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小的應該做的,那小的便告退了。」看寧安點頭,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還在念叨著,這小神醫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紅人,可偏偏沒有半點恃寵而驕的樣子,天天和和氣氣,對自己這樣的下人也是極有禮貌,能攤上這麼個好主子,真是做下人的福分哪。
偷偷去看那望著外面的少年,一雙溫柔的眼楮望著無盡的天空,唇邊掛著淡若春風的笑容,仿佛要暖到人的心里去,小太監趕緊低下了頭,這天底下這麼有這麼俊美的人,連直視他都覺得是一種不敬,哎呀呀……
絲毫不知道別人心思的寧安只是把目光一門心思的放在飄在空中的某個人身上,那人半踏空中,雙手放在那件奇怪衣服的口袋里,烏黑的秀發隨著身體的擺動而輕柔飄舞,眼楮習慣性的眯起,臉上浮現出閑適和輕松。
寧安暗暗在心中記下,這樣的師傅可很難見到啊,大概是這天氣太好了吧,好的連靈魂都感覺要飛起來了,所以師傅才難得的好心情。一向平和的眼楮里出現了堅定,以後,以後一定要讓師傅經常露出這種表情,看著這樣的師傅,自己的心也止不住想要飛揚……捏了捏拳頭,寧安,你還要加油!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在知道秦天皓的身體基本復原後,從都城里飛來了雪花般的折子,紛紛請求皇帝早日歸朝,秦天皓實在抗不下去了,便安排了返程,因為秦天皓沒特地安排寧安的去處,所以他也自然就跟著回來了。
在皇家別苑的兩周里,因為天天要忙活著給皇帝配各種強身健體的藥湯,所以除了皇帝那兒和藥材庫,寧安基本沒工夫去別處瞎逛。除此之外,李一洋走之前給了寧安一本筆記,並交代道,「這是門主讓我給你的,說是你逍遙行突破第三層之後就可以練了,這很珍貴,上面有一些積累下的心得和建議,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待寧安收下後,李一洋又從隨身帶的藥瓶里拿出兩粒藥丸,「這綠色的是給你保命用的,只要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吞下這藥丸後都可以解毒,再不濟也能拖到我來,而這一粒……」李一洋表情有些復雜,「無色無味,無跡可尋,給你防身用吧,將外面的蠟層除去,干用化水都可以。」
寧安慎重的收下了這幾樣東西,備在暗袋里以防萬一,不過估計是皇帝的病是主要矛盾,所以身為醫師的自己並沒有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波及,只不過那皇後的眼神倒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但自己整天在皇帝面前,她也不好做出什麼來。
這兩周里,秦天皓對寧安的態度越來越和藹,而寧安也把小孩子特權發揮到最大極致,把皇帝逗得天天喜笑顏開,兩人相處的模式倒真有些像父子之間,而寧安身上又別于同齡人的成熟和穩重又讓皇帝刮目相看,甚至還說過……
「如果朕的孩子能像你這般就好了。」秦天皓三分認真,七分玩笑的對寧安說。
坐在下方替皇帝針灸的寧安半是落寞半是恭敬的說︰「天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草民自然也榮幸是此中一員,只不過……」手下的動作頓下,「草民從未見過父母,這父子之情卻是從不了解的,可若是,若是……」突然重重的跪在地上,額頭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出把秦天皓搞懵了。
「小神醫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啊!」
寧安猛地抬起頭,眼中有些淚光,「草民有罪,居然有那種大不敬的想法,真是罪該萬死!」
「你什麼都沒說又何罪之有?」皇帝看著他的面孔,心中那種熟悉感越來越重,「起來說話,朕不怪你。」
寧安苦澀的笑了,「草民剛才在想,如果我那素未謀面的父親能如陛下這般,那草民真是死而無憾了……」
秦天皓愣住了,如果自己是這孩子的父親……蒼白的面孔涌起一陣不自然的紅暈,如果羽妃的孩子還在的話……眼光打量著跪在下方的小孩,眉頭猛然皺起,也和這孩子差不多大了吧,那個自己首次愛上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
自那以後,秦天皓和寧安之間的相處方式有些奇怪,甚至可以明顯看出皇帝在避開寧安,不管旁邊的人在說些什麼,寧安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波瀾不驚,這心態讓某些悄悄觀察的人又是心下震驚。
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幾天,沒過多久秦天皓就被逼著回宮了。顛簸的馬車讓人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些曾經的歲月,寧安就這麼撐在窗口,望著綠柳成蔭芳草連天的世界呆了,待回過神來時,朱紅色的宮門已經近在眼前……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宮,宮門處一大片黑壓壓的頭頂恭迎皇帝回宮,皇帝剛揮揮手示意大家可以起來了,一個穿著寶藍色絲直裰的少年便急不可耐的快步行了過來,「父皇!」看到秦天皓的臉色好看多了,那少年長吁了一口氣,「看到父皇康復,我這做兒臣的心里總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父皇可千萬要保重身體,龍體甚重啊!」
柳碧雲面上帶笑的叱責,「煜兒,不得無禮,你父皇長途跋涉,該乏了,還不陪著你父皇回宮歇息?」
這少年便是柳碧雲的小兒子秦子煜,生的一副好相貌,可眼中卻閃現出于其年紀不相符的躁動和不安定。
秦天皓哈哈一笑,「看到煜兒這麼關心朕,朕就算再累也不累了。」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子煜,然後偏頭對躬身站在一邊的劉喜說了什麼,就看劉喜轉到後面的隊伍里,不過一時就帶了一個少年走到前面來。
面對兒子疑惑的眼神,秦天皓不急不慢的介紹,「煜兒,這孩子的師傅就是救了父皇的李一洋,他也為了父皇的身體做了很多事,這宮里和他年紀相仿的便是你了,照顧這位小神醫的任務可就交給你了哦。」
什麼?秦子煜當時就瞪圓了一雙眼楮,居然讓自己這麼一個皇子身份的人去陪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鬼?他面上不由得犯難,「父皇,這有點……待我調兩個侍從來陪他不就行了,兒臣,兒臣還想多陪陪父皇呢!」
「不行。」秦天皓往宮內走去,「難道你就打算這麼對待救命恩人嗎?陪朕的事,小神醫每日都會給朕看診,你便跟著吧。」示意寧安向前,「過來認識認識吧。」
寧安走了幾步,「草民李安參見四皇子。」
那秦子煜強作笑臉的虛虛抬起,「不必多禮,小神醫快快請起。」待兩人目光相交,寧安的瞳孔驟縮,眼中黑沉沉的一片,可臉上還維持著開始的笑容,「從今便拜托四殿下了,草民現在這謝過了。」說著又行了一禮。
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可寧安對幼時被欺凌的慘象卻是半點不曾忘記,這眼前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模樣的四皇子,豈不就是那小時候不知道痛打過自己幾回的‘小殿下’嗎?看來他已經是忘記的干淨了。
裝作恭敬的垂下頭,眼中卻是冰寒一片,這些屈辱,這些痛苦,我要一分分討回!
皇帝吩咐完後,就急吼吼的往後宮去了,雖然在別苑里過的逍遙快活,可眼前的女人們都是那幾個老面孔,那些新入宮的嬌滴滴的美人根本沒機會跟著一起走,如今,身體好不容易好了,得趕緊回去寵愛寵愛那些個被自己冷落多時的美人們……
後宮的男人除了皇帝就是太監,寧安雖然年紀不大,也是不能在後宮留宿的,被皇帝安排作為陪同人員的秦子煜本來就對這個自己父皇喜歡的小鬼頭厭惡滿滿,定然不會把他帶回自己住處,于是寧安就自發的跑去了太醫院。
拜托劉喜打個招呼,這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自然也是欣然答應,畢竟人家師傅是神醫,本人又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就算以後被打發出宮,有個關系好的醫師也不失為一種好事,去跟太醫院的說了聲,並特地交代不要怠慢了人家,劉喜才輕松的往回走。
皇帝身體好,自己這些服侍人的也能活的長久些,況且這小神醫脾氣也這麼好,多讓他欠點人情對自己也有利,劉喜模模不長毛的下巴,以後得多關照關照這小孩呢……
寧安進了太醫院,只覺得眾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些詭異,饒是寧安這般心理的人都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還好這種目光酷刑沒有持續多久,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從眾人中走了出來,慈眉善目的沖寧安說︰「這便是陛下說的小神醫吧,真是少年英才哪!」
寧安規矩的行禮,「老大夫謬贊了,陛下聖恩,李安只是博得個虛名罷了,擔當不起神醫之名,如今李安到這太醫院,更是有很多要學習的東西,還望眾位前輩多多提攜。」
那老大夫捋須一笑,「你這小女圭女圭倒有趣的緊,老夫便是這太醫院的太醫長,雷柏生。」
「雷太醫長。」寧安抱拳行禮,「草民李安。」
「我說小安啊。」那老人家湊到寧安耳邊,悄悄地說︰「說起來我們也是舊識了,同為陛下的病煩惱憂心,看在這份上,能不能把我介紹給你師父認識呢?我對他可是慕名已久了啊。」
寧安一愣,隨即笑道,「有機會自然是可以的,太醫長放心。」
雷柏生哈哈一笑,拍了拍寧安的肩膀,「女圭女圭,我很喜歡你!」然後轉身對圍觀的眾人說︰「人家孩子年歲小,你們這些做長輩的多擔待點啊,好了,都繼續去忙自己的事吧,別在這閑著了!」
眾人紛紛回到了自己的工作檔位上,可不時還有竊竊私語和異樣的目光飄了過來,段辰雪掃了一眼眾人,冷笑著眯起了眼楮,真是群無聊的人,無論什麼時候,人的好奇心和仇富心理都是那麼強,強到令人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