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淺,但足夠寧安愣住了,特別是那眼中的溫度,更是讓他本有些困倦的大腦瞬間清醒起來,一早上就這麼大的驚喜,寧安舌頭有些打結,「師,師傅,早,早安。」
「睡一覺還能睡成結巴?」段辰雪皺了皺眉,「現在在宮里,我們就別高調了,就在屋里練習心法吧,你逍遙行的內力練到第幾層了?」
「近些日子有些荒廢,才能突破第三層。」寧安有些羞赧的匯報,殊不知在屋里模模糊糊听到的李一洋差點吐了一口老血,什麼叫才?難道這不應該驕傲嗎?逍遙行是璇璣門內的頂級內功心法,想當初門內最快的也是在五年左右練到第三層,你丫你才來幾年,你知足吧你!
段辰雪對所謂的困難簡單沒什麼概念,突破自然是一直追求的,既然達不到上一個台階,那就努力練習到自己滿意,一開始便無畏懼心理,門檻自然就少了許多。「那便好好努力吧,己時初的時候估計皇帝就要來邀人了,記得把握時間。」
「是,寧安明白。」
「你的腳好些了嗎?」
寧安一愣,然後笑得燦爛,「師兄的藥很有用,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去吧,我就在門外轉轉。」
小孩笑的一臉開懷,心情極好的進了屋。
果不其然,剛十點多,站在房頂的段辰雪就看到太監一二三號順著青石板路走了過來,飄回屋內,對埋頭看書的寧安說︰「準備走吧。」
一邊閉眼假寐的李一洋也睜開了眼楮,起身撫了撫那裝仙的象牙白暗紋錦袍,「看來是沒有請我們吃午飯的意思啊……」瞥了眼旁邊一頭黑線的寧安,「走吧,上戰場嘍……」
待兩人到了怡和殿,殿內已經來了不少人,花團錦簇的或坐或站堆了兩排,而皇帝歪坐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膝下還坐著個嬌滴滴的美人,正用銀叉叉著水果往皇帝嘴里放著,段辰雪見狀撇了撇嘴,真是剛好一點就迫不及待的享受美色,不可救藥!
見到李一洋和寧安二人到了門口,皇帝揮揮手示意旁邊的人走開點,然後稍稍坐正了身子,露出喜意,「李神醫,你來了。」
李一洋在門外行禮,剛彎下腰去,就听里面一個尖利的聲音說︰「大膽,見到陛下居然不跪拜!」听此,李一洋不但沒有跪,反而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望著門里,不可侵犯的氣勢直逼過去,「你這人倒是好笑,陛下還沒有說話,你插什麼嘴?還是說,你覺得你已經有這個資格了?」
里面那太監嚇得趕緊向秦天皓跪下,「奴才萬萬沒有起這種心思,陛下可要明察啊!」
秦天皓皺起眉頭,「去自掌嘴一百下,李神醫是朕的救命恩人,自然是不必行那些虛禮,你們勢必要以禮相待,不可怠慢了!」底下一片應諾恭敬之聲。
李一洋有這特權,可作為他的藥童的寧安可要老老實實地行跪拜禮,不過接下來就被皇帝叫進殿內,也沒跪多久,剛一進去,就感到一道炙熱的目光在自己頭頂上逡巡。寧安沒有抬頭,裝的恭恭敬敬的跟在李一洋身後,待李一洋被看座後,也就老實的站在他後面,一言不發。
那個目光,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再看到這個孩子,秦天皓終于想起這莫名的熟悉感是從哪來的了。早上醒來時,就發現枕邊多了一根羽毛,再想到昨晚在夢中那一直一直的呢喃,那埋藏在皇帝內心深處的人兒在他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羽兒……」
輕喃一聲,輕的仿佛從來沒說過,可一直注意他的段辰雪還是听到了這兩個她想听到的字,眼楮眯起,費了這麼多功夫你再不想起來我可真是要抓狂了,好了,再多點愧疚吧!越愧疚對我們就越方便。
皇帝的目光實在太露骨,讓坐在下方首位的皇後再也無法忽視他目光的所向,帶著笑意轉向李一洋,「神醫,這次真是多虧你了,不知陛下到底是怎麼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本宮好吩咐下面仔細點。」
「皇後費心了。」秦天皓開口,「朕只是積勞過多而已,是吧,李神醫?」
李一洋微微一笑,「陛下說的是,只要細細調養就沒什麼大礙,還望陛下注意修養才是。」
「只可惜啊!」秦天皓重重嘆氣,「這宮里沒什麼用的稱心的,神醫你又不能長居宮中,這不是讓朕犯難嗎?」
柳碧雲聞言輕輕蹙眉,她想起了半年前父親對自己的交代,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做到了這麼一步。說實話,李一洋這次把皇帝救了回來讓她也松了一口氣,可父親那邊卻無法交代,久而久之,就算自己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做不到了吧。
可是……她悄然抬眼看向秦天皓,這個男人陪伴自己了快三十年,就算自己不動什麼心思也能安穩享受榮華到死,如今要做出這種冒險的事……掩在袖子下的手握起,身子前傾,「李神醫,難道不能在宮里多給陛下調理一段日子嗎?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本宮會盡一切努力幫神醫你完成,只要你能留下來!」
李一洋唇邊含笑,「皇後的美意草民擔當不起,這是師門定下的規矩,不可與皇宮來往過多,所以,草民只能告罪了。」
皇後有些沉悶的坐了回去,還是這樣嗎,十年前派人去璇璣門求醫時,便是得到了這麼個回答,想把李一洋留在宮內的願望在那時就破滅了。那時秦天皓頗為憤怒,甚至想用武力達成目的,可卻收到了一封先皇秘旨,那就是,永遠不許對璇璣門動手。
心里再有不忿,也只能壓下來,好在璇璣門長期深居深山老林,對朝廷也沒什麼威脅,才對他們的動靜表示漠視。
皇帝把肘部搭在扶手上,托住腮,「李神醫,你不是說你這個徒弟是你撿回來的嗎?他也是門里的人嗎?」
李一洋搖搖頭,「說來也是奇怪,當初把他撿回來的時候,雖然門主同意他在門內修習,對他也沒什麼忌諱,但他卻不是門中人。」像是回憶那般說︰「門主說,這孩子不是常人,如若把他收入門下,便是犯了忌諱,白白的折了璇璣門的氣數,可又不可輕視他,所以他在門里也是個特殊的存在吧。」
秦天皓‘嗯’了一聲,然後又把目光放在寧安身上,開口道,「女圭女圭,你把頭抬起來。」
寧安听聞,乖乖的把頭抬了起來,藥童的發式簡單得很,所有的頭發都服帖的往後梳,然後在腦後扎成了兩個髻,少年的面龐細膩白皙,深邃的眸子有著孩童的天真,微微勾起的唇角滿溢著溫柔與和煦,只是站在那里,就讓人賞心悅目,溫文爾雅的氣質讓人禁不住想要接近。
可這幅模樣在皇後眼里卻如同一道驚雷,狠狠的劈在了她的耳邊,以至于讓她在凳子上猛地動了一下,發出撞擊聲,本不大的聲音卻在這一片寂靜中格外突出,皇帝有些不滿的看了她一眼,「皇後,怎麼了?」
柳碧雲竭盡全力的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可還是抖著聲音說︰「陛下恕罪,臣妾,臣妾只是想起一位熟人罷了,不由得有些心情激動。」
皇帝掃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對小孩說︰「你是叫李安吧?可否願意留在宮里完成你主子未完成的工作?」
寧安用詢問的眼光望著李一洋,見他點了點頭才開口應答,「能得到陛下的青睞是李安的福氣,只是李安年歲尚小,說話也沒什麼分量,恐怕擔不起照顧陛下的重任啊。」
秦天皓哈哈一笑,「你身為神醫的親傳弟子,這分量有誰敢不服,朕自然開口要你留在宮中,那便不用擔心這些,你只要回答我留不留即可。」
寧安躬身拜下,「草民當然盡心盡力服侍陛下,不辜負陛下對草民的厚望!」
秦天皓只覺得心情一陣舒暢,再看李一洋的時候眼神里隱隱還帶著些得意,說什麼對璇璣門的人不得動手,這不也乖乖的把人送來服侍自己了嗎?
「好,從今以後,你便跟在朕的身邊,食譜藥膳均是你做主。」用自以為慈愛的眼神望著寧安,「可別讓朕失望嘍……」
「陛下不可啊!」皇後見皇帝如此輕易的就讓這個她看著怎麼都不順眼的孩子留了下來,心中一急,「雖然這孩子是李神醫的徒弟,可他年歲也太小了,這麼小的孩子如何擔當這般重任,還請陛下三思啊。」
她這一開口,旁邊眾人也紛紛反對,均是孩子太小不服眾之類的,寧安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只是咬著嘴唇默立在那里,不時還偷偷地向秦天皓那里看一眼,一副受了委屈還要硬撐著的模樣,看的秦天皓只覺得慈愛之心滾滾涌出。
「好了,不必多說。」秦天皓疲乏的皺著眉頭,「先皇當初登基也才剛滿十歲,不照樣定疆安邦,成我康靖國雄雄國威嗎?這事就這麼定了,劉喜,扶朕回寢宮吧,朕乏了。」
「。」
「陛下!」見皇帝真的要走,柳碧雲急忙出聲叫他,可皇帝也不看她,就施施然的從正門走了出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嬪妃宮人,眾人皆是用奇怪的眼神望著那兩人,特別是某個一臉純良樣貌的小孩。
「難道這孩子是個潛力股?」這是眾人的心聲……
「我這就又回來了?」這是寧安的想法……
「老子終于解放了!」這是李神棍的內心……
「接下來要……」這是某幽靈的陰暗……
不過表露在外面的均是和善而美好的微笑,「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于是寧安同學的‘保姆’生活便這樣開始了……
坐在頗為豪華的馬車上,寧安掀開簾子,把腦袋探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旁邊一太監見到,趕緊湊上來詢問是不是有什麼要求,寧安擺擺手,「沒事,我只是透透氣罷了,倒是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