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回蕩著整齊的倒吸聲,涵嫣直勾勾的盯著紅環,那從眼里射出來的殺意足以讓人驚起寒顫。
不僅下人,晟翱更是錯愕不已。
一抹眼神一個轉身,涵嫣坐回椅子上,輕啟櫻唇淡淡的說道︰「賤蹄子,不是誰都可以說的!」
這平淡的一句話,听著卻讓在場的人無不毛骨悚然。而紅環早已忘了哭,小手捂著臉頰,微張著嘴兩眼驚愕的看著涵嫣。
剛剛那句話也讓晟翱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涵嫣那說話的氣勢連著姿態,讓人詫異到這一向溫順的二小姐怕是受不了刺激失了魂不成。
望了望桌上盛著還熱騰的茶,「涵嫣只不過想見見小宣子,讓他幫我給四爺帶句話,以後不用勞煩他來照顧罷了。」
晟翱足足愣了好一會,听到旁邊紅環的哭啼聲才緩過神來,兩眼倏地蹦出火光,握緊拳頭走向涵嫣。
能感覺到有人的接近,涵嫣漠然的轉過頭來,直勾勾的看入晟翱的眼里。
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那一刻,晟翱怒吼了一聲︰「去,把小宣子叫來!我倒要看看這節骨眼兒上你還能耍什麼把戲!」
要不是看在她此刻不宜增添傷口的份上,他會好好的刮回一巴掌。晟翱甩著袖子,憤怒的走出了房間,在要踏出門檻的時候,微蹙著眉頭顯得有點不可置信的看了坐在梳妝台前的涵嫣一眼才離去。
隨著房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涵嫣瞬間像泄了氣似的垂下雙肩,長長的嘆了一聲氣,她怎的有種回光返照的感覺,好像在拼著這最後一刻了。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此刻蒼白的臉上嵌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楮,面無表情眼里竟著殺氣,自己都不免一驚,剛剛那個是自己嗎?
門敲響了兩下,隨著「吱呀」一聲被推開來,是小宣子。他三步做兩的走到涵嫣面前,「涵嫣小姐,」打過招呼便抬頭看著她那一身火紅的嫁衣,略顯悲傷的問到︰「涵嫣小姐你真的要隨到南宮家也不願跟著四爺嗎?」
涵嫣端詳著臉色焦急的小宣子,才幾日不見便覺消瘦,看來不見待好。四阿哥的人如此,圓月由此想象便知了。
「時間無多了,我說,你听著照做便是。」涵嫣看著小宣子,鎮定的要他向四阿哥傳述一番話,小宣子听得認真。語音剛落一排丫鬟已經進門,她最後叮囑著說︰「記得,帶走圓月!」
任由著丫鬟為自己梳妝打扮,小宣子也早已被請出了門外。
在門外表面與晟翱較勁的小宣子,心里在使勁的想著怎樣才能趕在涵嫣出嫁前回雍王府一趟,把她要傳達的話講述一遍,雖然听不懂那話里的意思,但只要傳達到了,相信四阿哥肯定有解決的法子。
「怎麼?讓小宣子回去傳話搬救兵?」晟翱進門,撥弄著自己的新衣裳,輕蔑的笑著說。
「哥哥多想了,涵嫣不過讓小宣子幫感謝那即便是救了我的身軀也救不了我的靈魂的人,想讓四爺死心罷了。」涵嫣面對銅鏡,緩緩的道出。
她早就料到哥哥會問,也會牢牢的盯著她跟小宣子,至于今晚到底會怎樣,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看著映在銅鏡中哥哥那得逞的笑容,她又怎麼會不曉得,同樣是將她驅出府,將她許給一個一丘之貉的同伙遠比給一個得看他臉色行事的人好。
「認命了就好。好好伺候好你們二小姐,以後你們想見她也沒那麼容易了,哈哈哈。」晟翱滿意的點點頭露出可恥的笑容,吩咐著下人便轉身離去了。
還是明日兒的事,這會兒就幫她穿上了嫁衣,好像在宣布著她別無退路只好認命了一般。看著一身那刺眼的紅,涵嫣揣在袖子里的小手稍稍的握緊了拳頭。
她要反抗!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想離開這府上,遠離那些邪惡的人們,她既然重生了一次,那麼她願意接受命運該有的轉折,不再繼續遭受凌辱!
如果她能見到明日的太陽,如果她只能坐入花轎前往南宮大門,那麼送過去的會是一副身軀,僅僅是一副身軀而已。
夜幕悄悄降臨,透過微微的月光,映照著那坐在炕上的待嫁女子原本該是歡喜卻是一臉冷淡堅定的涵嫣臉上。低頭好笑的看著自己一身的紅嫁衣,這足足提早了一日將這副行頭穿戴在她身上。是想用這個束縛于她嗎?
門外彪悍的大漢,屋內滿屋的女婢,無一懶散的站著,厭煩的打著呵欠。他們都是晟翱安排過來的人,這屋里屋外的足足有十來人左右,就只看顧她這麼一個弱小女子,看來還真的挺在意她這個妹妹的。
涵嫣緩緩的勾起微笑,今晚會是星夜璀璨的一晚。
小宣子終于抓到機會,趁著眾人不停的埋怨及疏忽之中,正悄悄的翻牆走壁火速趕回雍王府。
這看似安靜的夜晚,將要掀開一場廝斗……
頭頂著沉重的鳳冠,手臂支撐著下巴,這一身的行頭也由不得到床上躺會,只能靠在炕上打著瞌睡。
正當涵嫣快入睡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乒乒乓乓」劇烈的敲門聲,與其說在敲門不如說是在拆屋子。
漸漸的摻雜著吵鬧聲,涵嫣緩緩從瞌睡中清醒過來,滿屋子的丫鬟也漸漸的蘇醒過來,一溜煙的跑到房門口,擠著瞄著說著猜著門外的情景。
涵嫣坐直了身子,擺了擺頭上那快把她脖子累斷了的鳳冠。相較于旁人的熱切關注,她表面冷靜著心里卻澎湃,細心听著那喧嘩聲越來越近。
「放肆!四阿哥來到你們這是什麼態度?」
屋外傳來一聲怒吼,那是張貫的聲音。
晟翱聞聲趕了過來,還邊走邊扯著衣裳,顯然是被叫醒的。還沒走到跟前就看到那一大隊人馬,蹙著眉頭咒罵著,臉上還是得賠著笑臉道︰「四阿哥,是何等事需要勞駕四阿哥這深更半夜的到府上來?」
四阿哥看了那顯然正沉浸在溫柔鄉中不情願被催促出來的晟翱一眼,「晟少爺膽子倒是長進了不少,還是家父管教不嚴?」
這已經是四更天了,就等著天一亮涵嫣就送往南宮府,現下卻冒出難纏的四阿哥來,晟翱正愁著不知該如何的時候,遠遠望見家父也往這邊趕過來了。
「老臣見過四阿哥。」就算是長輩,見到皇子皇孫還是得參拜。尚書大人看著眼前的陣容,也不禁微微蹙眉到︰「四阿哥這深夜帶著這麼多人拜訪……」
「這麼晚以這形式上您府拜訪實屬無奈。只不過我到你這府上,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只想知道,要是晚幾個時辰過來,是不是一並前往南宮府喝喜酒了?」四阿哥看著年邁的尚書大人氣定神閑的說著。
「這。」父子兩人互望一眼,原本就打算這麼瞞天過海直接把涵嫣嫁出去,沒想到真的惹來了風波。
「肯定是那小賤人的把戲,我們都太小看她了!」晟翱看著四阿哥往涵嫣的屋里踏去,恨得牙癢癢的說。
「得吧,你自個兒看守不加,還怨一個小婦人!」老人家倒是不把兒子的話放在心里,在他眼里,涵嫣大從一落地就順從乖巧得讓人遺忘了她的存在,就算天生麗質,也不過只是紅顏禍水罷了。
擋也擋不住,只好任由四阿哥帶著那一對人馬朝著里屋進去。剩下庭院里半夜吹著寒風的兩父子愁眉苦臉的想著明兒個該怎麼向南宮家交代。
听著那些唏噓聲跟驚嘆聲附上變化無窮的表情,涵嫣緩緩離開炕上坐到梳妝桌邊,對著銅鏡再看了自己一眼,便動手拆了頭頂上沉重如命的鳳冠。
門「啪」的一聲被推開,一屋子的奴婢都嚇得連連退後,錯愕的看來來勢洶洶的四阿哥。
「涵嫣。」望著四下無人,四阿哥心里稍稍一驚,明明听小宣子說她被關在房里由滿屋子的丫鬟跟奴才看著的。這僕人倒是滿屋子可涵嫣呢?
珠鏈緩緩被撥開,涵嫣從後面走了出來。她摘掉了鳳冠,拆掉了發簪,卻依舊身著火紅嫁衣,在見到來者後毫不驚訝慌張,只是稍稍欠了個身請安,「四阿哥。」
她那就算胭脂水粉也遮擋不住的蒼白小臉上嵌著一雙此刻如黑曜石般閃閃發亮的眼楮,這時身著那火紅的嫁衣卻襯得她一身的傲氣。
眾人無不驚訝著,就算是四阿哥,看著亦突然有種她月兌胎換骨了的錯覺。
「你沒事吧?」
涵嫣莞爾一笑,「涵嫣無礙。」
四阿哥上前就欲拉住涵嫣,卻被晟翱一把擋在了中間,「四阿哥,這不妥,涵嫣現下已是南宮家的人了,再過幾個時辰就要是南宮家的妾侍了。」說著還向一旁的下人使著眼色,涵嫣便迅速被包圍了起來。
四阿哥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一臉雲淡風輕的看著這陣勢說到,「即便涵嫣已是南宮家的人我也要,何況這會兒還沒過門。我要的是涵嫣一句話!」
對,一句話,突的想起小宣子。「去,把小宣子帶過來,讓他好好跟四爺說說,涵嫣是怎麼讓他轉達口述的!」晟翱一臉得逞的說著。
小宣子回了雍王府便沒有跟來,涵嫣望了一下便徑自開了口︰「我跟四阿哥走!」
估計今兒個眾人是覺著太暖和了些,連著倒抽了好幾次冷氣。
晟翱鐵青著一張臉,轉過頭看著那始終從她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的涵嫣,更是氣憤得那五官都快扭曲變形了。
「你想干什麼!」四阿哥抓住晟翱揚起的手。倏地身後的人訓練有序的趕緊包圍了起來,涵嫣從容的看著眼前這個凶神惡煞恨不得殺了她的哥哥,眼楮眨都不眨一下,緩緩的說到︰「我跟四阿哥走!」
「你這賤蹄子!」
晟翱已經被逼得失去理智,兩眼冒著紅絲,一手被四阿哥抓著還想騰用另一只手打涵嫣。無奈折翼的鳥怎能飛翔,整個人被四阿哥推至一邊,把涵嫣拉過來緊緊的將她護在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