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商妥安排,眾人皆請辭,好讓夜無儔稍適休憩片刻。連日來樁樁件件的繁冗接踵而至,他的確憔悴了許多。
夜無儔卻並未覺著有何不妥。
多年來苦心謀劃,幾乎夜夜淺眠,竟連飽歇都是奢望。
眾人盡數退卻,只有焚琴踟躇著,久久不願退卻。
「無儔……」薄紗覆面,依稀可見她朱唇輕啟。她那樣柔情的喚著,一如十年來夜無儔曾心心念念掛念中的纏綿。從什麼時候起,他變了?她也不似曾經一般不可一世的享受他的愛戀了。患得患失,是否情到深處都會這般?
「焚琴,終有一天,我要你不必覆這礙眼面紗而光明正大站在本王身側!」夜無儔望向焚琴,悠悠說道。
方才欲言又止、難以啟齒、百轉千回,現下,都化作浮雲。還有什麼可疑慮的?他果真沒有變!即便有蕭卿君、有碧池又如何?他對于自己的心思從來就沒有改變。
她款款望著夜無儔,夜無儔緩緩站起身,走向她,手臂一帶,便將她攬入他遼闊的胸膛。她喜極而泣——失而復得的美好。送走了焚琴,夜無儔又趨身前往卿君房中。她正熟睡著,酣甜的模樣,應該夢著美好的事情。
忽然很想听她說說話,不知她從何處習得那些俏皮的言語。她並非世人口中的木然美人,她仿佛比世間所有女子都要鮮活。興許,他們之間除了**果的利用之外,還是可以如同知己一般談談心的。
夜無儔耐心等待她醒來。而後就近于房內圈椅中坐下,無甚言語,以手支額,閉目思索。
不知過了多久,卿君醒來了。她眯縫著眼望向坐在她房內的夜無儔。他似乎在想著什麼著緊的要事,卿君不敢再造次打擾這喜怒無常的冷面王爺,躡手躡腳起身,胡亂批了件罩衫,腳步輕碎來到夜無儔身旁。
卿君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心生好奇,躬著身子,謹小慎微的觀望。他的呼吸平緩,他居然睡著了!
這麼個角度細細看著他,一遍遍描繪著他眉目輪廓。他的心,竟然這般倦了。這些時日,他一夜也沒合眼,作繭自縛,他必須按照他的劇本演繹,是以,身心俱疲。
莫名的,心疼。
他對自己鴆毒,奇怪她竟不怪他;他對前後兩次救自己于危難的江浸月無禮,可她看在眼里,雖則嘴上不饒人,內心竟泛起漣漪——這似乎有絲拈酸吃醋的意味;他將她禁足,她也無甚在意。只要餐餐皆有有鳳來儀的送餐服務,這禁不禁足的倒也無甚緊要。
這樁樁件件似乎同心胸氣度無關,當然她一向自認心胸開朗寬廣,但似乎,也是自己對夜無儔主觀上的喜悅之情所致。
一句話,他不過仗著她喜歡他而已,盡管酸楚的想著自己不在他心尖上,她卻如何也恨不起來。
卿君忍不住伸手觸踫了他涼薄的緊閉著的唇。心中默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你的心上人,會是什麼樣?」
雖動作輕緩,奈何七王淺眠,警覺性又高于常人,所以,毫無懸念的被吵醒了。
夜無儔的初初醒來時的表情甚是有趣。先是迷蒙婉約如才子遇佳人,接著疑惑不解打量了這閨房一圈,最後正經危坐輕咳一聲。
生平第一次,這般毫無警覺的在外人面前睡著。即便十年來披星戴月謀算生死榮辱,亦從未將自己生門死穴這般輕易得暴露人前。
弗一醒來便看見她眸中含情的于他咫尺處。他竟在一瞬間頓覺自己二十多年來的黯淡世界忽而有了三千光彩。他一恍神,打量了一圈,鎮定了分毫,方才回過神來。
「你醒了?」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兩人這段時日一貫針鋒相對,偶有客套倒不慣了。
卿君方才一時動情,亂了分寸。現下清醒過來,倒回味出了剛剛近在咫尺時鼻尖嗅到了——白梅香!那味道,似乎在什麼地方聞過。或許,是焚琴的,或許,是碧池的。總之,是女人的——另一個女人的。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該嗅到她的美……
所幸她不必 掉一切陪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