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愛著他?」回去的路上,子木見楚雲裳沉思不語,自己倒忍不住打破了平靜。
楚雲裳心情復雜並不答話,腳步卻走的極快。
子木像是被刺激到了神經,從後面一把拉住楚雲裳,吼道︰「你只知你難過你傷心,可是別人的心,你可有在意?」
楚雲裳的眼楮里已經滿是淚水,淚眼婆娑的樣子突然讓子木手足無措起來,他心一驚手立刻彈開了,支支吾吾地道歉道︰「你別哭,我最見不得女孩子哭,是我不好,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房間,我不該讓你獨自在深夜里經受這樣的打擊,是我不好。」
楚雲裳看著他那不知所措的樣子,一時破涕為笑,然後使勁在他肩膀錘了一下,說道︰「快點回去睡覺,明天回宮。」
回到客棧,兩人各自懷揣著自己的心思,幾乎都是一夜未眠。
眼下已經入冬,宮中各處已經開始領用冬天所需的衣物。
尤其是尚服局的人個個都精明得像只耗子,又怎麼會不曉得哪兒頭的該巴結,哪頭的不需費工夫的呢?所以這天一大早尚衣局的司衣便已經命幾個宮女領了新制的貂皮大氅及一些用江南制造局剛進供的布料裁制成的冬衣巴巴的往裕華閣送去。雖然知道太真妃和麗妃娘娘那里的肯定比自個兒的還要豐厚,但不管怎麼說,俞瑤還是覺得相當受用的。
「小主,小主,高公公來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小主快起身看看吧。」桑晴放下手中的臉盆趕緊去攙扶軟榻上正在無聊的剝著葡萄的俞瑤。
「皇上有賞~俞良人領賞」
果然,高力士一進門便高聲唱道。
「賞俞貴人,瓖金絲軟被兩床,貂絨銀絲暖靴兩雙,蓮花玳瑁簪一只,雲鬢花顏金步搖一對,紫金鏍十錠、銀鏍十錠」高力士高聲唱著身後各自端著盤子但監們依次走進屋內,站成兩排。等高力士唱完,俞瑤和桑晴已經激動的無法自已了。
「謝皇上賞賜。」
高力士趕緊扶起俞瑤,一張老臉堆滿了笑紋。
「陛下很是關心良人的冷暖,特意吩咐老奴送這些個物什來,良人要是還缺什麼,盡管和老奴說,老奴定當配備妥當。」
俞瑤顯然有些招架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女人內心那點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甚至遠遠超出期望值。
「公公替我轉告陛下,就說我這里一切都好,尚宮局很是照顧周到,改日當親自向陛下請安答謝。」
高力士依舊笑顏如花,連連點頭,然後像是不經意間問道︰「楚姑娘看來還未回來,可否有音訊?」
俞瑤搖搖頭。高力士像是若有所思,疏了口氣後,稱時間不早要回去伺候皇上,便急急離開了。
高力士一走,俞瑤趕緊撲到那些賞賜上,像是饑渴的狼尋到食物般貪婪地摩挲著。桑晴也是滿眼的欣喜。
"小主,奴婢早知道陛下還是最在意你的,你看,一入冬,就送這些東西給小主,必是心里記掛著呢。」桑晴一面愛不釋手地摩挲著那些光滑的布料,一邊由衷的欣喜道。
俞瑤听了這話自然是受用,第一次體會到被男人寵愛的感覺,她的心有點異樣的感覺,臉上不知覺升起兩朵紅霞。
這一天,刮起了風,已經有了冬天的氣息。
一大早李珍就進得宮來,先是皇上那里請過安後便奔向他表姐麗妃那里。
紫霞宮里,麗妃剛剛梳洗完畢,明月剛端起用過的洗臉水準備倒掉,卻發現李珍出現在門口,趕緊俯去請安。李珍無暇顧及她,徑自走了進去。
「弟弟,今兒為何如此早就來請安,莫非是有什麼事要找陛下商討?」麗妃听見動靜,從里面走出來,卻並沒有多少詫異的表情。完全一副深宮教出的波瀾不驚。
李珍並不急于說明來意。
「娘娘近日一切安好?」
麗妃從他的言語間似乎嗅出了什麼和往日不一樣的氣息,以往每次來都是替他母親傳話,唯獨這次除外。
「回去替我回姑母,就說我一切安好。」她想忽略這種感覺。
李珍沉吟了半晌,踱至麗妃近處,悄聲道︰「為什麼他還活著?」
「他?哪個他?阿珍,今天你怎麼了?行為如此古怪?」麗妃想做出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但是她的眼神卻騙不了一起長大的表弟。
也許在外人面前,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而不被人發覺,但是這次是李珍,她無法掩藏。
李珍看著她,一言不發。
明月進來傳膳,剛踏一只腳就感覺氣氛不對,然後又悄悄退了出去。
「你見到他了?」麗妃表情馬上變了,變得和往日一樣冰冷。仿佛這種冷酷的表情和態度可以將很多事情扭轉過去。但是她不太聰明。
「可否讓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珍聲音低沉地問道。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此事關系重大,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你我都完了。」麗妃湊近李珍壓低聲音道。
「既然你明知此事非同小可,明知牧野,」李珍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忽覺自己聲音過大,于是趕緊壓低聲音,「明知牧野絕非你可再接近之人,為何還要與之糾纏不清?」
麗妃顯然被他的言辭激怒了。
「我糾纏?想想當年是誰把我逼進宮的?是誰為了討好皇上鞏固地位不惜犧牲我的幸福?是你那最最尊貴的母親,她為了你們家族的興旺,跑去說服我爹將我獻給皇上,硬是活生生拆散我和牧野,我該找誰說理,為什麼我只有承受的份?」說到此處麗妃已經聲淚俱下,也許這些話憋在她的心里已經快要發霉了。她擦拭了一下接著說道,「自從進了宮我便知道,要想要成為人上人就一定不能心慈手軟,所以我派人千方百計找到牧野,幸在他深情願意追隨于我,否則我又怎會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當中平安無事到今天?」
一席話說得李珍啞口無言,這麼多年,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身邊的人為自己做了什麼,付出了什麼,他都一概不知。怪不得上次見到牧野的時候,他的情緒為如此激動。
對于表姐,除了道歉,他也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才好,但是畢竟男人都是受理智控制的,羞愧歸羞愧,但是眼下的事實是,牧野這個隱患始終是個定時炸彈,他憂心麗妃的安危卻也難以忘記楚雲裳所背負的責任。
「表姐,過去的事情是我們家對不住你,但是眼下,牧野的出現已經被其他人知曉,而且被擒住也未可知,倘若在他們將牧野帶到陛下面前之前,表姐能先負荊請罪,承認梅妃娘娘的事確實是你不小心而為之,並先于陛下開口前請示要去薦福寺思過,並為陛下和天下蒼生祈福,也許陛下會從輕發落。」
麗妃听到他突然轉折到梅妃的事情上,立刻警覺起來。
「梅妃一事,你如何得知?」
李珍已知自己一時口快說出了真心本言,但是事已至此,只好自圓其說︰「表姐,這事你瞞得住別人,我是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你如何瞞得住我?明眼人一看便知真相,卻未有人敢站出來作證,只因眾人畏懼表姐的威嚴罷了,但是倘若他們反其道而行之,拿出牧野來,終歸到底,受懲罰的還是表姐你啊。」
麗妃的警覺心稍稍降了下來,感知他所言在理,私下想著,若依了此計,皇上真的應允她去吃齋祈福,萬一等不到召回宮的聖旨,那和打入冷宮又有何分別?
李珍當然想得到她的憂慮,隨即說道︰「表姐莫要為此事憂心,下個月端妃娘娘即將臨盆,到時必定舉國同慶,適時我會請奏陛下接回表姐的。」
听到端妃即將臨盆的消息,麗妃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當初若不是手下人失手,沒有將藏紅花投放入端妃藥膳中,又怎會有下個月的皇子誕生?不過話說回來,倘若真的得手了,那麼自己恐怕就真的回宮無望了,想來確實是因果命中注定。
麗妃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依你便是。」
再說楚雲裳,被子木安全護送回宮,直奔裕華閣。
兩姐妹多日未見自是格外激動,特別是俞瑤,拉著楚雲裳問長問短,楚雲裳自然是不能如實回答的,否則更是解釋綿長了。索性只道是一切安好,如是而已。
另一面子木回宮後面聖,將沿途發生俱如實稟報,唯獨沒有提及牧野一事。只因李珍是自己派出去的,皇上自然是知道他沒有撒謊,當初放楚雲裳出宮去,也沒指望能查到什麼所以然,但若真的查到什麼也算是替自己解了煩惱。如今各自都平安歸來,皇上自是龍心大悅的。
子木領了賞賜後告退,皇上卻仿佛有心事地坐著出神。
「陛下,似乎有些時日沒有到俞良人處了。」高力士在一旁察言觀色,料定皇上心思後開口道。
皇上一听,立刻愁雲散去,轉為欣喜︰「此言極是,擺駕裕華閣。」 。