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敏趕忙追著探頭望去,只見水面漸漸恢復平靜,趙孟敖已不知所蹤。不禁氣得直拍城牆。
而沈世卿那邊,自趙孟敖躍水之後余者五名死士自知突圍無望亦無心再戰,竟再不還手,任大周士兵圍剿。沈世卿見狀不對,忙制止,想要留下一個活口。待他出手阻攔時,那些死士仿佛猜透了他的想法一般,竟然全部撥劍自刎。沈世卿制止不及,上前查看時已經未有一個活口了。
城門前一片狼籍,煙味夾雜著血腥味,讓人看了都想作嘔。
霍青敏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具具死尸被續拖走,心中不禁感到一陣荒涼,這就是戰爭的殘酷性。要麼浴血求生,要麼淒慘而死。
「敏兒,你沒事罷?」沈世卿向霍青敏走了過來,待看見霍青敏怔忪的臉頰上沾染了血跡,不禁拽著衣袖替她抹去頰邊的血跡。見霍青敏只是默默的看著地上的血跡,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用力捏了捏霍青敏的臉蛋,「究竟怎麼了?」
霍青敏這才回過神來,覺察到兩人的動作太過曖昧,不動聲色的躲開了沈世卿,這才平靜的說道,「我沒事!」
「我剛剛注意到你與逃走之人似乎認識?」他剛剛雖在應戰,眼神卻還是留意著她那邊的,她看那男子的眼神,分明是早些時候就認識的。
霍青敏低頭默默的擦拭著軟劍,沈世卿見那劍薄如紙,冷冽而輕柔。隨著她手的用力不時顫巍巍的晃動,忽然就見一滴液體靜靜墜落在劍身上緩緩浸開。
他無奈嘆氣。大概猜到她為何這般了,「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不必這般傷懷。」
霍青敏抬眼看著他,目光堅定,「我只是為我大周無辜死去的士兵惋惜罷了。」軟劍入艄。她這才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剛剛逃走之人便是東齊的威武將軍,趙孟敖。五年前我曾在德郡有過一面之緣。」算是向沈世卿簡短的交代了她二人的關系了。
沈世卿听得這話卻是苦笑,五年前他們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為何她獨獨就不記得他了?他是否該與她提起?想到他與她那件事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還是忍了下來,轉而朗聲笑問道,「我與你一道去將軍府罷。」
「不必了。」霍青敏想也沒有想便拒絕了。她確實不想再傳出些什麼流言蜚語了,自然應該與他保持些距離才好。
「我是去看婉兒的。」
婉兒便是他與她當日所救的那女嬰。她有權利拒絕他與她隨行。他也有理由進得將軍府。「既然是一塊,那還不如一道。」
霍青敏回頭,見他又恢復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樣,不禁白了他一眼,「趙孟敖剛剛受了傷,我想去追尋他下落。」
「那我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敵得過他一個壯漢子。」
「沈師兄這是看不起我麼?」
沈世卿干笑。「我……不是那意思……也是那意思……」
「沈世卿……我不認識你!」霍青敏惱怒的轉身,隨即縱身上馬。沈世卿自也是上馬跟在她身後。
……
高高的城牆上天色由朦朧漸至澄明,就見東方晨暉中漸漸升起一輪紅彤彤的太陽。一時被黑暗所掩埋的光芒跳出雲層,整個玉門的上空光芒萬丈。
霍青敏佇立在城頭用觀看鏡往下望去,只見玉門城外東齊的士兵密如蟲蟻已經兵列成陣,旌旗招展槍刀森布。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東齊兵臨城下卻並未動在更進一步,只在城外五里之外駐兵下寨。
從東邊的晨曦初現至西邊彩霞滿天一天很快就將過去。玉門城內臨戰的氣氛緊張城外卻仍平靜得近乎詭異。
「他們這般究竟是要作甚?」
霍啟透過狹窄的垛口遠眺東齊的大營。只見夕陽下排列整齊的東齊將士正在空地上舞刀弄槍。也有些在縱馬馳騁,一切仿佛只是平日士兵操練後一般感覺,完全感覺不到一絲臨戰前的緊張氣氛。
沈慕亦是遲疑,「既然出兵圍城,應急攻下玉門再攻酒昌才是,他們此時在此荒廢時日又為哪般?」
玉門是酒昌的門戶,兩城唇齒相依。如今玉門被圍酒昌駐軍近在咫尺,定然會緊急調兵來救。如果酒昌的援軍以及蕭祈瑜的救命糧草一到,這些東齊的駐兵月復背受敵。豈不死無葬生之地?為何他們還這般平靜?
「父親,酒昌的援兵何時能夠趕到?」
霍啟看了一眼墜落的夕陽,臉上雖似嘆息,目光卻十分堅定,「今夜必定能到!」
「青鳴,你想說什麼?」沈慕有些詫異的看著霍青敏。
霍青敏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朝霍啟道,「爹,昨晚我在南城門見到東齊的威武將軍了,而且他還被我們打傷了。」
霍啟詫異,「你怎麼識得是他?」
「父親忘了,我五年前與皇上下江南時曾見過他與東齊的皇帝。」當時顏必翰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他也只是個冷面將軍罷了,現今竟然都威武到這般田地了。
「青鳴這意思便是……」眾人對望一眼,覺得有些不大可信。
沈世卿搖了搖頭,「昨晚我們並沒有將他打成重傷,他不可能會是因為重傷而使出的緩兵之計才是。」
「這也只是我其中的一個猜測罷了。」
沈慕眼楮一亮,「那你第二個猜想又是什麼?」
霍青敏遲疑,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懷疑趙孟敖不過是想借著他受傷了的消息掩人耳目罷了,他放著這些駐兵再此,不過是為了掩蓋他們的真正目的罷了。」
霍啟看著她僅僅追問道。「什麼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牽制住玉門以及酒昌的北齊駐軍然後襲擊甘泉!」
沈慕與霍啟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肯定。隨即沈慕盯著霍青敏問道。「為何說此次東齊與西齊的目的不是玉門亦不是酒昌,而是甘泉?」
此次玉門受了大災,實力正是薄弱之時,東齊若是要攻打大周,應該趁著此時才是最佳良機。
「沈大人。青鳴亦只是推測而已!」霍青敏抱拳,「真正的,還要看沈大人與我父親的推測了。」
「你說說你的理由罷!」霍啟看著霍青敏沉吟,他確實有些疑惑,「只管把心中的話都說出來。」
「按常理說,此次我玉門遭受洪災,玉門附近無論是人員還是良田糧草都有重大損失,正是十分薄弱之時。東齊與西齊應該重點進攻一舉拿下才是。只是父親與沈大人可否記得,玉門與酒昌都乃我大周防守重城,玉門成高護城河寬深酒昌更是易守難攻,況且兩城相距甚近,只須一日便能趕到。玉門雖是糟了大大的損失,可酒昌糧草還是十分充實,況且還有朝廷派來的糧草。若要輕易拿下,只怕沒有那般容易!而東齊與西齊聯盟來襲為何卻只遣出一萬騎兵?據青鳴觀察。此次西齊東齊大軍來犯並不急于攻城,只在玉門城前安營扎寨。遠觀去,東齊西齊營中士兵操練雖是做日常操練。卻也是暴露了士兵水平的深淺,所以青鳴敢下斷言,這批兵士絕對不是東齊與西齊的精兵!實在是余不足為道!兵法有雲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青鳴才會斗膽推測此次東齊的目的不是攻城,而只是使了一招聲東擊西之計,故意使了調虎離山之計。他們早已為自己鋪好退路只待引來酒昌援救的大軍便可功成而退!」
「那你為何會猜測東齊與西齊的目標是攻取甘泉?」沈慕滿臉凝重又問,霍青敏正要上前回答西齊與東齊攘內必先安外的公告,卻覺得衣袖被人一扯,回頭見沈世卿雖是含笑眉間卻盡是焦急的朝她擠眉弄眼,又做了個抹脖子狀。卻被沈慕給呵斥了下去,「青鳴你只管說,不要理那個孽子。」
霍青敏看懂了沈世卿的意思,公文乃機密他私自泄露給她,如若讓沈慕與父親知道了,他只怕是少不了一頓責罰了。不禁仔細斟酌了一番,「而甘泉又不一樣了,甘泉離酒昌與玉門甚遠,若是兩地的救兵要趕去,只怕最少都需要三日,而甘泉的防守在三城中卻最是薄弱,甘泉的地勢亦是較為平坦,故青鳴大膽推測東齊西齊近日內定會襲擊甘泉。」
沈慕霍啟听完話思索沉吟了片刻,沈慕拍了拍霍青敏的肩膀道道︰「好小子,你說得有道理!玉門圍城並不足懼真正危險的是玉門!」
霍啟一聲令下︰「來人。立即快馬加鞭傳書告知甘泉左將軍提醒他提防東齊西齊大軍來襲!」
「是!」
待沈慕與沈世卿離去,眾人退下,霍啟獨留下霍青敏道,「你怎知東齊與西齊聯盟之事?」
霍青敏臉上尷尬,還是被發現了。只得掩飾道,「那是女兒听外邊的傳言。」
「哦?東齊與西齊的機密都能到處亂傳了?真當你老子是三歲小兒?」
「孩兒不敢!」
霍啟冷哼,「是沐遠那小子告訴你的罷!」霍青敏心中一虛,臉上卻還是強笑,「是孩兒自己偷听到的。」
「若不是你這次提醒立了大功,少不了一頓責罰!」
霍青敏欣喜,這意思就是……不用懲罰了?
「笑,笑什麼笑,大軍還兵臨城下,你還有心思笑!」
霍青敏趕忙收了笑臉,一臉嚴肅道,「孩兒不敢。」
霍啟哼了一聲,隨即有些奇怪的問道,「你覺著沐遠這孩子怎樣?」這般包庇他,應該有些意思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