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舊夢-續 大夢初醒

作者 ︰ 段玲瓏

我以為死亡是黑暗的、我以為死亡是寒冷的、我以為是死亡是恐懼的……然而當我走在這條光亮的通道,內心卻寧靜如水,強大的光芒包圍著我,連笑容也透明澄澈。

抬起手,看見光柱從我指間穿過,我變作一個光影,飄忽又安心。靈魂被的幸福感充實,我忍不住微笑,忍不住朝著更遠的光源步步前行。

這是個安靜的世界,卻並不感到孤獨。離那光源越近,心中越是喜悅,原本有些刺目的強光柔和了些,明明暗暗間,有氣流在我身邊流動,發絲輕輕揚起,我听見有遠遠的聲音傳來。

有人在泡茶、有人在閑聊、有孩子在哭,有母親在安慰……市井的聲音,糟雜又熟悉的人間煙火味,一瞬的迷茫後,突然被尖銳的鈴聲驚起。

努力睜開眼,陽光直射在我臉上,強光讓人看不清周圍的一切,我下意識抬手擋光,看見手腕上一塊精致的手表……

我有一忽兒的怔愣,鈴聲停了重又響起,本能就尋著鈴聲去,拿起來很順溜的就按了接听。

「安如,今早公司晨會,你居然沒到,你完了,我打了N個電話,你死到哪兒去了?也不請假說一聲,陳總走的時候臉都是灰的。」

……

「喂,喂,你在听嗎?」

我舉著手機忘了反應,對方在那邊不停追問,半晌,方吶吶「哦」一聲。

「沒事吧?你這丫頭不會是還沒睡醒吧,這都中午了。」她還在嘮叨,我終于憋出一句,「沒事,昨晚睡晚了,早上沒听見鬧鈴。」

「那你快進來,不和你說了,我下午還有事出去……」

「哦~」音未落,听筒里已經是嘟嘟盲音,急性子的李嘉。

我的腦子開始蘇醒,使勁兒揉了揉臉,趿了拖鞋去洗漱。對著鏡子,我是那個普通的安如,如果要漂亮,似乎就得化化妝;如果要難看,似乎就得故意邋遢。總之就是一個中間人,尤其在這個美女遍街的時代,走在人海里很容易就變得面容模糊。

那麼寶兒呢?難道真是春夢一場?還有那些刻骨銘心的相戀、天長日久的婚姻、嘶心裂肺的早產……難道都是一場春夢?

我搖了搖頭,換上米色襯衣、黑色一步裙,穿上中跟皮鞋,又順手抓了一件短風衣,胡亂理了理頭發,拎上提包,匆匆出門。

走在這個車水馬龍的都市,筆直的馬路看得我莫名心慌,對面高樓的玻璃牆面反著太陽光,幾乎灼傷眼楮,我抬手擋住,從包中模出付墨鏡戴上。這一刻我完全就是沈安如,那鄂寶兒,真的只是這陽光背後一縷不知訴于何人的夢境?

來不及細想,打的到公司樓下,又一路飛奔上樓,直接沖進辦公室,所有人轉過頭對我行注目禮,包括那個小上司——陳總。

低著頭幾步跨到座位前,慌亂坐下,把桌上的文件一份份從左搬到右,從右搬到左,立圖讓自己顯得忙一點、勤快一點。有人走到桌旁,食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幾下,我頭皮發麻,腦中閃過一切可以用作借口的謊言,才要出口,陳總低沉著聲音,「下不為例」說著走開。

我長長吁了口氣,可惜吁得太早,他身影微頓,這才進了自己的單間辦公室。

小風波過去了,小熱鬧結束了,同事們的寒喧也告一段落,人人恢復正常各忙各的。我的心一閑下來,那十來年的事又開始縈繞心頭︰究竟現在是場夢,還是穿越是場夢?無從解釋,急于證明,又找不到方法,呆坐半晌,也無奈開始整理自己手上那份毫無意義的調查報告。

摩摩蹭蹭到下班,幾個相熟的同事相約去吃火鍋,我看了看窗外燒透半邊天的晚霞,只覺疲倦異常,推了約會,一個人順著街邊慢慢走到家時天幕已黑。

空寂的樓道里,鞋跟踩出的嗒嗒聲有些回音,在這熱鬧的都市,生活在盒子里的我們,都如寂寞的獸,獨自回家、獨自上班,自己養活自己,然後再努力養活下一代。

下一代?我想起咪咪彎彎的笑眼,她幼女敕的小腳似乎被我捧著不住親吻,直至胤偷偷從身後抱住我,「又在親咪咪的腳,沒見過你這樣的福晉。」

我將咪咪的一雙小女敕腳套入襪套,回身推開他,「小腳肉乎乎的,好象兩塊子姜,看得人忍不住想啃。」

胤低低笑,微一挑眉,在我耳邊輕啃,「我是不是該後悔要了咪咪,你做了額娘,眼里越發沒我了。」

……

我猛晃頭,這些點滴又清晰的記憶,時不時從腦海里跳出來,仿佛說話的人還在身邊,他的氣息吹到我的耳道,酥麻難忍。

可這里是單元房轉彎的樓梯,不停的轉彎、不停的延伸,在某個厚重的防盜門背後,是我安居的小巢,里面沒有胤、沒有咪咪,也沒有那個魂牽夢縈的寂寞身影。

回到房間,冰箱里只有酸,碗櫃里只有方便面。我關上廚房門,打開浴室的熱水器,半小時後,溫熱的水從頭淋到腳,打濕了頭發、打濕了身體……打濕了眼楮,胸口悶悶的似有千斤巨石壓住,我的「夢境」、我的「經歷」,究竟能訴于何人?朋友、家人皆不可說,難怕是找心理醫生,我想他也一定會說這是臆想癥。

那些真摯的感情、那些尤在耳邊的話語……我迷糊了,從浴室出來,帶著滴水的頭發、潮濕的心靈,怔愣著坐在電腦面前。隔了良久,方打開電源;又隔了良久,才按下主機箱的開關……一直到夜已深了,才鼓足勇氣打開百度,僅僅是「康熙第十子胤」這幾個字,耗掉很長時間……

現代就這點好,想查什麼,網絡解決一切一般性常識問題,可我面對那麼多搜索結果時,還是害怕著、忐忑著……他的子女妻妾情況一覽無遺,我匆匆、匆匆將光標拉到康熙47年,赫然寫著皇十子第3女——愛新覺羅.毓歆……

我的手了,嘴唇也跟著,已體驗不出此刻的續是加速還是停止。接著往下看,愛新覺羅.毓歆,生母妾郭絡羅氏。

這是怎麼回事?迅速的瀏覽,胤的妻妾里根本沒有一個鄂寶兒,反復仔細看了幾遍,有阿巴亥、有郭絡羅……可是遍尋不著任何一個妻妾的名字與鄂寶兒有任何聯系。

頹然靠回椅上,閉上雙眼,我真的累了,如果只是一場夢,為什麼偏偏這麼真實?這麼細致?讓我想忘也難忘,讓我生生被這可怕的真實夢境牢牢捆死。

甚至連我之前根本沒听說過的毓歆這個名字,居然也和夢中一模一樣。焦燥的,我在房間里激走,那種想哭哭不出、想喊也不知道喊什麼的憋悶感,幾乎讓我發瘋。

那天晚上,我到藥店買了安眠藥,生平第一次靠藥物入眠,醒來時眼角尤濕。

隨後的日子,我不斷提醒自己這一切只是夢境。不敢觸及任何與那段歷史有關的書籍、新聞,努力讓自己投身在工作中,回家就靠藥物入睡……一切看似的平靜下面,隱藏著我不安與波動的心情。

潛意識里,我知道自己從未將那段夢境當作虛幻,可找不到任何與之有關聯的線索,這讓我迷茫,甚至慌張。

在無數次自我告誡這是夢境,在無數次自我麻醉背後,艱難的渡過了一天又一天、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我除了變得沉默許多,似乎沒多少變化,工作不好不壞、身體普普通通、笑容恍恍惚惚。

轉眼已是初冬,帶著絨毛手套,匆匆走在大街上,呼吸化作蒸汽,霧住了眼前灰蒙蒙奠空與城市。

穿梭著高樓林立間,每天說不知所雲的話、每天做不知為何忙碌的工作、每月領不多不少的工資,沒有那麼無私的愛人,沒誰為你鋪好人生的道路……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也許這才是真實的世界。我幾乎相信那是一場夢,雖然每次午夜夢回,總忍不住淚濕,可誰來告訴我,穿越可以僅僅不是一場夢境?

坐在辦公桌間,同事們時不時高聲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新年,歲末年初,總帶給人無限的希望。微微揚起嘴角,我告訴自己,「如果新年還不能證實,就當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

「誰會寫軟筆字啊?公司要做個宣傳欄,孫董一時興起想試試毛筆字的效果。」

呆愣間,隔壁辦公室的曾璐拎著一張白紙、拿著一支毛筆,在門口喊了一噪子。人才要走,我心中一動,不自覺站起身,「我試試。」

「安如你會?從前沒听說過呀。」她一臉疑惑走到我跟前,「我說打印出來吧,又嫌不夠大,如今上哪兒去找會毛筆的人?」

接過那支毛筆,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微一思量,輕輕落筆。一切好象剛開始,那只手握著我的,我幾乎看見他的馬蹄袖,上面的雲紋繁復,晃花了我的眼。還有那個令人安心沉醉的淡淡檀木香,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輕輕將我縈繞……他的力量引導著我,待字落成,下意識抬眼沖他笑……

「 ,不錯呀,真不知道你還會這手。」曾璐抬著紙夸,繼而念道︰「立也相思、坐也相思,想見那銀紅衫子窈窕姿。」

手中的毛筆乍然落地,已听不清楚她的調笑,只看見那幅字,絕對不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沈安如寫得出來的,那是鄂寶兒的字,寫的分明是胤禛信里的內容。

曾璐將那張紙送了出去,只一會兒功夫又折轉出來。「咳,讓我白費半天力氣,孫董看了半天,讓還是寫成廣告字體,圓的那種,安如你會吧?要不你寫吧,我寫得不好。」

她兀自在一旁續叨,順手將紙扔進字紙簍,我呆立當場,看見那句詩靜靜躺在字紙簍里,無限委屈,又無限滑稽……

順手抓起外套和提包,我逃離一般飛奔出辦公室,猶听見身後有人喊我,可淚已霧了上來,我不是沈安如,我是鄂寶兒,尋不到愛情,丟失了家庭,如今還有女兒,卻遍尋不著歸路……胤禛,究竟你們在哪兒?是否感知我的存在??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清.舊夢-續最新章節 | 清.舊夢-續全文閱讀 | 清.舊夢-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