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一看是他,趕緊一把把他拽了進來,「小寧安,怎麼大冷天的蹲在外面?快點進來,看你那臉凍的!」
寧安搖搖頭,「我這幾天有點頭痛,怕進去傳了病給姐姐,那寧安可就成罪人了。」
「我哪有這麼金貴!」春蘭擰擰他的臉頰,這孩子一直都那麼懂事,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正給凝玉娘娘采花瓣,可一時不察,被風卷了帕子去,好不容易采的櫻花瓣就那麼散了一地,急的她手忙腳亂,這孩子不聲不響的跑到一邊去用自己的小褂子采了一褂子的花瓣來。
還記得那張紅彤彤的小臉,雙手捧過來的還帶些露水的花瓣,一時讓她心頭暖暖的,從那以後,她就記著了這張小臉,雖然自己也就只是個宮女,對宮里的這些事也只能裝傻充愣,可能幫襯的時候就伸把手幫幫這小孩,也算是積點德吧,兩人幾年來也積攢了不少感情,倒是比一般人親的多。
「怎麼過來了,有事嗎?」春蘭把他領進去安在爐火前坐好,模模他的腦袋。
寧安囁嚅著說︰「我,我早上干的活還沒干完,我想來多劈幾塊柴火,讓宮里的那些大人物們多暖和些,也能讓姐姐哥哥能多享點福。」
「寧安……」春蘭愛憐的模著他還留著些青紫的面龐,這孩子真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唉,為什麼這老天爺總是不願意放過可憐人呢?
轉身問在一旁半天沒說話的小呂子,「我說小呂子啊,寧安在這一天得干多少工活啊?」
「他今天的活計差不多完了,就剩一點了。」小呂子應道,「這孩子是挺勤快的,柴火房的人都挺喜歡他,你說是吧……」說著,揉了揉寧安的頭發。
「都挺喜歡他還能讓這孩子累成這樣啊?」春蘭橫了他一眼,低頭對寧安說︰「屋里冷嗎?凍的快得風寒了都。」
「我,我……」寧安四周望望,最後垂頭下去,「不怪哥哥們,是我用分來的柴火換了吃的,因為,因為……」漸漸地嗓音里帶了哭音,「冷了還可以躲在草垛里避寒,可沒吃的,會,會餓死的……嗚……嗚……」說著真哭了起來。
這小模樣讓在場的兩個大人都心里一緊,春蘭咬了咬嘴唇,把小呂子拉到一邊,「呂公公啊,你看這孩子,你也不舍得讓他就那樣活活凍死吧,下次多分點柴火給他吧,算我春蘭謝謝你了。」
小呂子為難的皺眉頭,「這……恐怕不合規吧……」
「他就是個小孩子,能用掉多少啊?」春蘭點點小呂子,然後從內袋里掏出個什麼精致的小玩意,「這給你拿回去把玩,你幫忙幫襯下吧?」
外院的自然沒見過內院的好東西,小呂子拿過東西來真是愛不釋手,趕緊給揣到兜里,「春蘭姑娘放心,我也不忍的這麼一可愛的小孩就那麼那啥了,我辦事,您放心。」
「貧嘴!」春蘭用帕子輕掃了他一下,然後拉著寧安的手,「小寧安,這下可就放心了吧,好好回去養病啊,我可不喜歡病了的小寧安。」
「春蘭姐,這怎麼可以,我……」寧安這下急了,他沒想到自己的謊言居然要靠犧牲別人的東西,于是他想趕緊拒絕對方的行為。
「跟姐姐客氣什麼?」春蘭沒等他說完就捂住他的嘴,「姐姐樂意,你要是說什麼推辭的話,那姐姐可是要生氣的!」
「春蘭姐……」寧安眼上蒙上一層水霧,他說不出別的,只能抓住春蘭的手,不住的說著謝謝。
等寧安回來把這所有的事跟段辰雪說時,段辰雪沉默了好一會,而後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我無法解釋,還是要看自己吧,誰是真心對你,誰是利益驅使,只有你自己去判斷。」
「姐姐是真心對我好的!」小孩揚起大大的笑臉,「這我知道!」
段辰雪搖搖頭,不做評價,而後淡淡的說︰「但這不能成為你優柔寡斷的原因,如果因此而讓自己受損的話,我不會原諒你。」不要讓我失望,我不想承受失望的感覺……
「嗯!」寧安使勁點頭,「我不會讓姐姐失望的!一定!」因為姐姐就是那個真心對我的,是那個不從我這里獲取索求的,只是一直在幫助我,所以……小寧安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讓姐姐為自己驕傲,為自己喝彩!
「喂。」段辰雪有些苦惱的模著眉毛,「你能別叫我姐姐了嗎?」想自己也是奔三的人了,天天被小孩叫姐姐,真是有些不適應。
「姐姐……」剩下的話被段辰雪的一個瞪視塞回了肚子里,寧安癟癟嘴,「那我該叫您什麼啊?您要把名字告訴我嗎?」
「好了好了,你也別您您的喊我,听著頭疼。」段辰雪素手一揮,「以後你就叫我師傅了,給我記住了!」
「為什麼……」問話又胎死在段辰雪的目光下,小孩嘟著嘴,「是,師傅……」
段辰雪滿意的挑挑眉毛,呵,咱也做了一回毀人不倦的事業啊……得意的段師傅吩咐小孩干活後,一個人飄出宮殿,四處溜達去了……
說段辰雪瞎逛也誤會她,答應了別人的事自然是要放到心上,所以她跑藥店轉去了。整個永安城共有六家藥店,一家一家轉過來,不是城中心最大的那家長壽藥房給她留的印象深,倒是都快到城外的春樂藥房她呆了半晌。
坐在藥房門口的窗台上,段辰雪瞅著那滿堂跑的機靈的小伙計,一雙眼楮光彩熠熠的看著起勁,倒不是看那人,是對方手里那一包包藥材,不管是藥材的完整度還是保存方式,都是一頂一的好,真不知道是從哪進了這麼些好東西,不光是藥材好,這采藥人手藝也是不錯的。
快到傍晚的時候,門口來了一輛板車,伙計一看那車,連正在裝的藥材都不顧了,扔一邊的就沖了出去,「少爺,少爺您回來了!」
听他這麼喊,一邊拿藥的眾人也均喜笑顏開,紛紛的往門口涌去,這架勢,跟啥國寶來了似的。段辰雪好奇的穿牆而過,站在門口那花架子上,站得高看得遠,倒是把下面的人看了個仔細。
一個穿著麻布短衫的青年站在那板車前,笑吟吟的跟周圍的父老鄉親們拱手致意,看起來人緣好得很。
「余大夫,采藥剛回來啊!」「是哪,周大爺,這幾日腿腳還好嗎?給您的藥按時服用了嗎?」「用了用了,好多了,真是謝謝余大夫啊!」
「余大夫,這次藥的錢,我……」「李阿姨,藥您放心用,不夠了就來找我,事沒幫您辦完要什麼錢啊!」「余大夫,這都多少次了,唉,真是謝謝您照顧我這老婆子嘍……」
「余哥,您上次給我妹妹那藥可真好用,她現在臉上的痘痘全都沒了,上周還說了個好人家呢!」「呵呵,替我給你妹妹問聲好啊,順便告訴她,藥還得堅持用一周,才能根治。」「哎!」
段辰雪托著下巴看了半天,原來這就是春樂藥房的大夫,余春樂,倒是長得一本人才,段辰雪轉身,沖門上方‘春樂藥房’四個字點點下巴,行,以後就你了……然後雙腳踩著虛空,飄著往宮里去了,沒發現剛才還一臉笑容打招呼的青年正若有所思的望著自己剛才落腳的地方,眉頭輕輕蹙起,眼楮里流露出一絲疑惑。
等段辰雪再回那冷宮時,頓時覺得渾身一暖,雖然她是靈體,也沒覺得有什麼區別,可看著火光盈盈的屋內,就覺得溫度直線上升。小孩正蹲在一個用石頭堆著的火堆前烤著火,火光照在他笑眯眯的臉上,那種幸福和活力讓段辰雪突然覺得有種感染,讓她也感到暖暖的喜意。
「暖和了?」段辰雪猛不丁的出現在寧安旁邊,頓時把小孩嚇得一坐在地上,等看到是她了,頓時一張小臉笑的比花都燦爛,「姐姐……哦不,師傅,真是太謝謝你了,我真是沒想到,居然能這麼暖和,我娘的臉色都好看多了。」
「別光顧著樂了,你想想,如果沒有了這炭火,你還能這麼開心暖和嗎?」段辰雪毫不猶豫的給他潑涼水,「如果突然一天沒了,你還能像之前那樣拼死拼活的過日子嗎?」
小孩一愣,想了片刻,搖搖頭,「師傅,雖然我覺得我應該可以,但是真是那樣了,我覺得我不行。」
「這就叫從儉入奢易,奢入儉難,你好好想想如何維持這種生活。」段辰雪坐在一邊,輕巧的翹起二郎腿,「而且,你不要指望能天天用炭火取暖,首先,你沒這麼多炭火可用,再者,現在不是你享受的時候,你要學會適應各種環境,在各種惡劣環境中盡快的找到求生的方法,這樣,才能更快的適應這個世界。」
寧安糊里糊涂的點著頭,從來沒有人交給他這些東西,他雖然不明白,但他知道,師傅不會害他,這些一定是師傅認為他應該要做到的,所以他就要做到,只要是師傅的安排,他就會盡快完成,這樣,才不會讓師傅失望。
看他點頭了,段辰雪也沒把他立刻踢到外頭去讓他體驗生活,畢竟是小孩子,還是要一根鞭子一塊糖的教著。維持著坐著的姿勢飄到了寧安他娘旁邊,唔,的確,暖一點之後,咳嗽較平時是有所減少,可依然病情惡劣,看來,今晚就得行動了……
「……往左走三步,往前跳!」寧安閉著眼像是機器人一樣完成這動作,段辰雪飄在半空四下里看著發號施令,要說這兩人是干嘛,那還要從幾個小時之前說起。
在段辰雪的指導下,寧安鬧著個大紅臉幫他娘擦了身子,喂了點流食,看到娘比平時好了許多的臉色,寧安舒了口氣,剛想著早點睡一覺明天多做點活,就被段辰雪拎到了一邊,「今晚跟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