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歡 你曾經對我那麼好

作者 ︰ 南東北西

今天的部長級以上例會顧意冬到的比平時稍早,時間還沒有到,人正在陸陸續續的往會議室里進,看見他都恭敬的停下打招呼。

「顧總早。」清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意冬轉身看到手里抱著一沓材料的喬落。她似乎狀態不錯,得體的淺灰套裝和高跟鞋,脂粉輕施,眉目平穩,氣質清雅,昨夜的混亂在她姣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

顧意冬從來都知道,喬落在人前總有一種自若的氣度,正是這種不凡的氣度讓她在這個素食年代里如此的與眾不同。人海茫茫,依舊掩埋不了她的光亮。而且,私下里她可以慧黠可以嬌俏可以發怒可以撒嬌,但27歲喬落站在人前永遠都是優雅得體的,是沒有瑕疵的。

顧意冬忽然發現,曾經在他面前肆無忌憚的撒野耍鬧的落落,也已將他劃為外人之列。

在B市里,隨手一抓一大把都是正處級起跳的,所謂「水深」不過如此。這里豪富弄權的人多了去了,可是眾多名門權貴中一樣是分撥別類的。與顧意冬他們玩在一處的都是三代以上的顯赫人家,要麼是顧家這樣世代書香累計下的名門望族,要麼就是跟著開山建國立下赫赫戰功的一批元老。這樣的人家對孩子的教養是非常嚴厲的。

他們混在一起私下的時候自然什麼樣都有,但拎出人前,個個都是詩書禮儀的標本,在家里面對長輩站的那叫一個標板溜直。

哪怕浪蕩如鐘遠必要時候也是上可論美國崛起對中華復興的啟迪,下可談萊布尼茨對康德和黑格爾的影響,外加還是個寫顏體的行家。當然,絕大多數時候他這滿月復經綸都用在泡妞上了。

顧意冬是曲家和顧家的兒子。曲家的家譜可追述到明朝年間,期間出了不少縱橫一時的文人墨客,顧家則是官拜大學士,歷代登榜者更是不勝枚舉。顧曲聯姻,當年在b市里,正經是段很傳奇出彩的姻緣。

顧意冬在這樣的門庭長大可想其心氣之孤高,別說打架,他活了快30年強大的涵養幾乎從沒讓他紅過臉,高興不高興他都可以控制的很好。可是最近跟賀遲那一架好像開啟了他暴力的按鈕,他忽然覺得,有的時候拳頭是種更直接有力的溝通方式,難怪賀遲那小子這麼熱衷這個方式。

昨晚,看見鐘進鼻青臉腫萎落于地的樣子,他多日的郁氣掃光了大半,如果喬落沒有露出震驚心痛的表情,他想,他的心情會更加舒暢。

「喬助理,我的第三頁影印的有些歪。」信托二部部長劉茹喚到。

喬落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道︰「好,我馬上給你換一份。」言罷就快速輕步走出去。

顧意冬坐在首座看著喬落忙碌的身影有些出神,尤其是看她踩著那雙精致的三寸高跟鞋進退得當的樣子,不知為什麼,他心里涌出一股很煩躁的氣息。

他記得,喬落最恨高跟鞋的。

她從來仗著自己身量高挑,一色的平底鞋,健步如飛。上了大學之後,有時因為要出席一些晚會典禮,在為表莊重她必須要換上高跟鞋時,那鞋子也無一超過五厘米,而且她包里都一定會帶一雙平底的瓢鞋,一出會場,就立馬換回來。

他記得,她穿高跟鞋最久的一次是大一下學期一個在校禮堂舉行的報告會。她是那一場的司儀,主題是由幾個從西藏支教回來的師哥師姐報告在那邊學習到的心得。那個報告會滿長,三小時有余。以往類似的活動,喬落從台上下來後都會在角落找一個椅子悄悄坐下來,等報告會結束再上台主持提問環節。可是那一次,喬落渾然忘我的看著大屏幕上一幅一幅描述藏族孩子清貧的學習環境的照片,一直站到結束。

果然,等散場的時候她已經走不了路。月兌下鞋一看,左腳有兩個水泡,右腳更甚——皮破血流。

那天顧意冬難得生氣,喬落嬌嬌的拉著他的衣袖,軟聲細語︰「意冬,人家好痛啊,落落的腳流血了呢。」

他哪里還繃得住臉,雄還來不及,一把抱起她向外走。喬落掙扎,嗔道︰「意冬!放我下來啦!還有人呢!」她紅著臉,此時禮堂里還剩幾個收拾會場的學生會同學,對他們微微側目。

「放你下來你自己能走麼?」他看著喬落鼓起臉蛋,臉色變了幾變,果不其然,嬌貴的落落公主怎麼能受這份罪。只見喬落一瞪眼,用拳頭捶他︰「那你還不快點走!」

後來她嚷著腳痛不肯再出寢室,他就三餐打了飯菜送上樓去。再過幾天她悶得發慌,愛漂亮的落落公主又死活不肯穿著拖鞋出門。那個時候,涼拖還不像如今這樣普及,他跑遍了b市的各大商場才買到一雙能入喬大小姐眼界的涼拖。這才終于讓喬落露出一點笑意。

喬落是個善良真性情的女孩子,可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女子。那個時候陳俞康就問過他︰「意冬,喬大小姐很不好伺候吧?」他當時側頭微笑,不語。

他的落落公主自然不好伺候,否則怎麼會是落落公主呢。但他從來不覺得難不覺得累,反而很開心,很開心那個陪在她身邊滿足她嬌寵她的人是自己。只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是落落,是落落啊。是那個一笑起來空氣都會發光的落落。

他喜歡看她頤指氣使的神氣樣子,喜歡看她趾高氣揚背後的那一抹嬌俏,喜歡她大笑時的精靈飛揚,喜歡她撒嬌的時的軟聲細語,喜歡她耍賴時的憊懶嬌憨。他喜歡她喜歡的心都酸痛。

那個時候,傻小子顧意冬覺得喬落就是一個活月兌月兌降臨在人間奠使,她的喜怒哀樂就是他的全方位天氣預報。

「哎呀,喬總助,真是不好意思,最後一頁被我撕破了。」劉茹毫無愧疚的聲音再次傳來。

顧意冬看了她一眼,已經是第三次了。劉茹是賀夕大學同寢室的手帕交,能力不錯,性格潑辣,因為賀夕的緣故一直以來跟他也算稍有交情。他又看向鬢角微微冒汗卻仍面帶微笑的喬落,眼神暗了暗,想起最近听到的評價,真是好脾氣的喬總助啊。

他嘴唇動了動,卻終于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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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落漸漸習慣醒來之後在床上靜靜瞪進半個鐘頭再坐起來,這個時候她的情緒會拿捏得比較好,免得給彼此找不自在。

昨天顧意冬回來的很晚,是孫豫的父親60大壽,他們這些小輩都去祝壽,他自然是帶著賀夕前往。軍委的人總是個個海量,他回來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身上帶著美國煙和法國香水的味道。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接待他,所以佯裝睡去。

早上起來的時候顧意冬神清氣爽,完全沒有昨夜宿醉的痕跡。

喬落還記得他們第一次喝多是高考之後,最後一科考完一出考場賀遲的父親派了兩輛車把他們直接拉到一個設備相當完善的療養所。游泳健身k歌台球網球乒乓球應有盡有,但他們哪里顧得上理那些,只是要了整五箱啤酒在歌房里面撒丫子的瘋。

一共七個人,連潑帶灌愣是把那些酒都給消滅掉了。那天沒有一個沒吐的,第二天起來一色的面容浮腫眼眶青黑,喬落還算是最好的一個,因為顧意冬替她擋了大半的酒,所以顧意冬基本上是最難受的一個。另外一個跟他差不多的就是賀遲,他一個人至少喝了十幾瓶,那天大家實在是情緒很高,更因為他簽證已經下來,不打算留在b市要直接去美國念大學了,所以每個人都跟他干了很多杯。因為這事,賀伯伯知道了好頓發火,療養院長嚇壞了,親自跑來批評了當值的領班還有服務生,又給他們一人兩瓶海王金樽,又是藥補又是食補,折騰了好幾天。他們一個個飯桌前苦著臉怨聲載道的,搞得那個院長七上八下好不焦灼——這些做接待的誰不知道,大領導沒架子是好伺候的,但他們的兒孫輩卻會要人命。殊不知他們不過就是口頭過過癮回頭就扎進房里像模像樣的碼長城賭三張兒,哪里還記得那些。

那個時候真是恣意妄為無法無天。

「大海牽頭辦了個明星義賣,所得都捐給孤寡老人院,要不要去看看?」顧意冬一邊扣著襯衫的領子一邊問。

「不了,今天不想出門。」

「去看看,也許會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有喜歡的我買給你,要不我也不知道該買些什麼。」

喬落抬眼看他︰「真的不要了,而且我去也不一定方便。」

顧意冬頓一下︰「沒什麼不方便的,到時候明星雲集誰會注意你。」

喬落笑一下︰「我知道。我不想去。」一字一頓說完,轉身走出房間。

顧意冬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暗沉,原來的喬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跟慈善相關的場合的。

喬落知道顧意冬不懂,因為他不知道她曾經度過什麼樣的日子,受過什麼樣的痛苦,遭到什麼樣的羞辱。所以他今天還敢在她面前拿慈善說事兒。

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論角度講,原來那個熱衷于慈善的喬落處在人生最高的需求層次上——自我實現。

那時的她覺得宣傳和參與慈善就是她的全部的生活和追求——她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生活安逸,受人尊重,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樣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然後去實現它。

也是那個時候,顧意冬在她的身邊。

可是當喬落的世界被全盤掀翻,她一落到底,連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保證不了的時候,他不在。

她早不是那個一呼百應的喬落,對于慈善,她能做的不過是腳踏實地的盡一份良心而已。

如今,喬落安然的為五斗米折腰,全天掛笑,沒有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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