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過年,越是能在鄉土地中體味到正在慢慢遠去的中國傳統文化的味道。愛睍蓴璩
大葉村的年味將會一直維持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結束。
何蕭不知道怎麼跟何媽媽說的,至少在他們奔波于醫院與孤兒院的這十幾日里,何媽媽居然沒有打來奪命連環CALL,甚至連正常問候的電話也沒有一個。
這不科學。
于是生長在和諧社會信奉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葉墨在回到大葉村的路上接到新年伊始護額到何媽媽的第一個電話是,立馬把全身肌肉繃緊了,挺胸收月復抬頭,坐軍姿坐的比想當年剛上小學還很害怕老師那會兒還標準。
電話里的何媽媽語氣算不上喜慶,但責備的意思卻是沒有一點的,帶著點淡淡的疲憊,吩咐葉墨路過集市的時候多買上幾發禮炮,元宵節家里沒有點聲響總是不夠熱鬧,又問何蕭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怎麼打她的電話總是不接。
葉墨轉向睡眼惺忪的何蕭,剛要把電話遞給何蕭讓她跟何媽媽說兩句話,何媽媽那邊已經大呼一聲「我的魚要煎糊了!」就把電話給掛了。
何蕭聳聳肩,看了一眼滿臉黑線的葉墨,轉個身,繼續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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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蕭看著層層疊疊的人群,揉揉自己額頭上奔騰不休的青筋,望著遠處一個勁的招呼她快來看的沒見識的土包子,兩個手不停游移,使出一個個巧勁將自己身前的人群無聲的掰開。
哎,鄉村生活大不易呀!
前面葉土包子正興奮的看著兩遍攤上一排排捆好的大大小小的煙花爆竹,兩個眼楮明亮的都快眨成星星眼了。A市近幾年來空氣質量都算不上大好,所以對煙花這種高污染高危險的空氣污染物管限的也比較嚴,所以像葉墨這種從小在城市中長大的孩子對于這些的記憶也只是限于每年市政府廣場門口上空那些專人點燃的絢爛的光景了。
說起來……
何蕭手上加速,終于擠到葉墨身邊,「爸媽為什麼今年要帶你回來過年?」
「誒?」正和旁邊一個半大的小朋友爭「滴滴汲」的葉墨滿臉笑容的轉過身來,很是認真的想了一會,然後一臉不確定的說︰「可能是想要我回來認認祖宗的墳?畢竟以後葉家都是我……們的。」
何蕭可有可無的點點頭,心里想的卻是果然是因為外公的事嗎?
葉墨見何蕭沒有什麼問題了,回頭開始跟攤主砍價,完全無視路過的某些小孩子的諸如「這個哥哥這麼大了還玩滴滴汲,好不害羞呀,媽媽你看玲玲多乖,都不跟你要的」這類羨慕嫉妒恨的話語。
何蕭發現葉墨雖然讀書時腦子不靈光,但是干別的時候腦子還是很夠使的滴!
比如砍價,比如買東西。
在盲目購買完滴滴汲之後,葉墨就顯得很是理智,在無聲的跟了幾家外出購買禮花的大人之後,葉墨這小子已經成功的學會舉一反三貨比三家超額完成何媽媽布置下來的任務。
當然何媽媽在看到一十二根超大號炮彈造型的禮花被一根一根的運進自家而默默咽下一口心酸淚這就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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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昨天某個從城市里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大手大腳的小少爺,導致全家自天剛剛擦亮就開始放煙花,直到放到整個村子里已經靜下來了,大家才哈欠連連的準備睡覺。
當然這個「大家」是不包括何蕭的,這孩子一看分給自己的任務大都是些女孩子玩的沒有太大殺傷力的小玩意,淡定的將它們堆到一起拿著點火機準備一次性解決。嚇得隔壁家的某個堂姐「啊」的一聲大叫著瘋狂的上來奪她手里的打火機,「啊啊啊啊我們不是董存瑞你可不要學黃繼光啊啊啊啊!」
這都是些什麼呀……何蕭無語凝噎。
葉墨點燃一個「沖天雷」快速的跑開,然後湊到正皺著眉一臉憂愁的何蕭身邊,「她大概是想說要你不要一時沖動,免得將整個村子都炸了。呵呵,你要是累就早點休息吧,我會幫你把你的份都給放了的。」
于是何蕭一臉理所當然的走開了……
即使把我們家所有的煙花都集中在一起點燃,大葉村也不會被炸毀,跟一群沒常識又很膽小的人在一起,確實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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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是個喜氣的日子,家家戶戶上學的小朋友都在這一天背上了自己嶄新的小書包高高興興的上學去,至于「高高興興」這種主觀的描述的程度,大概是要因人而異的。
至少葉墨的「高高興興」的指標,非常低。
每年買的煙花都要在當年放掉,寄托自己美好的願望。作為害大家都不能早睡的罪魁禍首,自己分到的煙花本來就是最多的,再加上自己替何蕭放的那部分,即使自己手腳異常的麻利,熬到了很晚才睡。再加上今天開學,凌晨三點多,感覺自己臉皮剛剛貼上枕頭就被何媽媽一聲緊過一聲的「愛心呼喚」給叫了起來穿衣服,直到現在坐在車里,上下眼皮還像被眼屎糊住了一般,死活睜不動。
可是,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什麼他感覺黑色的小惡魔正揮舞著氣質在跟他招手呢?
低調奢華內有乾坤的房車里面,何蕭低調優雅的煮好一杯醇香濃郁的咖啡,微笑著緩緩的送到葉爸爸的手邊,緩緩的送到何媽媽的手邊,緩緩的送到葉墨的……唇邊。
葉爸爸連同兩個半睡半醒混沌狀態的人乖乖的喝下何蕭煮好的咖啡,喝的頗有點小美人魚喝下孟婆湯想要忘記海邊的王子一般的英勇就義。
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大義凜凜般的喝完何婆煮的湯水,何媽媽軟軟糯糯的朝葉爸爸撒嬌,「老公,人家好想睡覺覺……」
葉墨猛點頭。
喝下優雅的抿一口杯中的咖啡,微微斜了葉墨一眼,「怎麼,你也想有個老公?」
葉墨……
何媽媽扯著葉墨的袖子小聲的念叨,「看看,女人睡不好就容易情緒失控,墨墨以後記得少花冤枉錢哈。」
葉墨小心翼翼的看著何蕭,亦是小聲的跟何媽媽念叨︰「昨天蕭蕭不是早早就睡了嘛?」心里想的是︰其實你最想勸我的是少花錢吧?
何媽媽抬手想要拍一下葉墨後腦勺,結果終于因為高度不夠而改拍後脊梁,恨鐵不成鋼的教育道︰「昨天你放煙花那麼大聲誰能睡的著,我們都是在你放完之後才睡的。」
瞬間,葉墨突然無比清醒自己趕在天亮之前離開了。想想一個村的人人頂著兩個無比幽怨的黑眼圈目視你離開的場景吧……
這麼一想,葉墨居然奇跡般的不困了,兩個掛著黑眼圈的大眼楮睜的炯炯有神。
葉爸爸找了一個比較舒緩的CD放了起來,車廂內的四面八方頓時飄滿了一股鋼琴曲的味道。
等到車子穿過自己村修的柏油路,穿過九曲十八彎的水泥路,終于開到高速公路上緩慢行駛時,葉爸爸通過後視鏡觀察了何蕭半天,終于尋了個時機,緩緩地開口。
「蕭蕭,你外公前幾天醒了。」
何蕭听到這個消息,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端起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再次抿了一口,示意葉爸爸繼續說下去。
「你留下的材料,陸警官已經看過了,但是他只留下了你外公販毒的證據,其他的我們都給帶來了。」
「……」
「你爸爸的意思是,想要問問你的意見,畢竟……哎,算了,我相信你都懂的,具體怎麼辦你跟你爸說吧。」
何蕭端著咖啡的手,很久都沒有放下。
何媽媽自葉爸爸提起這件事之後就一直蒼白著臉看向窗外。
葉墨看看何蕭,再看看葉爸爸,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干點什麼。
車內的氣氛一度陷入了僵滯,只剩下那個柔柔的鋼琴音不知道在低聲歌頌著什麼。
過來好久,何蕭似笑非笑的揚起半邊嘴角,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緩聲問︰「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再當我的爸爸了?」
「誒?」葉爸爸顯然沒有弄明白現在的狀況。
「你要我去和我爸爸談。」何蕭陳述事實。
「那個……」被何蕭詭異的思維弄的有些混亂的葉爸爸試圖清醒一下自己的大腦。
「很好……」何蕭再次偏起一側嘴角,從後視鏡中對上葉爸爸的視線,「總有一天你會再次讓我叫你爸的。」
在一旁被自己妹妹的微笑刺激的葉墨顯然很不喜歡何蕭被自家老爹排擠出葉家這種感覺,大聲的對著何蕭表態,「蕭蕭,不管你的親生父親是誰,你永遠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在一旁體味到何蕭話里深意的何媽媽忍不住偷偷給葉爸爸發送了一條短信︰「兒大不由娘啊,我看蕭蕭再次叫你爸的日子指日可待呀。」
這邊剛剛發送完畢,那邊葉爸爸連著車子的手機就開始只能讀了出來,恰恰正逢一曲播放完畢,安靜的車廂內僵硬的女聲顯得格外突兀。
終于體味到那話的意思的葉墨從耳尖到耳根已經全部通紅,而短信中的另一個主人公依然優哉游哉的喝著咖啡看著報紙,若是仔細觀察,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已經泄漏了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