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當睡眠真的來臨,我已分不清是幾更幾點,最後的印象是牧仁止了春曉喚我用膳,听著听著最後只剩下蠟燭偶爾的 叭聲,房間暗了下來,眼皮慢慢闔攏,我睡著了,睡在那個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的枕頭上,穿著衣服、蓋著被子,炕上的溫度有些熱,燒得我臉上微微作燒。神經一放松,所有壓抑與爭吵、悲傷與懷疑統統消失,我被夢境溫柔的包圍著,如同綣縮在羊水中單兒一般安心。
我想我在作夢吧,夢里那片鋪天蓋地的粉紅,仿佛把身處其中的我也染著透明的紛紅色。抬起手,所有眼前的東西都能從手心穿過,我嘻嘻笑,朝前奔跑,身體輕盈如空氣,微一提腳,已跨出數步之遠。笑聲被這片粉紅吞沒,軟綿綿奠地間,一切都是軟綿綿的,包括我、包括這片望不到頭的溫暖海洋。
有乘著清風從我眼前飄揚而過,轉了幾圈後,落在地上,彎腰去揀,模到它的那一瞬,天地變得清明。定楮一看,我分明在胤祀莊子外狄花林。「嗒嗒嗒」的有人騎馬,展眼望去,是胤和胤禎,高聲笑著,笑聲在這個突然明媚的空間里顯得那麼爽朗、那麼透澈,好象穿過重重的阻隔,整個天地都被這爽朗的笑聲充斥著,回音一撥又一撥的傳來,我們都回到了從前……
「寶兒」有人喚,我回頭,卻看見真的寶兒依偎在胤懷里,眼底是有些寂寞空泛的笑,而攬住她的那個男人,卻開懷展顏著,與胤祀談笑間已護著那個嬌巧的佳人回到山莊。
誰都看不見我,我卻看見他們,輕輕尾隨,歷史仿佛重現,我在這里徘徊,好象要拾回遺落的歡笑,可幾次輾轉後,還是獨自一人站在空落處,看他們談笑、他們飲酒、他們歡暢……
「胤」我乍乍開口,卻半晌吐不出胤字後面那個字。我要叫誰?誰又需要我?胤有寶兒,胤祀有佳期,胤禛有後宮……我,只是時空錯亂的產物,何處都不是歸處,何處都不是去處。
正欲轉身,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這個方向,還道他們發現我的存在,可順著那目光再扭頭看向身後,是胤禛。身著龍袍,嘴邊噙著絲微笑,眼底卻只有嚴厲。「吉雅」他喚我,我搖頭,不住後退,不知為何,害怕這樣的胤禛,仿佛他只是皇帝,而我,也僅僅只是一個沒名份的寵姬。
「跟我回去。」
「回哪兒?」張了張嘴,只有口形,沒有聲音,但他如同能听見一般眼眸一亮,「回家。」
「家?」
「嗯」胤禛不待我繼續,走近前握住我的手……他居然,可以握住我能穿過所有實物的手?下意識瞪大眼看他,腦海一片空白,只剩驚異——究竟我與胤禛有怎樣的前緣?為什麼千轉百折後,他依然牢牢在我心上絲毫沒有動搖?為什麼所有人看不到、觸不著我的時候,他依然能如此準確的找到我、抓住我?
「我說過,有我的地方就有你的家。」說完這句,他是真的笑了,從眼底溢出的笑幾乎把我融化……
所有的旁人在一剎那消失,連同胤祀的莊子,連同曾經年輕的他們,恍惚間,我依然坐在碧水風荷的池邊,靜靜享受和旭的陽光,還有胤禛溫柔的注視。一切都好象沒發生過,我沒任性的跑到三合春喝酒,也沒迫不急待的寫信催他回來,更沒有那幕還沒來得及爭吵已經負氣離開的場景……
低低一嘆,真的這樣該多好,轉身醒來時,天際發白,我竟酣眠了一夜,作的夢也算是美夢,神經真是夠粗的。掀被下炕,昨日穿著衣服睡,這會兒突然從熱炕上下來,忍不住就是一串噴濞。
「公主,你醒了?」春曉聞聲進來,披著棉襖,還點著一枝蠟燭,見外頭天光已亮,吹滅了燭火,走近前道︰「可要奴婢伺候梳洗?」說著替我披上件斗篷,「公主好睡,昨兒皇上命高無庸回來看視公主,誰知怎麼叫都叫不醒。」
「看我?」不覺提高了音調,聲音有些嘶啞,鏡中的自己眼楮浮腫、睡得再好也有一圈明顯的黑眼圈。「我有什麼好看的?」
春曉並不答話,抿嘴一笑,自出屋吩咐人上熱水,又替我一下一下梳著長發,「公主若悶得慌,要不今兒去五阿哥府上教五福晉習琴?」
「不了,天兒冷,手都僵了,還是窩在屋里舒服,頭發也不必麻煩,梳順了隨便挽起就行。」我擺了擺手,一覺睡到一亮的睡眠居然讓人感覺疲勞。揉揉眼楮含糊道︰「皇上讓高無庸過來可說了什麼?」
春曉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只說讓奴婢伺候好公主,別讓公主生氣,又說這幾日宮中諸事繁雜,待忙過這頭皇上就回圓明園。」
嗯了一聲,我也說不下去,朝里的事可以在圓明園解決,他那個後宮的事,恐怕真得回宮才解決得清楚。胸口悶悶的似有千斤,朝鏡中的春曉泛泛一笑,「一會兒梳洗完了,著人去請毓歆格格過來散散悶。」
他不回來,我自然不想追到紫禁城,既如此,分開一段時間也好,也許我們都需要空間,尤其是他,必須要面對和處理那些他躲避不了的責任與義務。幸而我還有去處,除了碧水風荷,還有阿拉坦在京的地產,還有毓歆可以說話,還有牧仁、弘晝可以同飲……認真算起來,我的退路不算少,只是歸根結底,我們都離不開彼此。冷靜過後,也許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能退到什麼地步?也許他也更清楚能給我什麼,能和我一同走多遠?
早膳時喝了兩口粥,已經有太醫在外間候著,我看向春曉,有些疑惑︰沒生病,這太醫候著干嘛?
「回公主,原是昨兒皇上知道公主喝了酒,讓太醫今兒一早過來給公主請脈。」春曉在旁小心答道,又偷眼看我的表情。
「也罷,讓他回吧,若有什麼不適再請太醫過來不遲,這好端端的號什麼脈、吃什麼藥。」
春曉還欲勸,我攔住了。心下有些感慨,男人總是以為關心在暗處,不屑掛于嘴邊表現出來,殊不知女人虛榮,往往折服于甜言蜜語,倒常忽略了生活細節。不由想起在香山別苑時兩人互夾的蛋黃——這也許就是平常夫妻最慣常的表達,沒有語言,一切,只是習慣。雖然脈脈溫情,有時也少了些與悸動,兜兜轉轉間,總是很難平衡。
此刻,我還不想原諒他,或者說,談不上原諒,只是還不想親近。我想有一天他會明白,我不是他的寵姬,或者他的後宮,不要這種經人傳達的問候和關懷,我只要他細心的呵護與寬容,讓我在這個既無前程,又無退路的大清,坦然並且輕松的生活下去。
將近中午時,毓歆來了,陪著我,我們沿著荷花池散步,陰冷的北風吹著,裹緊了身上的斗篷,一人捧著一個手爐還是冷,臉凍得僵了,表情也被僵住,倒正好隱藏了內心真實的孤寂和落寞。
「吉雅,你和四伯怎麼了?看你今天精神不濟。」毓歆打破這午間的清冷,她指上戴著一個紅瓔珞戒指,襯得雙手白膩可人。這是牧仁從科爾沁帶來的,想是送給毓歆了。
「沒什麼。」不知為何,看著這枚紅瓔珞戒指,總想起《色戒》里易先生送給麥太太的粉紅鑽戒。戒指總和愛情聯系在一起,一枚戒指能否圈住兩個人一生,實在是個賭博,可我們還是前僕後繼的沖進愛情與婚姻。我是飛蛾,你是火,當你燃盡我,是否我永遠在你的蠟間,從此生生不離?
「不過口角上有些爭執,沒什麼特別的。」低垂著眼瞼,我也想起我的梅花簪心,響時穿著輕薄,怕拉扯間被毓歆看見,總不敢戴,冬天穿得厚實,此刻正貼緊胸口,冰涼堅硬的材質被體溫捂暖了,不刻意感覺,它就和我融為一體。
毓歆抿嘴一笑,「我猜四伯出不了三天,一定回來賠禮。管他呢,恰好這幾天閑著無事,不如約上牧仁、五阿哥一塊兒四處走走,也散散心,省得天天窩在這碧水風荷,再好的風景也看膩了。」
「昨兒才出去逛了一天,又在三合春吃了滇南菜,今兒休息一日,明天再出去不吃。倒是你阿瑪,常听你說他胃疼,如今可好些?」我看了看這個乖巧的女兒,沒守在她身邊看她成長,她倒是比我獨立,也比我想像中堅強。
「你們又單獨出去不叫我。」毓歆倔了倔嘴,有些小小的不滿,不等旁人解釋,自己又忘了,「自從上次我照你的方法,讓人把藥調在阿瑪素日愛吃道水里,開始他只說不習慣一股子藥味兒,吃得長了,倒也適應了,如今胃好得多了,這些日子都沒犯過胃疼的老毛病。」說到胤,掩不住的激動。
「那就好,只是得問清楚太醫這食材和藥材可有沖突之處,別胃疼治好了,又落下其他病根子。」
「知道了。」毓歆打斷我,笑咪咪道︰「阿瑪還問來著,是誰想的這個法子?問的時候抿著嘴笑,也不看人,也不要人回答,我正納悶怎麼這麼個表情,後來才知道額娘從前也常這麼哄著阿瑪喝藥。」
「毓歆。」我慌忙接口,這話不能再听下去,再听下去徒留傷悲。感情的事向來不能強求,我並不覺得自己欠胤的,但造化弄人,我與胤那段前緣,不論誰是誰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曾經那樣對我,並且一直都沒忘記。這讓我很惶恐,很難坦然面對所有關于胤的消息。
雖然我仍記得胤撲倒在我身上,幾乎忘了哭泣,聲聲低喃,「如果可以,我願意放棄……」可事情隔得太久,印象有些模糊,他還記得這句話嗎?如果真的某天他知道一切,是否真能坦然面對、釋然松手?
我不敢打這個賭,更不知如果真相大白又如何面對毓歆。人生的錯誤往往是一念之差,再三思量後,我還是選擇做了鴕鳥,將頭埋在沙中,就以為世間萬物與我無關。
「怎麼?」毓歆追問。
「沒什麼,我只是說,你去和牧仁商量一下,明日我們出去散散心,或者到你們府上看看如今是個什麼樣了。」話未說完,毓歆被凍得通紅的臉上浮現一絲嬌羞。「還能如何?我听牧仁說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就等著往里裝新郎新娘?」笑著打斷她,換來一陣嬌嗔,毓歆再灑月兌也是女兒家,尤其這個年代,閨訓甚嚴,她素日來的表現已經算是很大方了,說到終身、說到大婚,還是不自覺害臊。
「吉雅」毓歆才要嗔我,抬眼看見什麼,沖我身後道︰「好漂亮的水仙,打哪兒來的?」
轉身,見春曉領著幾個宮女,每人手中都捧了一盆水仙,共有四盆,3盆單瓣,1盆重瓣。花開得恰到好處,有盛開的、有半開的,也有打苞的,遠遠就能聞見水仙清淡月兌俗的香味兒。
「回公主,這是五阿哥下朝後命人送過來的,只說得了好些,勻給公主幾盆。」春曉福了福身,又沖毓歆行禮,「奴婢給格格請安,格格吉祥。」
「起吧,五阿哥的水仙,可有我的份?」毓歆笑問著,繞著那幾盆花兒反反復復的看,一看就知很是喜歡。
春曉面露難色,瞅了我一眼,道︰「回格格,這是五阿哥送到公主這兒,格格那兒若有,想是直接送到府上了。」
我也笑著接口,「這是什麼好玩意兒,倒值得你開心成這樣,你們十府要多少好花沒有?幾盆水仙罷了,你若喜歡就都拿去。」
「我們府上雖有,都剛剛抽芽,還沒開呢,這水仙想是暖房里供著的,比別處開得早,看著稀奇。」毓歆左挑右挑,指著那盆重瓣的,「我喜歡這個,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我也走近前細瞧,水仙中重重瓣的品種很少,一般都是黃的一圈花蕊,這重瓣的中間層層疊疊開出細的白色帶黃的小,比較珍貴。但我一向喜歡重瓣的清爽淡雅,瞧毓歆一臉期盼的樣子,抿嘴一笑,揮了揮手,「把這盆重瓣的交給外頭太監,一會兒讓格格帶回十府去。」
「喳」那宮女應著,捧著水仙,小心退了出去。
「公主,那這三盆呢?」春曉在旁問道。
「一盆放房間里,一盆給世子,一盆,不,兩盆都放我房間里吧。」我想了想,把原先想勻給胤禛的一盆收了回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回碧水風荷,沒人賞的花,獨自傷心,倒不如全歸我,欣賞的同時自賞,豈不美哉?
毓歆沖我擠了擠眼,抿嘴一笑,顯然猜透了我的小心思,我突然被她這種隨時隨地的小快樂感染,也跟著輕松起來,扶住她的手背,我們的手都被手爐薰得暖洋洋的,與冰冷的雙腳不可同日而語。「走吧,回屋了,手暖和了,臉和腳凍得受不了,回炕上暖暖去。」
嬉笑著回屋,水仙已放好了,我這盆有2個花球栽在一個青瓷淺盆中,盆底壓了些白色小石子,襯得水仙花越發裊裊婷婷、清純高潔。屋里籠著火盆,暖和如同春日,花香也越發薰得濃郁,一陣陣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這禮物好,合了我的心。」靠在貴妃榻上,抿了一口茉莉香片,乍冷還暖後,倦意陣陣襲來。眯著眼看見毓歆幾次往窗外張望,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去吧,你也連著數日沒過來,還不趕緊去看看牧仁,再商議一下明日去哪兒。」說著轉念一想,又道︰「五阿哥朝中事忙,還是我們幾個去的好,沒的叨擾了他。」
話音未落,毓歆接道︰「五阿哥再忙也有限,再說你也不作東謝謝人家的禮物,這水仙開得看著人心里舒坦。」
「那倒也是,隨你們去鬧騰吧,反正明兒的事,你們張羅,我就等著吃吃喝喝、玩鬧游戲。」
「那敢情好。」毓歆笑著出了門,又探了個腦袋進來,「可千萬記著,別一個人悶出病來,學我阿瑪似的,沒事伺候個花草、寫寫字,自己散蕩著些。」
「知道了,你倒比我還羅嗦。」我笑,見她真出了屋,方輕輕嘆了一聲。胤的生活倒如了他的意,與其在朝中繼續辛苦,不如早早退出來避免往後再激烈殘酷的斗爭。至于胤祀,如那日偶爾听到他與胤禛蹈話,就知道胤祀是名聲在外,不論退與不退,結局早已寫定。若是換他繼位,胤祥也許得保余生,胤禛也一定下場堪憂。不為別的,就因為某些時候,身份、地位和名聲,決定了人的命運。
翻轉了一體,將手爐放在胃處暖著,一旁的水仙靜靜開放,我在想,也許今天他就會回碧水風荷……這種想法越到晚上越是強烈,毓歆回去後,牧仁與我一同用膳,面對一桌佳肴,心里突突亂跳,耳朵豎直了听著外面的聲音,一點響動也疑心是否胤禛回來了。
「吉雅」牧仁喚我,第一聲就听見了,但是沒反應過來,直到他放下碗筷,「不想吃就別吃,看著你人在這兒,心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啊?」我抬頭,看見牧仁微怒的眼神,才驚覺自己失態了,筷上的一箸菜掉在碗里,還兀自舉著筷子正欲往嘴里送,訕訕一笑,「下午餓了,吃了些小點心,此刻沒胃口。」
「那就別吃了,晚上停了食,第二日又嚷胃不舒服。」牧仁說著不再看我,低頭專心和面前的飯食斗爭,就著薰臘肉,劃啦了一碗飯,也放下碗筷漱了漱口。
「這就飽了?」我奇道。
牧仁嗯了一聲,抬眼看我,「那水仙,你若喜歡,我那盆也抬過來得了,我不喜歡這些花草。」
「不用,我這兒有一盆盡夠了,太多也顯不出它的好處,就這麼稍作點綴,方覺醒目特殊。」
說著起身走至窗前,窗外各處的蠟燭亮了,點點微光在這暗夜里顯得特別溫柔。「你父汗說是趕來過年的,這麼大冷天,還不如等開春呢,你們大婚的時候再過來。」
牧仁坐在原處,並沒搭腔,良久,屋里的蠟燭閃了一下,春曉上前問道︰「公主,可要給世子上些下酒小菜,你們別聊別吃也暖和些。」
「也好」,「不用了」我們同時開腔,牧仁看我一眼,繼續道︰「不用了,天兒冷,好生伺候公主,我還有些事,這就要走。」
「牧仁」我喚他,他已提腳走至門坎前,又停住了,「早些休息,明日早膳後過來接你去我府上看看,順便再買些東西,上次塞罕嚷著要京城集市上賣的彩塑。」
「嗯」我本能接口,復又道︰「塞罕喜歡這些玩意兒?倒看不出來,我以為他喜歡刀啊劍的,既如此,明兒買一筐帶回去。」
牧仁笑了笑,「他就是孩子脾氣,我像他那個年紀時……」
「別跟我說得你多老似的。」我打斷他,不以為然,「你是長兄,自然責任要多很多,何況你今年不過17吧?說得自己好象七老八十了。」
牧仁一窒,想說什麼又搖了搖頭,微笑著,「早些休息,明兒我過來叫你。」
「嗯,你也一樣。」我囑咐道,話沒說完,他已跨出了屋門。
清冷的長夜,再暖和的熱炕也只是燒得人干燥口渴,不若他輕輕環抱的港灣,溫暖、安心、舒服、愜意……放下帳子,裹緊被褥,這方天地間只有我一人,印著床前案頭的燭光,精美的帳子上花紋時隱時現,繡著一朵朵梅花,帳角處有一雙天鵝,是胤禛特別命人加上去的,雙宿雙飛,羨煞旁人。
猶記得當時繡的是鴛鴦,我笑他女人心思,他從身後將我摟緊,「這樣不好?這樣才像我們。」
「是像啊」我回身嗔他,「你只知道鴛鴦成雙結對,從來不知其實公鴛鴦也得很,那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臆想出來的境界,真要做到,談何容易。」
「哦?」胤禛挑眉,「那怎麼世人都說鴛鴦是長情鳥?」
「那是曲解,那是想像,真正一生一世唯你而已,認真想起來還真是不多。」我扭頭回憶那些動物常識,這才發現原來多情也是動物本性,難為我們一直追求的東西居然是反天性的。半晌方道︰「算起來天鵝才是真正的長情鳥,任何一方先走了,另一方都會悲傷欲絕,並且絕大多數郁郁寡歡,終生不再婚嫁。」
胤禛點了點頭,以為他要說什麼,然而什麼都沒有,過了數日,帳子換了,其余都一樣,除了那雙鴛鴦變作一對天鵝。彎曲優美的脖頸、高雅雍容的舞姿,栩栩如生,這樣的圖案,在這個年代實屬少見。我回身看他,不自覺展顏,胤禛也笑,「這下是長情鳥了,不知可對得起我們這樣的長情人?」說著俯身下來……
多久遠的事?想起來並不久,正是入冬時候換帳子時命人繡的。我看著那對天鵝,回憶起那些點滴,也不自覺揚起嘴角……看著看著,慢慢模糊了視線,眯起眼,我睡著了,今夜,他沒回來,只有這對天鵝守護著我,好象他在身邊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