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敖像是感覺到身後的目光一般,眼角微斜便向霍青敏瞟來。霍青敏只見他的雙眸恰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氤氳著冷冷寒光。他望見她時,似乎先是一怔,隨即腳步微頓,眸光噬人,繼而唇角揚起一絲冷笑,轉身,揚長而去。
霍青敏自然不會這般容易讓他離開。立馬站了起來,想要朝他追去,卻被送菜上來的店小二給擋住了。
一旁沈世卿注意到霍青敏的異常,扯了她袖子喊道,「敏兒,菜來了,你在傻傻的站著干什麼?」
霍青敏臉上焦急,收回目光,轉身朝沈世卿小聲道︰「師兄,剛剛那人是那晚從南城門逃月兌之人。」
「趙孟敖?他不在他東齊的軍營里,跑至這做什麼?」沈世卿立即扭頭撥開店小二往門口望去,然而,卻只看到他們離去的背影。
此事確實蹊蹺。
沈世卿站起身朝霍青敏嘀咕道︰「走,我們跟去瞧瞧。」霍青敏點頭,朝二十個士兵道他們先在此吃著,他們去去就來。
此時,菜已經陸續端上,眾人饑不擇食,紛紛大碗開吃,也沒有多管霍青敏與沈世卿的離去。
霍青敏與沈世卿趕出邸店,卻已經不見他三人的身影了。兩人分頭在大街小巷尋了一陣,都不見半絲蹤影。
霍青敏總覺得那名臉上有疤的男子好似在何處見過,而趙孟敖離去時,那抹詭異的笑,也讓她心上涌上一絲不安。總覺著似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一般。
回到邸店兩人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手中的飯,飯後,便火急火燎的趕到了甘泉,拜見了甘泉的刺史柳俊杰。柳俊杰四十余歲,一派文雅,一看便是儒將。待霍青敏等人自報家門,便是笑著點頭,他已然知道平陽城被圍之事。霍青敏將臨行前與徐素所說的話再向柳俊杰復述一篇。說此次的東齊西齊來勢洶洶。守住甘泉關系重大,不得懈怠貽誤雲雲。柳俊杰本與霍啟之間有些淵源,知道霍青敏是他小妹與霍啟的女兒,自然是高興。但是想著家里的母親,卻是不好將霍青敏認下,只得淺笑著听著。待听完霍青敏的公話,便拉她坐下,問了一些她母親與霍啟之事。霍青敏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對柳俊杰也不反感,按下心中的焦急大概的說了一些。
沈世卿在一旁听得著急。屢次以眼神提醒,霍青敏被那柳俊杰拉著聊得興起。也不好打斷,只裝做沒有看見。沈世卿終于忍不住開口朝柳俊杰道︰「柳大人,霍大人應該走了。」
柳俊杰這才注意到侍立一側的沈世卿,訝然道︰「青敏,這小子是誰?」
霍青敏沒有意識到柳俊杰是喚她青敏而不是青鳴,站起來介紹道,「這是家父的關門弟子。我的師兄沈世卿。」
柳俊杰走了過來,一把將沈世卿扯至霍青敏面前,大笑道︰「好個小子,倒是長得俊俏!」又回頭大去霍青敏道,「你艷福不淺,出門辦事都還要帶個俊俏的師兄。」
沈世卿臉上坦然,只笑著不語。
霍青敏卻是臉都綠了,是他厚臉皮跟著來的,跟她真是半吊錢的關系都沒有。她才不是那般出門辦事還好美色之人。
柳俊杰仔細端詳了沈世卿與霍青敏一番。對霍青敏笑道︰「你這師兄有妙姿容,軒軒如朝霞舉,你卻似珠玉琳瑯,濯濯如春月柳,倒是難得的一對。」
霍青敏直覺面上一熱,實在是搞不明白這柳俊杰為何對她這般自來熟,好似她與他真有何淵源一般,因是長輩與長官,霍青敏也不好反抗,只得故作大聲道,「既然柳刺史已經知曉,我們便去找左將軍了。還望大人務必做好防備才是,免得遭了東齊與西齊的暗算。」
柳俊杰這才收了打趣的心思,放了他二人。
兩人出了柳俊杰的府邸,沈世卿一掃剛剛在柳俊杰那里的焦急,反而笑眯眯的走在霍青敏身側,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自我打量了一番,不禁一陣搖頭輕笑。
霍青敏見他這般只覺得他是中了魔怔,不禁白了他一眼,「有何好笑的。」
沈世卿卻是看著霍青敏笑意吟吟,「我也覺著真是天生一對。」
霍青敏一听臉上又是一陣火辣辣的,又想起霍啟所說的話,更是羞惱,瞪了他一眼,惱怒喝道,「胡說什麼呢!」
「哈哈……」沈世卿卻是爽朗的笑了,見霍青敏板著個臉了這才有所收斂,湊到霍青敏跟前神秘兮兮道,「敏兒快些長大罷,我怕婉兒等不及了。」
霍青敏沒有想到他話題轉的這般快,有些狐疑,「婉兒為何等不及?」
沈世卿輕笑,看著她的臉兩酡紅雲,更是歡愉,卻是故意斯條慢理道,「你若是不快些長大,咱們女兒長大了怎好意思叫你娘呢。」
「沈世卿!我是婉兒的爹!不是娘!」
沈世卿見她沒有平日的淡定穩重反而被他氣得暴跳如雷,心中偷笑,卻故意嘆氣,「既然你喜歡做爹,那我就只能委屈委屈自己了,那……我就做娘罷!」
她真的不想認識他!對,她不認識他!
「走,找左將軍去!」霍青敏與二十騎匯合,丟下沈世卿大步的離去。
沈世卿看著她背影輕笑,搖頭趕了上去,走到霍青敏身旁喊著,「孩子他爹,等等……」
眾人眼角抽搐,奈何霍青敏黑著臉卻只能當做什麼都沒有听見。
……
赤水河,自阿拉山谷而來,一路奔流向東,沿途高山峻嶺,平原險灘,形成許多數不勝數的險峻天塹。甘泉城與北岸的鹽池遙遙相對,兩城之間的這條吊橋,是橫貫河南河北的交通要道。也是從洛城通往玉門的必經之路。
過橋時,人們須排隊經過非常仔細的盤查,因吊橋是容搖晃與折斷,帶重之物是不行的,火石火藥等易燃物更是是絕不能帶上橋的。
左將軍親自將霍青敏沈世卿等人送到了這座吊橋之前。
「這次多謝霍都司與霍大將軍的提醒了,左某感激不盡,定不會讓東齊與西齊有半點可乘之機。」
霍青敏拱手,「左將軍客氣了。這是屬下應做之事。」又看了一眼這吊橋。又朝左亭拱手道,「大人請回罷,屬下這便回去復命了。」
左亭點頭,站在渡頭看著霍青敏等人離去。
牽馬走在橋上,听赤水河在橋下奔流,翻滾著渾厚的濁黃,嘩嘩作響,耳畔有風聲,雖近中午,河面吹來的的習習暖風。仍有夏天的燥意。想著沈世卿仍在身側,霍青敏沒好氣的深深呼吸。鼻間忽然聞到濃郁的酒的芬香。
酒香?霍青敏四處張望,就見前方不遠處有一隊商旅,共有四輛木輪車,每車由兩名赤膊苦力拖著行走,車上皆滿滿裝著一壇壇美酒,酒雖陳封,但香味卻溢了出來。
「真香。」沈世卿聳聳鼻子。也聞到了,笑著對霍青敏︰「一聞便是美酒,敏兒,不如我們去買上幾壇,帶了路上喝。」
霍青敏白了他一眼立即搖頭,「不行,我們還有要事,喝酒了準誤事!」
「嘿」沈世卿輕笑︰「敏兒呀,你現在都已經將我管的這般嚴實了?」
「胡說什麼!」
見她惱怒。沈世卿更是戲謔道︰「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管教我?」
「你……沈世卿,你就不能正經一些?」霍青敏雙目瞪圓,恨不得現在就將他捉起來,讓木槿將他嘴巴縫上。「再胡說,小心我將你嘴巴縫上!」
沈世卿身如靈蛇一般,走到霍青敏身旁仔細盯了她臉一番,忽然一下子便湊到了她的嘴唇前輕啄,隨即跳到前方,招手笑道︰「我還是比較喜歡著種封嘴法。」
「沈世卿!我跟你沒完!」霍青敏咆哮,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這無恥之人給氣炸了,她昨天一定是吃多了才在她父親面前包庇他,還那般夸贊他!
霍青敏氣得牙癢癢,就听得沈世卿在那邊輕笑,「你來呀,來捉我呀?你若是捉得著我就讓你縫上嘴巴。」
霍青敏一咬牙,將衣袖往上一擼,果然就去捉他。于是,兩人在橋上追逐嘻鬧,沈世卿且退且避,霍青敏亦步亦趨,兩人在不斷的閃躲之中,在霍青敏一轉身的霎那,竟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寬厚的胸膛,挺撥的身材,以霍青敏的身高竟然只能到他下頷,仰首一看,一雙深不見底的冷眸,正俯瞰著她,眼中仿佛有狂風巨浪要襲來。
「趙孟敖!」
霍青敏月兌口而出,立即跳開來。又又一後悔,準備去捉住他,卻被他閃了開來。
他的身邊,現有四名男子,見霍青敏撞來,皆迅速危,眼中含有戒備。趙孟敖站在一旁深深望了她一眼,眸光犀利寒冷,繼而輕德衫,對身後四人道︰「快走!」
霍青敏臉色一變,驚然抬頭,正要出口卻被沈世卿給攔下了,「怎麼了?」
「師兄!那是趙孟敖!快抓住他!」
聞此言,沈世卿臉色一變。立馬喝道︰「前面運酒的,給我站住!」
然而,趙孟敖五人已經行至吊橋中央,他們回過頭來,冷冷的望著霍青敏等人。沈世卿話音未落,吊橋上火勢已起,一壇壇酒,轟然而燃,沖出漫天火光。
眾將士一團慌亂,紛紛忙著救火,哪里還顧得上其他,霍青敏透過燃燒的烈焰,望見趙孟敖等人個個縱身躍入了寬廣的黃河,待她沖至橋側向下望時,趙孟敖等人已經幾個猛扎,很快,便消失在遠處。
霍青敏氣得猛捶橋索,這時,從她身後突然伸出一只男人的大手,他的手臂如鐵箍,狠狠卡在她頸間。霍青敏一驚,拼命掙扎,卻被他劈手狠狠砍在後腦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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