牙。李立明看看周圍的地面,石筍依然形態各異,只是一片片的被泥土分隔開,地上石塊有的一腳踩上去,還能冒出水來。
李立明的觀察十分仔細,在土坑中撿到一條死掉的魚,看樣子死了不長時間,只有一點輕微的腐爛。扔掉死魚,李立明重新又蹲在石筍邊,仔細的看鐘乳石筍的表面。
丁曉東準備好了竹蜻蜓,沒和李立明說,走出不遠拉開了細繩。竹蜻蜓帶著極細的藍色光華,直飛向上,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注意力集中在竹蜻蜓下方不遠,不敢直視。
光華上升到極限之後,耀眼的藍光乍現,展現在我們眼前是一副絕美的畫卷。獠牙般的鐘乳石一根根相連,整體平整的布滿面前看不到頭的山壁之上,好寬一條瀑布掛在獠牙山壁上,似銀河似絲絹水瀉下來,瀑布加上獠牙石壁,給我們的感覺甚是壯觀,只覺得眼前的景物唯美神聖,這是一片神的淨土。廬山、黃果樹這些瀑布和眼前的沒法比,只能用震撼來形容。
耀眼藍光即將熄滅,幾人才敢繼續抬眼看最上方的空間。一看之下,眼楮不由凝視其上,先前我們跳躍石墩而過的暗河上方,一條巨大筆直的黑色物體橫在上面,其間整齊的方形缺口,看上去就像一條倒掛在上面的長城,瀑布高不到百米,想象剛才跳過石墩,不由心中有點後怕,這要是掉下來,水壓會把人打成一塊肉。
竹蜻蜓消失了,燈光下只能看到我們一張張凝重的臉。彎彎曲曲走下來的石洞、水中的石墩、石墩正上方的倒掛長城、還有這周圍像是湖底的地方,我們也許又到了一個更加龐大的墓葬中了。
急忙走向李立明的時候,阿約坐在一邊耷拉著腦袋,大概是強光照到了眼楮,丁曉東有點歉意,沒事先告訴他不要直接去看竹蜻蜓。剛才的強光下,我們也注意到了周圍,身後的大片區域仍然看不到,可以看到的空間里,我們面前的巨大湖泊根本看不到頭。
‘丟’的一聲,在我們耳邊飛過一個極快的東西,沒等我反應過來,小來一把把我拽倒在地,燈光同時被小來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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