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沿著橫亙眼前的官道一路向西,隨即便橫跨一座名曰「蒼山」的險峻。這蒼山自西北向東南方向延伸,猶如天然屏障,隔斷平陵與西京,也隔斷了東來的春風。
此時正值五月,然則蒼山內外,猶如兩派天地!平陵瀕臨洱海,氣候潤澤。一道蒼山將自洱海吹拂而至的春風隔斷,青川早已春暖花開,平陵更是鶯飛燕舞,西京卻依舊枯枝頹敗,未見新舊交疊跡象。
故而西涼名謠有雲︰平陵雨瀟瀟,西京春不到。卿君猜度著這所謂的「春不到」大致便是由嚴冬直接過度到酷夏的意思罷。那定然不適宜人居吧?不利于皮膚保養吧?加之天子腳下,物價虛高是一定的,幸福指數極速下跌。內心里對于那個夜無儔謀算籌劃多年想要回歸的帝都權利中心多少還是有些抵觸。
先時,遠嫁西京分明是她費勁心計犧牲名節換來的。為何如今終于得逞,終于披上嫁衣,嫁給那個在不遠處等待著她的「如意郎君」了,她反倒越發惴惴不安起來了?
她同夜無儔,沒有刻骨銘心,亦不算心意相通,然則,她不厭惡他,他也有些許歡喜她的罷?他們之間,各取所需,很公平。若要再給這平淡的婚姻生活加上點兒點綴,日後還有大把的時光供其或曖昧**、或生死大愛。
她隱約覺著離皇城越近,自己離身後安逸的日子便越發遠了。
上一世恪守嚴謹,星夜操勞。這一世難得上天眷顧給了這樣一個「花瓶」身份,怎麼也要活出一個安逸來。到了權利角逐的風口浪尖,並非你想安逸便可如意的。那姑女乃女乃我就自己開闢出一條安逸的路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裝傻充了愣,一問三不知,我便不信還不能明哲保身,換來十數年的周全!
瞧著八王夜無非現下劍拔弩張,氣勢洶洶,太子夜無尚衛冕自身權位,雖則被動,卻是人心所向。七王夜無儔,選擇這一敏感時期婚娶,定然是磨刀霍霍向皇權。昭昭奪嫡之心,人盡可知。
這三人,究竟誰是將來的嘉靖?抑或都不是?卿君是為尋覓嘉靖皇帝而來,更穩妥點兒說,是為了尋覓嘉靖的陵寢而來,自然是要對天下局勢洞悉明察。通向現代文明的絲綢之路,那玄之又玄的安全入口究竟藏匿何處?
卿君蒙著紅蓋頭在轎子內沉思了許久,終于吐出了口沉重的悶氣,喚了子衿、子佩來轎內。三人繼續著當日從青川前往平陵時的聊以卒日打發時光的「勾當」。
寂靜了片刻的花轎上又繼續鬧騰起來。卿君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猜著子佩手里的瓜子是單還是雙。子衿輸了,被卿君貼上了張畫了烏龜的紙條。自然卿君臉上也被貼上了不少的烏龜。一轎子的喜樂,穿梭在蒼山之上,回蕩在這西京雄渾蒼涼的空氣中。
突然,花轎停下了,轎門被打開,出現了那張卿君驚艷過、思念過的臉——夜無儔,用她最狼狽不堪的模樣,在這最猝不及防的時間。
突然比忽然冒失。忽然有一種疏忽驚喜的浪漫,突然則是硬生生一個晴天霹靂。
委實沒有料到這般毫無征兆就到「新郎」面前了?電視劇里面即使尋常人家成親也定然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怎麼自己成了個親,還是嫁給皇帝的兒子竟然這般蕭索?瞧這四周環境,半點兒也沒有皇城或王府的氣派,簡直荒郊野外的節奏!神馬情況?
子衿、子佩顯然也凌亂了,子衿壓著嗓子低聲詢問︰「小姐,紅蓋頭何在?」一語驚醒夢中人,卿君從各種不解的狀態中清醒,忙滿轎子的找那千呼萬喚都不出來的紅蓋頭。
七王爺看著花轎中散落了一地的瓜子殼。他的新娘,額間貼著烏龜,霞帔退卻了,紅蓋頭不知所終了。須臾,這位傾國傾城的新娘眉頭開了,從一堆瓜子下面找出了那只蓋頭。
卿君拿著那粘了三兩顆瓜子的蓋頭,如釋重負。終究沒有成為史上第一個丟了紅蓋頭的新娘。
七王爺的聲音悠悠飄進花轎︰「本王竟不知,近來女子額間尚貼附神龜,而不喜點朱砂了麼?」
七王爺眼中的揶揄,卿君看的分明。她將臉轉向子衿,並使了個眼色。子衿明了,迅速為其整理的妝容著裝。
卿君從蓋頭下偷偷看著,七王爺從容伸出了手,修長且骨節分明。
「過來。」他說,一如初次見面。
蓋好蓋頭的新娘,在子衿、子佩的摻扶下,步步生蓮。抖落了一地的瓜子,每走一步,都會發出令人尷尬的清脆聲響。
卿君「且伸削蔥手,且跨凌波步」。夜無儔熟稔地盈盈一握新娘的縴縴腰肢,將卿君抱入迎親的花轎內。卿君明顯感到自己心動過速,腎上腺素飆升。幸好有著蓋頭擋著自己紅霞翻飛的臉,否則豈不堪堪教人恥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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